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聚光灯下

    
    知秋很清楚，这个时候和沈南回解释也没有什么用，她大概也想得到，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没有空去为自己担心。
    她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莫西辞不能有事，莫家也不能有事。
    之前的几年，一直都是莫西辞在为她做牺牲。
    包括这一次，她很自私地提出要和他私奔，他也同意了。
    他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是她该付出的时候了。
    沈南回等了半天没等到知秋说话。
    接起电话的时候，他以为知秋会解释的。
    哪怕是骗他也可以，说一句她不是故意要走的，哄哄他开心也好。
    但她没有，一句话都不说。
    沈南回本身就很生气，她这个态度更是让人窝火。
    “怎么不说话了？你哑巴了？”
    “……对不起。”这种时候，知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既然沈南回这么生气，她能做的好像只有道歉了。
    “你现在在哪里？”沈南回强压下怒火询问她。
    “……我明天就会回去，给我一点时间。”
    至少，要给她一点时间和莫西辞道别。
    “呵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跟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沈南回冷笑，提醒她：“陆知秋你搞清楚，只要我想，莫家分分钟家破人亡。”
    “我明天一定会回去的，我现在在S省，我买明天的机票回去，买票了给你发航班信息行不行？”
    说完了知秋又怕他不相信，于是换了种方法：“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机票可以你来买。”
    知秋刚说完，那边沈南回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这不是沈南回第一次挂她的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知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按照她对沈南回的了解，他应该是要亲自给她订票了。
    知秋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儿是下午一点钟。
    她和莫西辞在一起的时间，还有最后十几个小时。
    这么一想，她的眼眶有些酸，也很难受。
    知秋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软件，找到张国荣的那首《春夏秋冬》开始播放。
    刚听了一个开头，知秋就将头埋在了膝盖里，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
    莫西辞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了那句“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莫西辞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旁边那张有些陈旧的桌子上，然后走到知秋身边坐下来，将她抱在怀里。
    歌声还在继续，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和谁说话，就这样安静地，一直等到一首歌结束。
    莫西辞抬起手来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吃饭吧，你喜欢的我都买来了。”
    知秋抬起头来，眼眶还是有些红。
    她冲着莫西辞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莫西辞也跟过去，就坐在知秋对面。
    知秋看着面前摆着的自己最喜欢吃的几样东西，却始终提不起胃口。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莫西辞给她买的，她如果不吃掉，等于辜负了他。
    她已经辜负他太多次了，不能在这种小事上继续辜负他。
    于是，知秋拿起筷子，开始吃。
    莫西辞就在对面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好像要把她的样子刻入脑海中。
    差不多二十分钟，知秋吃完了这一份东西。
    然后，她去浴室里洗澡，刷牙。
    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
    她出来的时候莫西辞正坐在沙发上，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莫西辞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看到知秋的装扮之后，他稍微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穿。
    他们两个人不是没有过亲密的时候，但是他没有想到知秋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
    莫西辞正思考的时候，知秋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她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唇朝着他贴上去。
    莫西辞当下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其实，他本不需要克制。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秋，你冷静一下。”莫西辞捏住了她的手腕，但是力道很轻。
    他从来，从来都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捏住知秋的手腕之后，莫西辞才看到她手里竟然捏着一枚杜蕾斯。
    这种小旅馆……确实是会在卫生间里放这种东西。
    “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秋直视他的眼睛，“西辞，最后一次了，我们好好告别。”
    告别，也是需要有仪式感的。
    知秋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悖德，但这是最后一次，她的初恋，要很认真地画上句号。
    反正沈南回已经婚内和别的女人纠缠过无数次，她和莫西辞这样，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是真的，想认认真真地和他道别。
    莫西辞也听出了知秋的意思，他看着她手里捏着的那枚杜蕾斯，轻声叹息，然后抱着她来到了床上。
    最后一次么……其实他也舍不得。
    但是人生中总是有那么多无奈，滔滔洪流，就算你不想走，也会被潮水卷着走。
    在莫家这件事情上，他真的没有什么选择权。
    之前决定和知秋离开，莫西辞就比较自责，好在父母还算支持他，公司暂时也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他是莫家的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这样子。
    这种二选一的题，真的很艰难。
    莫西辞低头吻住知秋，动作非常温柔，知秋也卖力地回吻他。
    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水到渠成。
    这样的事情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做过无数次，可是现在心境却完全不同。
    知秋知道，明天回去之后，沈南回大概是会发现这件事情的。
    但是她不后悔，真的。
    不管是决定和他私奔，还是决定在以这样的方式和他道别，她都不后悔。
    知秋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后半生可能都没办法像爱他一样再爱别人了。
    **
    事后。
    知秋浑身是汗，她整个身体蜷缩着，靠在莫西辞的怀里，莫西辞紧紧地抱着她。
    房间里安静，只是偶尔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知秋抬起头来往外看了看，天已经快黑了。
    他们真的做了很长时间啊……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知秋低头一看，是沈南回来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接起电话，但是却没有说话。
    “明天一早我去S省接你。”沈南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最好早点儿从那个破旅馆出来。”
    知秋：“……”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沈南回怎么会知道她住在哪里。
    但是转念一想，都已经通话了，他肯定是有本事查到她的具*置的。
    “嗯，知道了。”知秋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南回对这种事情是很敏感的，听到知秋这个声音之后，他马上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南回咬牙：“陆知秋，你他妈最好别让我发现——”
    “我很困，很累，明天见。”知秋并没有和他过多解释这件事情，当着莫西辞的面儿，她也不想和沈南回说太多话。
    挂上电话之后，知秋再次抱住了莫西辞，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莫西辞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个人这样抱了很久。
    ………
    晚上，知秋和莫西辞一块儿去了这座城市最有名的步行街。
    因为是旅游城市，晚上的时候步行街人很多，也有不少情侣。
    知秋和莫西辞牵着手走在路边，时不时会一起吃点儿东西。
    对于明天的离别，他们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
    两个人一起在步行街逛到了晚上十二点钟才回来。
    回到旅馆之后，知秋仍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但是，她一直在打哈欠。
    莫西辞知道她不太能熬夜，所以就提醒她：“我们睡觉吧。”
    知秋摇了摇头：“我不太想睡。”
    没错，她是很困，但是真的不想睡。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她舍不得就这样睡过去。
    莫西辞猜得到知秋在想什么，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不睡。”
    于是，他们两个人又从旅馆出去。
    就这样，在外面的大街上游荡了一整个夜晚。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一起看了日出。
    知秋其实已经困得不行了。
    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知秋抱住莫西辞，小声地对他说：“你一定会找一个很好很好的妻子。”
    莫西辞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西辞，你要好好的。”知秋这是在和他做最后的告别：“我们回去吧。”
    莫西辞轻轻地点头。
    六点钟，两个人牵着手来到了旅馆门口。
    ………
    沈南回一夜都没睡，他是连夜赶过来的。
    从机场出来之后，他打车，找到了这家小旅馆。
    刚一下车，就看到了知秋和莫西辞牵着手走过来。
    沈南回完全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同样地，知秋也没有想到沈南回这么早就会过来。
    看到沈南回之后，知秋明显僵硬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松开莫西辞的手，沈南回已经走上来了。
    他抡起拳头，朝着莫西辞的脸招呼下去。
    知秋这辈子从来没有反应这么迅速过。
    她就这样，反身挡在了莫西辞的前面。
    于是，沈南回这一拳头，直接打在了她的后背上。
    他这一拳极其用力，一拳头落下来，知秋疼得开始咳嗽。
    “知秋，疼不疼？”莫西辞心疼地抱住知秋。
    “你他妈给我放开！”沈南回提高了声音警告他。
    好在现在大街上没有什么人，不然的话，他们这个样子，真是要引起围观的。
    知秋知道沈南回这种性格肯定看不得莫西辞碰她。
    为了不给莫西辞找麻烦，知秋主动松开了莫西辞，然后走到了沈南回面前。
    一夜没有睡，她的气色不是很好。
    “我的东西在楼上，等我收拾好，就下来找你。”
    她知道，沈南回大概是不会上去的。
    毕竟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很嫌弃这里的。
    不过就算没有那通电话，知秋也能猜到他肯定不会上去。
    他的洁癖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怎么，不想让我上去，难不成你上面还藏了一个男人？”
    沈南回说话可真难听。
    不过知秋无意与他计较，只是说：“上面不是很干净，环境不太好，怕你接受不了。”
    沈南回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上去。”
    他会这么说，知秋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惊讶之后又点了点头，“哦，好。”
    然后，知秋回过头看了一眼莫西辞。
    只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明白彼此的心思。
    接着，他们三个人一块儿上了楼。
    气氛非常尴尬。
    来到房间之后，沈南回就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跟着莫西辞过这种苦日子，都不愿意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
    沈南回在地上看到了两个行李箱，再看看房间里的一张双人床……
    他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沈南回咬着牙质问知秋：“你们睡一起？”
    知秋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没有回应沈南回的话。
    沈南回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暴揍莫西辞的冲动。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是分场合的。
    这种时候，他要是跟莫西辞打起来，也挺丢人的的。
    知秋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她知道，已经到了该道别的时候。
    知秋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向莫西辞：“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莫西辞也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有纠缠，没有质问。
    他尊重她，就像她尊重他一样。
    他们两个人之间专属的默契，沈南回是能感受到的。
    他真的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
    所以，直接拽着知秋的胳膊，带她走了。
    知秋基本上是被沈南回从旅馆里拖出来的。
    下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辆出租车，沈南回拽着知秋上了车，报上了机场的地址。
    然后，拿出手机买了两张回海城的机票。
    知秋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租车上本身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所以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来到机场，办理完登机手续之后，知秋和沈南回来到了候机厅。
    机场的贵宾室里没什么人，坐下来之后，沈南回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知秋。
    那眼神，似乎要将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知秋知道，是时候谈论正事儿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主动朝着沈南回开口：“我已经跟你回来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该做到了吧。”
    她话音刚落，沈南回突然靠近她，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发撩开。
    知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南回刚才隐隐约约从知秋的脖颈上看到了类似吻痕的东西，他不确定，所以上来撩开了她的头发。
    然后，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几枚吻痕。
    同样的事情他做过无数次，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
    呵，也是。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不发生点儿什么才是不正常。
    但是，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沈南回就觉得内心窝火。
    这个世界上，敢给他戴绿帽子的，陆知秋绝对是第一个。
    沈南回气不过，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知秋昨天晚上没有睡觉，这会儿昏昏沉沉的，被沈南回这么一掐，眼前一阵黑，差点儿晕过去，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了一样。
    “你和他睡了？”即使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沈南回觉得自己可真够傻逼的，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了，他竟然还期待着一个否定的答案。
    知秋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可是想了一下现在莫家的处境，她只能撒谎。
    她用尽全力摇了摇头，对沈南回说：“没有。”
    “没有？”沈南回直接被知秋的话气笑了，“没有做，那你脖子上那是什么玩意儿？陆知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知秋：“……”
    她这才反应过来，沈南回是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了。
    看来是瞒不住了，索性就选择了沉默。
    她的沉默在沈南回看来基本上就等于是默认了。
    沈南回冷笑了一声，直接将她压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陆知秋，你真的行，你他妈够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知秋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软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这样，“我们两个结婚之后你出轨的次数也不少吧，而且是和不同的人，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这些事情不代表我不记得。”
    “……”
    这是知秋第一次在沈南回面前提起这些事儿。
    没错，她之前是完全不在意的。
    从他们办婚礼之后，沈南回在外面和那些网红小明星的绯闻就没有断过。
    有那种比较嚣张不知好歹的，还会专程来找知秋耀武扬威。
    这种事情知秋碰到过不下五次了，但是她从来都没和沈南回说过。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
    其实刚结婚的那阵子还是有些委屈的，第一次被挑衅之后，知秋难受了很长时间。
    当然，她不是因为沈南回出轨这件事情难受，她只是一想到自己后半生要这样度过，就觉得很悲哀。
    可是这些内心活动她都从来没有和沈南回说过。
    算起来，他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似乎都没有什么心灵上的沟通。
    更多的，是肉体上的交流。
    沈南回动了动嘴唇，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是没有。
    因为知秋说的都是对的。
    结婚之后，他确实没有一点儿收敛。
    尤其是第一年的时候，他玩得比婚前还要凶，后来才渐渐地减少了频率。
    一直到这半年，他都没在外面找过女人了。
    “我知道，我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陆家有求于你，但我也只是个牺牲品罢了。”知秋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我这次跑，只不过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为自己活一次？
    所以，嫁给他……是在为别人活？
    沈南回之前从来没关注过知秋的感受，也没关心过她嫁给自己到底快不快乐。
    之前秦唐总说他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老实说沈南回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资本。
    严格意义上说他从小到大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而且他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二世祖。
    沈南回从小成绩就很好，初中毕业之后到了英国读书，也一直属于学霸的行列。
    他大学在伦敦大学读的，毕业的时候学分也很高。
    回国之后到公司工作，所有人都夸他有商业头脑。
    他爱玩，但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儿耽误工作。
    之前有人说过，女人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魅力。
    当初知秋设计他，他就下意识地以为知秋是喜欢上他了。
    但是相处了两年，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件事情，让他很有挫败感。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做。
    大概就是像左晗说得那样，他被女人围着太久了，完全不懂得放低姿态。
    当初他对纪年动过心思，去勾搭纪年的时候，其实也没怎么费心思。
    虽然纪年也拒绝了他，但是跟知秋这个性质是不一样的。
    在纪年面前，沈南回也从未放低过自己的姿态。
    “陆知秋，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沈南回才说出这句话：“以后你不用工作了，就在家里待着，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知秋设想过很多种后果。
    她以为，沈南回会骂她，甚至动手打她。
    毕竟她做出了这种伤他面子的事儿。
    又或者是，沈南回大发慈悲地没有对她做过分的事情，但她为了莫家也要求他很久。
    她想了很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唯独没想到，沈南回会这么大方地放过她。
    这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知秋惊讶的表情，沈南回都看到了。
    “你不信我？”沈南回询问知秋。
    知秋舔了舔嘴唇，“真的……不计较吗？”
    其实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她最关心的是莫家的情况。
    本身，她妥协，也是为了莫西辞和莫家。
    “是，不计较。”沈南回松开她，“只要你以后好好跟我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