三千狐踪

第四十二章 故态复萌 龙脉重建

    
    南宫正在凭窗远眺,他目光凝滞,恹恹若丧。自满庭芳离去已是第三天了,但他心中依然怅恨不已。
    这时,楼梯口中传来一阵“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俄顷,就见严喻神色仓皇的推门而入,南宫莲界见状,愕然起立。俩人随即下到后院,只见满院人来人往,纷闹如市。南宫莲界问:“这是怎么回事?”
    韦李释途上前道:“自从发生邪妖大闹京城的事后,满城百姓纷纷传扬说是由于之前枉顾地藏菩萨托梦,触怒神灵,进而遭受天谴。所以,他们现在前来祭拜,以求解脱罪孽。”
    南宫莲界闻言,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怏怏道:“随他们的便,只要能把洞填上就行。”说罢,扭头就走,忽地一眼瞥见旁边用布搭了个小帐篷,帐篷前乌集鹄立排了一长队的人,其中多是女子。入口处两个小童拿绳子将人群隔在三尺开外,待帐篷里出来一人后,便依次放人进去。他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韦李释途和严喻无可奈何齐声道:“那个神棍搭的。”
    南宫莲界接近帐篷,侧耳谛听其中动静。里头传出陆劝夕的声音道:“小娘子,算什么?”接着一个娇婉的女声应道:“算姻缘。”
    “哦——,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哇,好嫩!”
    “嗯?”
    “哎——是‘好命’,啊哈哈……”
    “好命?此话怎讲?望大师明示。”
    “小娘子卜算姻缘正好遇到我,难道不是好命吗?”
    “呀——大师真讨厌。居然拿人家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第一眼见到小娘子我便神魂颠倒,不能自主。”
    “……那好吧,请问大师一月收入多少?”
    “一般一般吧,也就五、六百贯钱而已。呵呵……”
    “确实挺一般。”
    “呃……这还一般呐?!”
    “那你以为呢?大师有房吗?”
    “房?三心观多的是房间,住都住不过来。”
    “道观呐!那又不是你私人宅邸。算了,车有吗?”
    “小意思,出去就买。”
    “大师还有什么?”
    “还有……你看我一表人才,难道还不够吗?”
    那女子半天不则声,陆劝夕低声哑气道:“不瞒姑娘,我其实是天庭的仙人,现在到人间体察民情的。怎么样,这够刺激的吧?”
    “大师,我是个传统的人。谈感情最讲究真心实意,像您这样装神弄鬼的,我可不喜欢。”
    “怎么是装的呢?不信你听我的心跳,就知道我有多诚恳。——要不,我们心心相印一下?”
    紧接着,就听“啪”一声脆响,然后一个妙龄少女掀帘而出。一旁等候的女伴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算得准吗?”那少女哂然一笑:“太准了,灵应如‘响’。”
    接着,一个青年美妇钻入帐篷——
    “咦,大师你的脸怎么了?”
    “没怎么。”
    “都红了。”
    “哦,天气稍微有点热。”
    “可是现在都入秋了。”
    “只要心中有爱,四季都温暖如春。”
    “那另一边为什么没有?”
    “这叫‘阴阳协调’!”
    “大师真是好文采。”
    “哪里。”陆劝夕感叹道:“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我徒有其表,没想到今日得遇知音,小娘子算什么?姻缘吗?”
    “是,不过不是妾身,是妾身的犬子。”
    陆劝夕惊愕道:“犬子?小娘子结婚了?!”
    女子呐呐道:“哎。”
    陆劝夕怅然若失道:“小娘子还这么年轻,居然……。”
    女子忸怩道:“是妾身的继子。其实妾身来时也在犹豫。”
    “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成为人妻派?”
    “嗯?大师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不知小娘子夫家情况如何?有车有房吗?”
    “妾身的夫家颇称小有,车、房俱有。”
    “尊夫身体好吗?”
    “啊?”
    “呃……令公子身体好吗?”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就没问题了,时间到了姻缘自然就来了。”
    “可是相了几次亲都被拒绝了。——这是犬子的写真,请大师帮忙具体分析分析。”
    帐篷里登时顿住,默然无声。
    “是不是挺可爱的。”
    “可爱?!从动物层面来说,确实不错。”陆劝夕小声嘀咕道,“好好一个美熟女,居然是个半瞎!”
    “那为什么屡屡失败呢?”
    陆劝夕有气无力道:“放心,只是颜色不太对,只要他把脸养白些,就问题不大了。”
    “真的吗?”
    “当然,现在高丽正风行呢!不管什么歪瓜劣枣,只要把脸刷得粉白剔透,见光反射,然后再配上一副含情脉脉的眼神,他就是绝世美男子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停顿片刻,只听青年妇女叹气道:“可是他不喜欢女孩子。”
    “呃,这是个问题吗?什么‘龙阳之癖’、‘断袖之爱’、‘分桃之恋’历史上比比皆是,简直是优良的传统嘛。你千万放宽心,不要有心理压力。——少些孙子、孙女,将来分财产时,你也可以多分一点嘛。”
    “谢谢大师指点迷津。”
    “小事,再买些纸钱、香、烛向地藏菩萨祷告祷告就万事大吉了。”
    青年妇人喜气盈盈钻出来,只听陆劝夕在其中恨恨叹气道:“大爷的,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占多少便宜。都怪这屋子,妖气森森,不吉利呐!”
    南宫莲界听罢眉稍一挑,奋起一脚,直接穿帘踹进去。“咚”一声正中陆劝夕脸上,骂道:“你丫,闯到人家房子里来装神弄鬼还敢出言不逊!——我今天心情不好,一句话——麻溜地给我滚出去!”
    陆劝夕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脚印,抗议道:“太过份了,南宫君!你不是费尽心机要把这坑道填满吗?我现在替你招罗了这么多人,你居然要赶我走?你又一次过河拆桥?!简直是丧心病狂!”
    南宫莲界反呛道:“你丫分明就是过来混水摸鱼占便宜的,少在这边混淆视听。”说到一半,他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斜眼觑着陆劝夕,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费尽心机’填坑的事?”
    陆劝夕一顿,自悔失言,吭吭哧哧陪笑道:“这说明我和你心连心,共住一个城……”
    “原来之前是你在从中做梗!”南宫莲界恨不打一处来,抡起老拳,一记暴击。
    一声惨叫后,只听陆劝夕恹恹呻楚道:“今天真他妈的不吉利。”
    嵩山。一只角雕扑楞楞停伫在连天峰峰巅,四向巡视一过。然后,它耸身腾空,盘旋入云,径往东方振翅而去。不久,见云层下碧波波澹澹之中缀立着一座小岛,岛上廊舍金碧华整。角雕便螺旋降下,在一处面海的游廊上见到一个正眺海而立的紫衣少年——东台子心。角雕歇落在廊杆上,对其俯首行礼,角喙翕张,似有所禀告。东台子心点点头,接着摆摆手,角雕便鼓翼退去。
    正当东台子心在廊下徘徊之际,一个青衣侍者迎面过来。东台子心唤住他,道:“鲍富,前几日应龙大闹宋国东京,搞得天翻地覆地,不去收拾残局是不行了。你赶紧去准备车马,待孤拜别两位大人后,你和孤同赴东京。”
    鲍富是东台子心的贴身鲍得珍,字得珍。当下,鲍得珍应道:“喏。”既而,叉手禀白道:“老主公和老夫人刚才已经带着随从离开行宫了,说是‘行宫住腻了,欲往东方遨游’,得一段时间才回行宫。另外,这是从王宫寄过来的邸报,请主公过目。”
    东台子心接过来,大略一看,其中一则消息写的是:前日宋国东京遭际重大变故,道路风传与东台家有莫大关系,特敕令靖东王父子即刻上洛,面呈其详。东台子心看罢,满不在乎道:“什么‘敕令’!绝对又是那群老头在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罢了。——我老爹是不是已经看过邸报了?”
    鲍得珍答道:“是的。”
    东台子心嘟嚷道:“怪不得他挑这个时候出游,不愧是只千年老狐……”
    鲍得珍假装没听见,问道:“那主公是先去都城面圣还是先去宋国东京?”
    东台子心沉吟一会,道:“先去东京吧。反正要经过,先迂道把东京的事料理了再说。”接着,又道:“速传书于丞相,令其即时启程往朝庭去谢罪,就说:东京之事,绝对是不逞之徒无端诽谤。但既使如此,微臣仍在深刻反省——虽则一向斤斤自守,却难保无有失于谨慎之时,遂为奸邪所乘。拜求陛下宽限两日,待微臣处理完几件紧要之事便亲往请罪!”
    鲍得珍得令,便自去张罗。少时,马车准备停妥。拉车的两匹马就是所谓的龙马:身高一丈有余,龙头马身,四肢覆满龙鳞。龙马的颜色有数种,这两匹通体枣红色,神骏非凡。东台子心只带了五个随从,上车后,两个童子负责驾车,鲍得珍和另外两个童子随入车内伺候。
    这马车从外部来看,车厢呈屋型,遍涂朱漆,不过一丈见方。而内部却是轩阔明朗,染柱皆备,俨若华堂。待东台坐定后,鲍得珍吩咐道:“起驾。”驾车的童子闻令,挥鞭虚空一抽,喝声“驾”,龙马撒开四蹄,腾空而起,望西疾驰,转眼,化成一个黑点,没入云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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