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聚光灯下

    
    知秋不好意思地挠头，说：“我不知道你晚上会在这里，不小心把你当成枕头了。”
    她知道沈南回是有洁癖的，而且结婚两年了也没在她房间里过夜，说明他应该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的，更何况她昨天晚上还那么夸张地把腿搭在了他身上……
    “……”枕头？沈南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把他当成枕头。
    他是真的很少和女人一起过夜的，主要就是因为他有洁癖，受不了两个人搂在一起睡觉。
    昨天晚上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留下来和她一起睡了。
    而且，还由着她这么抱着，他自己回忆一下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南回好半天没说话，知秋可以确定他是生气了。
    她眨了眨眼睛，“对不起啊，你别生气啦，我给你做早饭吃吧！”
    沈南回捏了一下知秋的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知秋：“……”
    没生气吗？
    她还以为，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会生气。
    既然没生气那是最好了。
    “那我现在起床，准备弄早饭。”知秋朝沈南回笑了笑，然后下床。
    阳光通过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她皮肤真的很好，白白嫩嫩，阳光洒上来的时候还能看到细碎的绒毛，就像是初生的婴儿。
    沈南回第一次看一个女人看得这么入神。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审美出现问题了，竟然会觉得知秋很漂亮。
    难不成是最近看女人看少了？沈南回揉了揉眉心。
    **
    知秋洗漱完就下去做早饭了，她的口味是偏中式的，所以早饭基本上都喝粥，吃鸡蛋这一类。
    知秋熬了一锅瘦肉粥，沈南回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来之后，就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
    知秋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的沈南回。
    他其实平时还蛮喜欢穿浅色衣服的，而且因为他这个人洁癖到不行，所以穿一天，衣服上也不会有一丁点污迹。
    而且，他穿一身白色……还挺阳光的，和他穿西装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人都是视觉动物，知秋虽然不喜欢沈南回，但是也必须得承认他有一张好皮囊。
    沈南回见知秋这样盯着自己看，勾唇：“怎么，看上我了？”
    知秋：“……我熬了瘦肉粥，还烤了面包，吃饭吧。”
    沈南回没接话，走到餐桌前坐下来。
    那样子，明显就是等着知秋来伺候的。
    不过知秋也习惯了，结婚之后只要她做饭基本都是这样的。
    虽然她觉得沈南回这种行为非常不好，但是并没有提出来过。
    因为她不想无端和他吵架，惹恼了沈南回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知秋给沈南回盛了粥，拿了餐具，又把烤好的面包端到了他面前。
    沈南回拿起勺子来尝了一口粥，嗯，味道还算不错。
    有那种小时候的感觉。
    之前，李阿姨也经常给他做这种粥。
    看着沈南回喝完粥之后复杂的表情，知秋心里有些没底：“不好喝吗？”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倒不是。”沈南回调笑，“挺好的，找老婆的同时还找了个厨娘。”
    知秋：“……”
    他可真会调侃人。
    知秋低着头吃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她在想，吃完饭之后沈南回估计该走了吧？
    他走了的话，她就可以回去床上继续躺着了。
    周末对她的意义来说，就是在床上躺着。
    没想到，吃完饭之后，沈南回不仅没走，还说要带她去马场骑马。
    知秋一听骑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她怕马。
    之前她也跟着陆振云去过一次马场，当然，那次是被逼的。
    她真的是看到马就还害怕得不行，现在沈南回却说要带她去骑马——
    “不，不用了吧……”这是知秋第一次对沈南回的话提出来质疑，“我可以不去吗？”
    “怎么了？”沈南回有点儿好奇，“你不会骑马？”
    知秋摇头：“嗯，不会啊……”
    沈南回：“没事儿，我教你。”
    知秋：“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让你走你就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沈南回明显是已经不耐烦了，平时知秋那么听话，今天突然难搞了，他自然没什么耐心。
    沈南回态度一变，知秋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乖乖地去换衣服，跟他出门。
    **
    沈南回带着知秋到了一家俱乐部，之前知秋听说过这家俱乐部。
    俱乐部是会员制的，要加入的话首先要买一匹马，大概沈南回也是在这里有马。
    果不其然，沈南回刚一进来，就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接待他，带着他来到了马厩。
    进去马厩的时候，刚好有教练牵着马出来，看着一匹马迎面走过来，知秋下意识地拽住沈南回的胳膊，往他身后躲了一下。
    是真的害怕——沈南回发觉她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知秋摆了摆手，替自己辩解。
    然后继续往里面走，知秋看到了沈南回的那匹马。
    纯黑色的，又高又壮。
    沈南回好像很喜欢它，牵出来之后，沈南回抬起手来在它屁股上拍了两下。
    知秋：“……”
    看着这匹马，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
    它实在是太高了，知秋觉得它一条腿都快比她高了。
    “怎么样？”沈南回转过头问知秋。
    知秋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
    “我的马，怎么样。”沈南回把问题具体了一下。
    知秋舔了舔嘴唇，“嗯……它，挺高的。”
    她不懂马，除了高之外，真看不出来什么别的信息了。
    “你这不是废话，它可是拿过几个冠军的。”
    提到这个，沈南回有些骄傲。
    知秋：“……啊，是吗？”
    说话间，沈南回已经牵着马到了外面的训练场地。
    停下来之后，他对知秋说，“上去，感受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知秋马上瞪大了眼睛。上去感受了一下？
    不了吧？
    她光是看着它就瑟瑟发抖了，如果上去……她想都不敢想。
    “怎么，你害怕？”沈南回猜到了一点儿她的心思。
    知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点头承认：“嗯……我没骑过马。”
    “没事儿，我教你。”沈南回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上去。”
    知秋：“……”
    沈南回都这么说了，她好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知秋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全部的力气爬上了马背。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上马。
    上去之后往下看，竟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着知秋坐稳之后，沈南回就牵着马开始打圈了。
    知秋坐在马上，抓着缰绳，动都不敢动。
    她很怕自己掉下去。
    沈南回能看出来知秋在害怕，突然就想逗她，于是吹了个口哨。
    听到指令之后，马儿马上加快了速度。
    “啊——！”知秋吓得尖叫出声，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马本身属于被猎食动物，听觉方面非常敏感。
    听到知秋的尖叫之后，马也开始慌了，加快了速度，直接挣脱了沈南回的控制，开始乱跑。
    然后，知秋就这样被甩下了马。
    这种情况在俱乐部里经常发生，不仅会发生在新手身上，就连一些经常参加比赛的人也会遭遇落马的情况。
    好在场地是沙地，知秋摔下来之后也没什么大碍。
    沈南回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知秋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来，然后走到了训练场外。
    外面有长椅，沈南回将知秋放到长椅上，然后询问她：“摔疼了没？”
    知秋摇了摇头，“没，不怎么疼。”
    那个沙子很软，摔下来的时候没那么疼。
    不过，从高处掉落，总归还是有些疼的。
    知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都是沙子。
    刚才沈南回抱着她，身上也被沾上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知秋马上抬起手来给沈南回拍他身上的沙子，一边拍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沈南回捏住她的手腕，“行了，没事。”
    他就纳闷了，在她心里，他到底是多么不讲理的人啊？
    她都已经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他哪里还有功夫去管什么衣服不衣服。
    她这个人也真是够奇怪的——
    “真没摔疼？”沈南回又向知秋确认了一遍。
    知秋点了点头：“嗯，真的。”
    沈南回又问：“你之前叫什么？”
    说到这里，知秋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怕马。”
    终于还是把这个说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沈南回皱眉。
    知秋：“……”她这不是不敢说么。
    “马没什么可怕的，你只要别从它身后走，别大惊小怪，它就会很温顺。”沈南回给知秋讲解了一下马的特点。
    知秋听了几句，感觉他好像对马挺有研究的，于是问了一句：“你很喜欢马吗？”
    沈南回点了点头，“是挺喜欢的，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经常看比赛。”
    知秋点了点头，这个她听说过，英国的马术和赛马都挺有名的。
    不过之前是真没想到，沈南回会喜欢这些。
    “今天害你摔了，中午带你去吃你想吃的。”沈南回摸了摸下巴，“好好想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都可以？”知秋眨眼睛，难得地调皮。
    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沈南回马上说：“别吃什么味道奇怪的东西就行。”
    想起来她之前吃的那个什么粉，沈南回就一脸嫌弃。
    “我想吃……”知秋想了一下，“火锅。”
    沈南回一听这两个字马上变了表情：“换一个。”
    火锅吃完之后浑身都是味儿，他这种洁癖患者哪里受得了。
    “你不喜欢吃吗？”知秋瘪嘴，“那我们随便找一家餐厅吃吧。”
    “你喜欢吃？”沈南回反问她。
    知秋：“额，其实也没有，我就随口一说。”
    其实想想也是，沈南回这种人怎么可能吃火锅。
    ………
    沈南回肯定是不会妥协的，所以最后他们两个人找了一家普通的中餐馆吃饭。
    点菜的时候，知秋点了一道自己比较喜欢吃的酸辣鱼。
    苏芷是湘南人，知秋身上也有一半湘南人的血统，所以她对酸辣，天生没什么抵抗力。
    上午在马场折腾了一通，知秋已经饿了。
    所以，吃饭的时候也没矜持。不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份酸辣鱼上。
    沈南回瞧见知秋一直吃这个，便问她：“你爱吃辣？”
    知秋点点头，“是的。”
    沈南回：“……”
    他最不喜欢吃辣了。
    或者说，压根儿就不能吃辣。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跟知秋说的。
    知秋吃完了一碗米饭，喝了两倍果汁，饱了。
    好巧不巧，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之前跟沈南回有过纠缠的一个小网红。
    其实知秋对沈南回在外面的这些女人都没什么印象，因为在她看来这些人都长得差不多，大眼睛，身材很好，长发。
    每个人都很漂亮，但是没什么特点，根本记不住。
    再加上她本身就有些脸盲，所以更加分不清了。
    认真想想，跟沈南回传过绯闻的这些女人里，她好像就记得左晗一个人。
    左晗的长相还是相对有特点的，而且她还带了一个孩子，就更方便记忆。
    那个小网红看到沈南回之后，马上就上来和他打招呼了，还热情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知秋看到之后，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到沈南回。
    “南回，好巧啊~”小网红掐着嗓子跟沈南回说话。
    这小网红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因为长得漂亮，经常在微博上发照片，所以就慢慢出名了。
    沈南回跟她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两个人在一起差不多有两个月吧。
    “巧么？”对于已经分手的人，沈南回一向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他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松开我。”
    小网红见沈南回有些生气了，马上松手了。
    之后，沈南回没再看她，将视线转向了知秋。
    “走吧。”这句话，是对着知秋说的。
    知秋赶忙“哦”了一声，然后跟上了沈南回。
    车就停在附近，上车之后，沈南回犹豫了一下，对知秋解释：“我跟那女的都是以前的事儿，现在已经断了。”
    知秋听完他的话之后愣了一下。
    这是在……跟她解释？
    其实完全没必要啊。他在外面怎么玩，她都不会怎么样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开始就是这样，她没打算要过沈南回的解释。
    “嗯……知道啦。”
    不管怎么样，沈南回肯解释，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所以，知秋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她没说什么“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之类的话。
    因为她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尤其是沈南回这种，如果她这么说，沈南回不仅不会高兴，还会很生气。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
    果不其然，这么回复完之后，沈南回没再说什么了。
    ………
    这个周末很反常，沈南回两天都没有出去和朋友们鬼混，一直都跟知秋在家里。
    其实知秋还挺不习惯的，她觉得周末一个人在家挺好的，突然多出一个沈南回，做什么都不自在。
    **
    好在周末很快就过去了。
    周一，知秋正常去公司上班。
    开晨会的时候，领导说酒店项目那边的谈判代表很快就要过来了，就在明天。
    然后，领导安排了知秋去接待对方。
    对于领导安排下来的任务，知秋向来是欣然接受的。
    这次也一样。
    对方的航班在周二下午，过来之后，知秋要带着对方去酒店安顿下来，然后再交流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周二下午，知秋开车来到了机场的接机口，等着对方过来。
    来之前知秋已经跟对方的助理联系过。
    四点五十，助理给知秋打电话说再有两三分钟就出来。
    知秋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严阵以待。
    结果，三分钟后，知秋看到了莫西辞。
    有些人，就算多年没有见，仍然能够扫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对上他的眼神之后，知秋马上收回视线。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是陆小姐吗？”
    就在这个时候，莫西辞身边的男人走到了知秋面前。
    这个声音知秋听出来了，就是之前跟她通话的那个人。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巧。
    知秋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界可真够狗血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莫西辞。
    “你好，我是M&G项目部的陆知秋，欢迎你来海城。”
    她笑得还算从容，至少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从看到知秋的那一刻起，莫西辞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旁边的助理都看出来了不对劲儿。
    难不成……这两个人认识？
    “你好。”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莫西辞才说出来这两个字。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知秋的眼眶蓦地一酸，差点儿就这样不争气地哭出来。
    好在她忍住了。
    她应该庆幸，她的情绪管理能力的还算不错。
    “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知秋带着莫西辞和他的助理往外走。
    路上，知秋在前面开车，莫西辞和他的助理坐在后排。
    知秋抬眼看后视镜的时候，总能怼上莫西辞炽热的目光。
    这样的对视，让她掌心都出了一层汗。
    她以为，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其实当初分手的时候，她就做好了错过一生的准备。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相遇。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车在及酒店停下来之后，知秋分别带着他们进入了房间。
    助理那边自然不需要她安排，所以……就只剩下了她和莫西辞两个人。
    领导给她安排的任务是和对方确定下来未来几天的行程，所以，她不可避免地要和莫西辞单独相处。
    ………
    知秋刚刚踏入房间，莫西辞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知秋已经被他抵在了门板上。
    男人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听到了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吻里压抑，还有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铺天盖地的回忆上涌。
    知秋深吸了一口气，把莫西辞推开。
    “别这样了。”简单的四个字，说出来已然哽咽。
    当初他们分手，其实很大程度上算是她的不告而别。
    上次跟莫南望见面，知秋也听莫南望说了，莫西辞这些年一直在找她。
    “知秋。”莫西辞不肯松手，紧紧地抱着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以后，永远都都不会。
    “我们还是聊工作吧……”知秋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以为，嫁给沈南回的这两年，已经足够让她认清楚事实，同时将某些感情尘封。但是，见到莫西辞这一刻，她才明白，有些事情是忘不了的。
    尽管她已经把所有的CD都藏到了床底下，尽管她已经不再听任何一首张国荣的歌，尽管她已经把两个人所有的合影全部删除……
    可是，他一出现，她就破功了。
    “我们先不聊工作好吗？”莫西辞低头，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我真的很想你，这次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这些年，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放弃寻找她。
    回国之后更是如此。
    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没想到，两个人再次相遇，竟然是这样的立场。
    听着莫西辞的话，知秋眼眶又是一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她了。
    知秋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近乎残忍地开口：“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莫西辞瞬间愣住。
    他简直不敢相信知秋的话。
    “我说，我结婚了。”知秋强忍着难受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已经结婚两年了。”
    “你骗我的，是不是？”莫西辞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没有。”知秋摇摇头，“这是真的，对不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人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她这一番话说完，莫西辞往后退了几步，两个人马上变成了安全距离。
    知秋看到了他眼底的失望，还有失落。她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强忍住疼痛，她开口：“我们先说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