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聚光灯下

    
    这已经是沈南回能做的最大的让步，这种事情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要他和知秋离婚，他做不到。
    只是想一下这个可能性，他都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沈南回盯着知秋的眼睛，看了很久，又问她：“你就那么喜欢他？”
    这个问题，是带了一些怨气在的。
    他自认为自己不比莫西辞差，各方面都不差。
    虽然莫西辞长得也还可以，但是他也不差吧？
    “……”知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南回这个问题。
    实话实说的话，他肯定会生气。
    但是如果说不喜欢，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沈南回是真的执着到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知秋被他问得无奈了，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很喜欢他。”
    “陆知秋你——”沈南回真没想到知秋这点儿面子都不给他。
    “是你问我的。”知秋垂眸不去看他，“现在我不想说谎。”
    沈南回被她弄得无话可说，只能把怒火强压下去。
    知秋也觉得沈南回挺反常的，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迁就一个人。
    当然，她不会自恋到想着是沈南回喜欢上她了，这种可能性太少了。
    就当他是意难平吧。
    ………
    很快到了登机时间，知秋一夜没睡，上飞机之后就睡过去了，倒头就睡那种。
    沈南回侧目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空姐要了一条毯子。
    这是沈南回第一次认真观察知秋睡着的样子。
    老实说，她的睡相并不好，看着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沈南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来之前她还给纪年当经纪人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对纪年兴趣浓厚，所以经常会在纪年的工作场合出现。
    那会儿的知秋还不是这个样子，她那个时候看着挺活泼的，还很机灵。
    沈南回对她是有印象的，她大部分的时候都笑嘻嘻的，跟周围的工作人员混得特别熟。
    他也听别人评价过，说纪年那个小助理特别好玩儿。
    那会儿沈南回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两个人能扯上关系。
    更没想到，她就是陆振云的女儿。
    所以说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怪的。
    沈南回回忆了一下过去，突然就觉得后来跟他结婚之后的知秋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对，准确来说，他们再在海城见面，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没了之前的活泼机灵，整个人像是丧失了生命力一样，逆来顺受，默默无言。
    其实想一想，还是以前的她比较可爱。
    沈南回知道，她在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从之前几次的经历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来，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这辈子，他第一次做出这么小心翼翼的动作。
    熟睡中的知秋感觉到脸部有些痒，习惯性地抬起手来将制造这个动作的东西拍开，然后很不满意地说了一句：“走开！”
    沈南回从未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软软的，虽然是在生气，但是听得人心里痒痒。
    他当下有些愣怔，过了十几秒钟回过神来之后，抬起手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妈的……中邪了。
    飞机很快起飞。
    从这边回海城，飞行时长大概要三个小时。
    这期间，知秋都是睡过去的。
    她是真的困了，一夜没睡，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精神压力，非常地疲惫。
    沈南回也没打扰知秋。
    **
    临近中午，飞机在海城机场降落。
    飞机开始降落的时候，沈南回就把知秋弄醒了。
    知秋被欺负醒之后，一脸茫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这个样子，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南回看到她这样，之前的坏脾气和怒火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知秋说：“快到了，先清醒一下。”
    知秋点头，“嗯，谢谢你叫我醒来。”
    沈南回：“……”
    对他有必要这么客气？
    沈南回刚想这么问，转念一想，好像他们结婚之后知秋一直都对他这么客气来着。
    算了，现在他也没工夫计较这些了。
    醒过来之后，知秋发现自己有点儿饿了。
    正这么想着，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这一声，刚好被沈南回给听到了。
    其实知秋有点儿尴尬，毕竟她自己觉得自己跟沈南回还没熟到那个份儿上。
    本来都做好了被他取笑的准备，谁知道沈南回却问她：“饿了？中午想吃什么？”
    知秋：“……”
    沈南回真的是有点儿反常了，不但不和她计较，还要带她去吃午饭？
    知秋差点儿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沈南回见知秋没说话，就继续：“要吃那个臭臭的东西么？”
    他到现在都没太记住那个东西的名字。
    不过，他这么一说知秋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我……不用了。”知秋摇了摇头，“随便吃点儿米饭就好。”
    她是真的饿了，饿得有点儿头晕。
    沈南回“嗯”了一声，“行，知道了。”
    ………
    从机场出来之后，是有司机来接他们的。
    司机给沈南回开车好多年了，这次知秋跑走的事儿他也知道。
    本来以为按照沈南回的性格，抓知秋回来之后肯定会大吵一架。
    没想到，两个人看起来竟然很和谐。
    而且，沈南回还要带着知秋去吃饭？
    唔，这还真是看不懂了。
    不过他也不敢多嘴，只能乖乖按照沈南回的要求开车，去了餐厅。
    知秋本来就是想随便吃点儿东西，没想到沈南回竟然带着她来餐厅了。
    坐下来之后，沈南回把菜单交给了她：“点餐吧。”
    知秋接过来，点了几道口味很辣的菜，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沈南回不太喜欢吃辣？
    于是，她抬起头询问沈南回：“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辣？”
    沈南回：“无所谓，你点吧。”
    “哦哦……”
    保险起见，知秋划掉了一个口味重的，点了一道比较健康的蔬菜。
    等待着上菜的时候，知秋盯着沈南回看，欲言又止。
    沈南回能看出来她好像是有话要说，于是提醒她：“有什么直接说，别支支吾吾。”
    “莫家的事情——”知秋鼓足勇气，只说了五个字。
    后面的，被沈南回的眼神吓回去了。
    她明显看到，沈南回听到这句话之后，目光骤变。
    是生气了。
    知秋不敢惹他，于是及时地停住了。
    可是，她是真的很担心莫家的情况。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信用？”沈南回低笑了一声，“陆知秋，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
    “不是……我只是有点着急。”知秋忙解释，解释完了还不忘和他道歉：“对不起啊，是我的问题。”
    “看得出来了，你很担心他。”沈南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这样，知秋反而不习惯了。
    可能是因为他平时发脾气比较多吧，遇上这种事情，知秋已经做好了等他发脾气的准备，结果他竟然完全没有发脾气。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沈南回虐久了，所以他稍微温柔一点儿还受不了。
    “先吃饭吧。”
    其实沈南回也很想发脾气，但是他忍住了。
    就像之前左晗说的一样，知秋喜欢温柔的人，如果他一昧地发脾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没办法更进一步的。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挺可笑的。
    沈南回之前在外面勾搭女人的时候从不发脾气的，但是一面对知秋就忍不住。
    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她设计了，不甘心。
    现在是因为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不舒服。
    他自认为是情场高手，但是那些手段在知秋身上就完全起不到作用。
    换句话说，他心里清楚，陆知秋是不吃这一套的。
    菜很快就上来了，知秋喝了几口热水，然后就开始吃东西了。
    是真的饿，所以也顾不上什么自己的形象，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在吃。
    沈南回坐在知秋对面，看着餐桌上摆着的几道菜，皱眉。
    基本上都是辣的，而他又不太能吃辣……
    “额，你不吃吗？”
    知秋见沈南回一直没动过，自己却这么吃，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你可以尝一尝这个酸菜鱼，挺好吃的。”知秋提醒沈南回。
    沈南回第一次被知秋这么关心，“哦”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鱼吃下去。
    他是真的不太能吃辣，刚吃下去，就感觉嘴里被点了一把火。
    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开始不停地往嘴里扒米饭。
    吃了小半碗吧，总算是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然后，他又开始喝水。
    知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见他吃完了，还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沈南回故作镇定：“哦，味道还行。”
    **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知秋上楼去洗澡，沈南回在楼下胃疼得打滚。
    他的胃病是在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养成的，小时候被李阿姨照顾得太好，到国外之后饮食各种不适应，呆了半年就得了胃病。
    后来又找了一个做饭的阿姨，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刻意避开一些比较重口味的东西，因为一吃就会不舒服。
    好在家里备了药，沈南回打开医药箱从里头拿了药出来，吃了两粒下去，然后躺在了沙发上。
    药效来得还是很快的，十几分钟过去，他的胃已经没那么疼了。
    回到楼上洗澡的时候，知秋有一种梦醒了的感觉。
    前几天，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莫西辞逃开这一切，然后一辈子都在一起。
    现在，她却不得不认命。
    其实他们是有机会继续走的，但是她真的不想那么自私。
    莫西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要他放着家里的危机不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可能真的就像是他爸爸说的那样吧，他们没有缘分。
    这辈子……应该都没有缘分了。
    知秋洗完澡出来，看着这间熟悉的卧室，长长地叹息一声。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了一阵提示音。
    知秋拿起手机来一看，是莫西辞发来的微信消息。
    莫西辞：回去了吗？
    看到他发来的消息，知秋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最先想到的还是关心她。
    知秋动动手指，回复：嗯，回来了。
    莫西辞：那就好。
    知秋：对不起。
    莫西辞：应该是我和你说对不起，没有履行对你的承诺。
    知秋：我和他说过了，他说不会再对付莫家。你回去，好好接管公司吧。莫叔叔对你期望值很高的。
    莫西辞：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知秋：嗯，我希望。
    ——他的人生本来就应该是那样子的，之前是她自私地想要改变他人生的轨迹，让他变得平凡。
    事实证明，这样的尝试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他有能力，也有资本，成为公司的顶梁柱，得到更好的发展。
    过了一两分钟，莫西辞的回复到了：好，我听你的。
    知秋：加油，我相信你。
    她和莫西辞的相处模式始终是这样，因为两个人都是属于比较温和的那种，他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少吵架，哪怕现在分开了，也不会对彼此有怨恨。
    遗憾是成长的一部分，也是感情的一部分。
    分开是遗憾的，但是他们从不埋怨彼此。
    和莫西辞聊了一会儿天，知秋有些渴了，准备下楼去倒水。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沈南回躺在沙发上，脸色还不太好。
    知秋之前还没见他这样过，于是走上去问他：“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医生？”
    “没事。”沈南回从沙发上起来，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知秋：“……”
    其实她还是想和沈南回说一下莫家的事儿，但是想了一下之前沈南回听了好像挺生气的，她就不敢说了。
    于是，就这样站着。
    不过沈南回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直接对她说：“莫家的事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不用再跟我提，我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
    听到沈南回这么说，知秋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她很诚恳地和沈南回道歉。
    他能这样不计较，真的很不容易……
    “陆知秋，以后别再想着跑。”沈南回警告她，“还有，也别想着什么离婚。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没有离婚的打算，既然你嫁过来了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以后别再说什么离婚惹我不高兴。”
    这些话他之前已经说过类似的，知秋也了解了他的想法。
    决定和莫西辞私奔的时候，她就知道沈南回不打算离婚了。
    “嗯……我知道，以后不会了。”知秋听话地点了点头。
    “你睡觉吧，晚上跟我回一趟家。”说到这里，沈南回揉了揉眉心。
    知秋这一次失踪了太长时间，沈南回又一直在派人找她，所以闹得沈从和南苏也知道了。
    当然，他们只知道知秋失踪了，并不知道知秋是和别的男人一起离开了。
    在去S省找知秋之前，沈南回已经和沈从还有南苏说过，也答应了他们，等把知秋找回来之后会带着知秋一块儿回去。
    现在，就是履行承诺的时候。知秋听到沈南回说回家，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也是……她消失了这么久，沈南回又这么大费周章地找她，沈从和南苏不可能不知道。
    说不定，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她是和莫西辞一块儿走的。
    想到这里，知秋有些不知所措。
    沈从和南苏对她其实一直都算不错，沈南回在外面玩得特别过分的时候，他们也都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不是像苏芷和陆振云一样让她反思自己。
    对于他们两个人，知秋一直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应该也对她很失望吧？
    不过……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这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担当。
    这些事情，她不应该逃避。
    “嗯，那我先去休息，你也休息一下吧。”
    知秋现在才反应过来，沈南回连夜去了S省，应该也是一夜没睡的。
    **
    下午，两个人分房睡了三个多小时。
    五点半左右，知秋起来换了衣服，和沈南回一块儿回到了沈家。
    沈从和南苏已经提前知道了沈南回会带知秋回来这件事儿，所以提前让阿姨准备了晚餐。
    知秋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在她看来，今天这一趟，本质上是来认错的。
    所以，下车之后，她就一直低着头，跟在沈南回身后进了大门。
    沈从和南苏看到知秋过来之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南苏拉着知秋的胳膊，带着知秋坐到了沙发上。
    知秋万万没想到南苏会对她这么热情，有些茫然。
    知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南苏说：“知秋，是我们沈家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们两个已经教训过南回了，他也答应了我们以后不会在外面乱来，这些年委屈你了。”
    知秋本身就有些懵，听完南苏的话之后更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南苏和沈从并不知道她和莫西辞离开的事儿？
    想到这里，知秋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南回。
    沈南回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没错，沈从和南苏并不知道知秋是和莫西辞一块儿走的，他们两个人都以为，知秋是因为受不了沈南回在外面的绯闻，才决定离开的。
    经过了这件事儿，他们决心好好教育一下沈南回。
    沈从和南苏都挺喜欢知秋的，也知道知秋嫁过来之后受了不少委屈。
    沈南回实在是太爱玩儿了，但是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真的应该安定下来。
    “南回，你以后注意点儿，再让我看到你在外面有什么绯闻，就别回这个家了。”
    沈从从来没有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沈南回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知秋在旁边坐着，听了都觉得挺害怕的。
    不过，沈南回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笑了笑，“行，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知秋才是你们亲生女儿，这么护着她。”
    “怎么，你还嫌我们护着知秋了？”沈从冷哼了一声，“你在外面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绯闻，让知秋受了多少委屈？这也就是知秋脾气好，隐忍了两年才跟你吵，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跟你苦恼多少遍了。能找到知秋这么好脾气的媳妇儿，你就偷着乐吧！”
    其实这种夸奖的话知秋之前也没少听，沈从和南苏基本上一见面都会夸她一通。
    面对他们的夸奖，知秋虽然没有特别骄傲过，但基本上也会听着点点头。
    因为她确实是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工作。
    但是今天……
    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再听他们这么说，知秋是非常心虚的。
    她再次看向沈南回，沈南回好像并没有要告诉他们真相的意思。
    “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到沈南回这样子，知秋竟然有些自责。
    一码归一码，这次这件事儿，其实不怪沈南回，是她想要走的。
    知秋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儿告诉沈从和南苏。
    她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其实我……”
    “饿了，去吃饭。”她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沈南回打断了。
    知秋再次看向沈南回，沈南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她，让她闭嘴。
    知秋突然发现自己搞不懂沈南回是怎么想的了。
    难道他没想过解释吗？就像让他父母这么错怪他？
    这真的不是他的风格——
    “也好，赶紧去吃饭吧，阿姨已经晚饭准备好了。”
    沈南回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南苏。
    南苏拉着知秋的手，带着她一块儿去到了餐厅。
    ………
    吃饭的时候，南苏也一直在招呼知秋，生怕知秋吃不饱。
    当然，每次回来，都少不了一个必要的程序。
    不可避免地，南苏还是提起了要孩子的事儿。
    “这段时间先看看南回的表现，如果他表现好了，不在外面胡闹，你们就赶紧要个孩子定下来，知秋你委屈一下……”
    “……”知秋没说话。
    她现在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好，跟沈南回要孩子……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期待着沈南回回复了。
    毕竟之前沈南回也说过不想要孩子，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改变主意。
    谁知道，沈南回竟然答应了。
    他说：“行，孩子的事儿我们会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