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聚光灯下

    
    孩子？知秋听到这个说辞之后吓了一跳。
    说实话，她之前有想过就这样和沈南回过一辈子，迁就着。
    但是，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可能是因为她自身经历的原因吧，从小被苏芷一个人带大，知秋总觉得，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坚定的感情的话，最好不要生孩子。
    显然，这种坚定的感情在她和沈南回之间是不存在的。
    现在南苏让他们要孩子，其实有点儿为难她了。
    而且……她本身已经计划好要和沈南回离婚了。
    “现在还没这个计划。”没等知秋回答，沈南回已经抢先回应了这个问题。
    他刚才有观察知秋的表情，她分明就是一脸不情愿。
    呵，不情愿还不肯说出来，非得等着他亲自开口。
    她倒是会在两个长辈面前经营自己的形象。
    “你们年龄都不小了，我就是在这个年龄生的你……”南苏拿自己的经历来和沈南回还有知秋讲道理。
    沈南回听完南苏的话之后，直接笑了出来。
    “然后呢，生完孩子扔给别人，自己再去忙工作？”
    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重蹈覆辙。”
    沈南回这话一说出来，南苏就安静了，连带着旁边的沈从脸色也很难看。
    知秋在沈南回旁边坐着，有些茫然。
    她不太清楚他们一家三口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她之前真的觉得沈南回和父母的关系挺好的。
    不过，通过今天这个情况来看，她之前的判断应该是错误了。
    “南回，当时你妈妈那样是因为没有选择，现在和那个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沈从的语气还算温和，也没有和沈南回争论、或者是教训他的意思。
    “现在我们的条件比之前好了很多，知秋生完孩子之后完全可以不工作。”
    “不生。”沈南回的态度仍然很坚决。
    不过知秋也挺庆幸沈南回是这个态度的，如果他答应了，她肯定没办法再反驳。
    要孩子这件事儿，她真的没想过啊。
    而且，沈南回和左晗不是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么？
    虽然说从来没打听过孩子的身份，但是知秋已经默认Eric是沈南回的儿子了。
    “那外面的传闻是怎么回事？”沈从见沈南回不松口，便转移了话题：“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最近沈南回和左晗的新闻实在是太多了，今天沈从和南苏也是因为这件事儿喊他们回来的。
    之前沈南回也会有绯闻，但是这种带孩子的真没有过。
    而且，看他对那个孩子还不错，又是一起接送幼儿园，又是一起吃饭的。
    沈南回这个人一直对孩子没什么耐心，能让他做到这个份儿上，很不容易了。
    “是我的又怎么样，不是我的又怎么样。”沈南回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说完之后，他还扫了一眼知秋，“怎么着，如果是我的，你们打算让我娶孩子他妈进门？”
    沈南回这个态度，谁都摸不透。
    虽然沈南回爱玩儿，但是沈从觉得他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玩出来一个孩子。
    而且，那个孩子的年龄看起来很大了，推算一下的话，应该是他在英国的那段时间。
    “胡闹什么！知秋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沈从的语气严肃了不少。
    面对沈从的话，沈南回只是淡淡一笑。
    这期间，知秋就坐在旁边不说话，同时在偷偷观察沈南回的态度。
    他这样子，好像是有点要和她离婚的意思了。
    知秋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南回，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的事儿心里有疙瘩在，但是你放心，知秋她肯定不会这样的，如果你们要了孩子，我也会帮着知秋一起照顾，这些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南苏的声音很温柔，和她平时的样子一样。
    “行了爸妈。”
    沈南回虽然不耐烦，但是态度也还不错，并没有和他们两个人顶嘴或者是什么样。
    他停顿了一下，摆摆手，说：“她现在还挺有事业心的，再拼几年吧，该要孩子的时候我们会要的。”
    “那你以后注意一点儿。”沈从提醒他，“那些绯闻该澄清就澄清一下，不然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知秋？知秋嫁给你已经够委屈的了！”
    “是吗？”沈南回耸了耸肩膀。
    听完沈从的这句话，沈南回将视线转向了知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嫁给我你很委屈？”
    知秋没想到沈南回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原本在走神的，听到沈南回的声音之后马上回过神来。
    知秋摇了摇头，“没，没有。”
    这样，算是回应了。
    不过，这回应真的是够敷衍的。
    沈南回看到之后，冷笑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听到了吧？她自己都没觉得委屈，你们也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知秋：“……”
    沈南回这个态度，真的是有些恶劣了。
    “好了，那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准备一下吃饭吧。”
    南苏知道今天肯定是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了，而且看沈南回的样子，耐心基本上也要耗尽了。
    所以，她迅速转移了话题。
    “不用了。”沈南回直接拒绝了南苏，拉起知秋就走。
    他走得很快，知秋有点儿跟不上，基本上就是被他拖着走的，还差点儿崴了脚。
    沈南回好像挺生气的，所以知秋就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上车之后也没有说话。
    ………
    本来以为沈南回会直接把她送回家，没想到，他竟然朝着郊区的方向开了。
    知秋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于是开口问他：“我们去哪里？”
    “怕我把你卖了？”沈南回竟然还有心情调侃她。
    知秋摇了摇头，“没，我又不值钱。”
    沈南回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这个女人真的很无趣。”
    开玩笑都不会接梗，她这样的人……究竟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沈南回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当时知秋还给纪年当助理的时候，他们接触过的次数也不少。
    那会儿他还觉得知秋是个挺活泼的人。
    之前在拍摄现场的时候，他也见过知秋和那些工作人员打交道，脸上时常挂着笑，那些工作人员看着也还挺喜欢她的。
    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知秋就是死气沉沉的，笑都很少笑，也很无趣。
    沈南回知道人成长之后性格肯定是会有变化的，但是知秋这个变化有点儿太明显了。而且，他并不认为这是变化。
    说白了，知秋就是不想搭理他，只有在他面前才是这样子。
    看她现在跟纪年一块儿出去玩儿，也笑得挺高兴的。
    “你开车小心一点吧……”
    说话间，他们差点儿跟前面一辆车追尾，好在沈南回及时地踩下了刹车。
    知秋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脸色煞白。
    沈南回没理她，等着前面的车开走了之后，继续开。
    走到一半，知秋终于意识到他们要去哪里了。
    这不是去李阿姨家里的路吗？
    沈南回竟然又要带着她去看李阿姨了……
    过了几十分钟，车停在了院子门口。这边似乎刚刚下过雨，空气中都带着泥土的味道。
    知秋已经很多年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了，下车之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长期在城市里生活着，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和汽车尾气，这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倒真是让人享受。
    不过……沈南回那辆豪车停在这里，也是挺突兀的。
    知秋跟着沈南回进了院子，进去之后，正好碰上了李阿姨。
    李阿姨应该是没想到他们会过来，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头放着菜。
    看到他们两个人之后，愣了一下。
    然后，马上露出了笑容。
    “南回？来之前怎么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给你一个惊喜。”沈南回和李阿姨说话的时候，倒是非常随和。
    知秋觉得，相比较而言，他和李阿姨的相处模式倒更像是一家人。
    ………
    他们来了，李阿姨又开始张罗准备晚饭了。
    知秋自然是不好意思坐着，就跟着李阿姨一块儿去厨房里头忙活了。
    知秋经常做家务，所以动作还挺熟练的。“南回今天心情不好？”
    李阿姨试探性地问知秋，“他是不是回家了？”
    沈南回是李阿姨带大的，从某些方面来说，她比沈从和南苏还要了解沈南回。
    这些年，他和父母的感情看似还不错，但是当年的隔阂一直都在。
    每次回家，他心情都不会太好，然后就会来她这边吃顿饭。
    李阿姨膝下无子，沈南回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她心里，沈南回就是亲生儿子。
    知秋没想到李阿姨猜得会这么准，她愣了一下：“嗯……是回家了一趟。”
    李阿姨点点头，“嗯，他每次回家之后都这样，如果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知秋：“嗯，我明白。”
    沈南回和她说过的难听的话多了去了，她如果每一句都放在心上的话，大概已经被打击得想要自杀了吧。
    李阿姨看了一眼知秋，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南回小时候的事儿吧？”
    知秋摇头：“不清楚。”
    “也是，那孩子心高气傲，肯定不会说的。”说到这里，李阿姨笑了笑，一脸慈爱。
    知秋没接话，等着李阿姨继续往下说。
    李阿姨一边切菜，一边回忆：“南回刚出生，足月的时候我就在照顾他了，那个时候他父母刚把公司做起来，怀孕也是个意外，但是两个人舍不得打掉孩子，就先生下来了，不过生下来之后，他母亲就出去工作了。”
    “那个时候他们要到处出差，基本上一年都没几天着家的，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就是这么艰难，所以基本上就是我带着南回。”
    李阿姨这么一说，知秋终于理解了沈南回之前跟南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不想让他的孩子重蹈覆辙，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这事儿知秋是真没听说过，沈南回当然也不会主动和她提起。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他还挺心酸的。
    其实每个孩子都希望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吧。
    “那后来……？”知秋竟然开始对沈南回的事儿产生了好奇。
    李阿姨叹了一口气，说：“一直到十六岁前，他都跟我生活在一起。他父母一年回家不会超过二十次，每次回来之后相处也挺生疏的。”“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能长期这样子。”
    李阿姨说，“南回十六岁就被送去英国了，我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照顾他的，但是他父母不太愿意了，那个时候公司也已经发展得很好了，他们很多工作都能分出去了，所以开始想要和南回培养感情。”
    “南回比较关心我，作为父母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让我回来养老了。”
    李阿姨说得很委婉，不过知秋还是听懂了。
    大概意思就是，沈南回从出生到十六岁起，一直都没怎么跟父母接触过，也没怎么享受过父母的关心。
    在前头十六年的人生里，是李阿姨扮演了母亲和家人的角色，而沈从和南苏，之前一直忙着工作，一直到工作稳定下来才回归家庭。
    得知这些事情之后，知秋心里的疑惑也解开了一些。
    怪不得她之前就觉得沈南回和父母的关系比较微妙，原来是因为这个。
    而且，他们把李阿姨从沈家赶出来……做得也挺不合适的。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没有什么评价的资格。
    “南回他这个孩子是爱玩儿，表面上看起来不正经，其实他心里什么事儿都清楚。”
    李阿姨对知秋说，“我能看出来他是很在乎你的，你和他很合适，所以阿姨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
    知秋：“……”
    沈南回很在乎她？她和沈南回和合适？
    这话听着真的有点儿牵强啊。
    不过知秋能理解，李阿姨也是一片好意。
    所以，她点头应承下来了。
    “嗯，好的。”
    知秋和李阿姨一块儿在厨房做完了一顿饭，然后坐在外面的院子里吃饭。
    刚下过雨，外面很凉快。坐在院子里头，吹着风，倒是很惬意。
    吃饭的时候，李阿姨在沈南回面前盛赞知秋：“南回你找到知秋真是有福气，知秋这孩子什么都会，还不矫情，比外面那些女孩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停顿了一下，李阿姨又对沈南回说：“你可得好好对知秋啊，听见没有？”
    看得出来沈南回是真的听李阿姨的话，李阿姨说完这话之后，沈南回竟然听话地点了点头。
    知秋难得见他这样听话的样子，有些想笑。
    李阿姨的手艺很好，每次过来这边吃饭的时候，知秋都会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李阿姨的这间院子她实在是太喜欢了，很淳朴。
    知秋想，未来，她也要过这种安逸的生活。
    和莫西辞两个人，找一个不那么发达的城市，有一间院子，平静地过着他们的日子。
    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试着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知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和她平时虚伪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沈南回以为知秋是在因为李阿姨的话才这样笑的，并没有深究。
    吃完饭，知秋帮着李阿姨一起收拾。
    洗完碗之后，李阿姨准备扫地，被知秋拦住了。
    “我来吧，您休息一会儿。”
    刚才做饭基本都是李阿姨掌勺的，知秋还挺不好意思的，如果不是他们过来，李阿姨也不用麻烦做这么多菜。
    知秋在厨房扫地的时候，李阿姨来到了外面，坐在了沈南回身边。
    沈南回的脸色不是很好，状态也不好。
    坐下来之后，李阿姨问他：“又和你爸妈闹矛盾了？”
    “没有。”沈南回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承认，但李阿姨基本已经肯定了。
    她笑了笑，抬起手来给沈南回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们当初也不容易，你不要总是因为那件事儿怪他们。当时他们没得选择，那么做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可是他们从没想过我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沈南回自嘲地笑了笑。
    也只有在李阿姨面前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其实这些年，他听过不少羡慕的言论。网络上对他的评价，他也看过。
    最难听的无非就是说他有个有本事的爹，如果家里没钱，那他什么都不是。
    有很多人在羡慕他过这样的日子，但是他却在羡慕别人可以在父母身边长大。
    当然，这种话他从来都没跟别人提过。
    因为他一直都很讨厌矫情的人，自然也就不会让自己走上这条路。
    其实他要的挺简单的，家庭的温暖，父母的陪伴。
    没这么多钱，真的无所谓。
    当然如果他说这种话的话，很多人会觉得他在装逼，站着说话不腰疼。
    很难想象，如果他成长道路上没有李阿姨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知秋这姑娘，挺好的。”李阿姨说，“你想要的，她都能给你。”
    “您这么喜欢她？”沈南回很意外。
    之前李阿姨就对知秋挺好的，现在这么坚定立场地替知秋说话，沈南回就更意外了。
    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对他的感情生活发表过任何意见。
    “她是个好姑娘，挺踏实的。”
    知秋这种性格，真的是很讨长辈的喜欢。
    沈南回听到李阿姨这么说，冲她笑了笑。“好，知道了。”
    正好这个时候，知秋已经打扫完厨房出来了。
    李阿姨看到她之后，笑着对她说：“辛苦了知秋。”
    知秋摇摇头，“不辛苦，我在家里经常打扫。”
    知秋能感觉到沈南回在一直盯着她看，所以就下意识地转过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知秋觉得沈南回今天的眼神很不一样。
    唔……好像是多了几分热情？
    总之，挺奇怪的。
    知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忽略掉这种不适的感觉。
    **
    吃完饭呆了一会儿，时候不早了，于是他们两个人准备回家。
    刚上车坐稳，知秋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她的手机微信来消息的时候会直接显示在屏幕上。
    知秋低头一看，是莫西辞发来的消息。
    看到莫西辞的名字之后，知秋完全没心思再去看内容，直接把手机翻过来，放到了腿上。
    好在，沈南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举动。
    尽管如此，知秋还是很紧张。
    沈南回很快发动了车子，知秋偷偷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沉重。
    沈南回这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嬉皮笑脸的，难得见他这样子。
    知秋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也是很浅层的，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刚才听李阿姨说了那些，她突然就觉得沈南回的童年也挺心酸的。
    之前她一直觉得，他是从小到大就被惯着的那种孩子。
    不然，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的性格啊。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内的气氛自然而然地凝重了起来。
    知秋有点儿想缓和这样的气氛，而且看着沈南回这样子，她其实还挺不适应的。
    于是，她开口：“原来你是被李阿姨带大的啊。”
    沈南回“嗯”了一声，难得没有怼她。
    他嗓子有些沙哑，听着好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知秋觉得这件事情大概还是对他有比较大的影响吧，下意识地就想安慰他一下。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很舍不得你。那么做，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们长大之后，身上的责任就会越来越重，有冲突的时候，肯定是要做出选择的。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选能够长远发展的那一项。”
    知秋的分析是很理智的，因为这些事情她也算是有感悟。
    但是，沈南回并不吃这一套。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儿子发展不够长远？”
    沈南回这么一反问，知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其实她根本没那个意思，是沈南回理解错了。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他们那个时候肯定是想给你很好的生活呀。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也会想给他最好的生活。”知秋笑着解释了一下。
    停顿片刻后，她又对沈南回说：“不过我也能理解的心情，其实你们互相理解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