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围城青山绕

第五十一章 他去了哪里

    
    王颜走后没有打电话给李珍,但李珍主动打电话给他。王颜的电话是无法接通,想着可能地方偏僻没有信号。李珍坚持每天早晚打电话给王颜,后来几天电话的提示音变成了关机,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在这个半个月里,李珍的精神一天天的趋向崩溃。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去了陕北哪里?好着没有?他也不问家里的自己和孩子,每晚拨完电话都是以泪洗面。/p
    直到王颜走后第十七天,他打电话回来了。/p
    李珍:“我还以为你失踪了!”/p
    王颜:“现在上班的地方很偏僻,没有信号。”/p
    李珍:“你半个月都在工地,没有出去。”/p
    王颜:“没有,你给家里我养的兰花浇水了吗?”/p
    李珍:“浇了。”/p
    王颜:“你可不要把我的兰花养死。”/p
    李珍:“我什么花从来都养不活,不过它现在没死。”/p
    王颜:“挂了,跟你说话真没劲。”/p
    再接下来李珍减少给王颜打电话的次数,她知道即是打了电话也仍是关机。十多天后王颜主动打电话给李珍仍是三言两语的常话就挂掉了。/p
    在王颜离家两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李珍和孩子想起了他,想得非常的心切。早上出门,李珍随手拉上了门,发现自己和孩子的钥匙都忘带身上,锁在家里了。这个门开锁换锁可没那么容易,并且跳跳要上学,李珍要上班,早出晚归。他们同时说出的是给王颜打电话,让他把钥匙从客车上寄回来。/p
    跳跳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李珍:“我爸会不会骂咱们俩?”/p
    李珍:“你爸快半个月没有打电话回家了,我打给他最多的都是关机。今早倒好,我们俩直接把自己关在门外了。我还是先送你去上学。”两个人下了楼,出了小区。/p
    跳跳:“没有钥匙晚上进不了家门怎么办?”/p
    李珍:“你好好上学,进不了门我们可以住宾馆。”李珍看着跳跳仍满目的失望,安慰他说:“你爸爸会接电话的,我还可以发短信给他,他会把钥匙给我们寄回来的。”/p
    跳跳:“他一定会骂我们的。”/p
    李珍:“骂就让他骂吧,反正我们都听习惯了。”/p
    十几分钟后到了学校门口,跳跳向李珍挥挥手,李珍安心地笑笑,跳跳像兔子似奔跑着窜向教室。/p
    送完跳跳李珍来到公交站牌前,过去了几辆可乘的公交车她仍站在原地,她的思想是呆滞的,责怪自己为何如此粗心,眼前闪现着王颜厌恶的眼神。电话不通进不了门,电话通了相互之间更加厌恶。李珍不愿意在大清早听到王颜指责他们母子来发泄自己对生活中的任何不满,使自己扫兴地没法正常上班。/p
    她在焦虑与上班迟到的郁闷中来到店里,把手提包放在柜台上,拿出手机和中午吃饭的零用钱,这时发现提包夹层口袋的拉环处系着一根黄色的鞋带,鞋带系成了死结。李珍顺着拉链向另一个方向拉开发现这根黄色的鞋带的另一头系着一根家里大门的钥匙,她顿时欣喜,所有忧虑和迟到的烦闷瞬间消失了。这个包是一星期前重新背上的,她回忆起了前年夏天王颜在家的日子,一天晚上他剪了三分之一洗干净的黄色旧鞋带,穿上家门的钥匙,低头仔细地系在李珍包里的场景。他口里说着:“你这个粗心的女人,那一天忘带钥匙把自己关在门外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可以以防万一。”那时李珍并未去看钥匙系在包的那一处,自己只顾追着手机里下载的电视剧。忽然间她又想起了王颜,想着他待自己种种的好。李珍安排完手中急需要干的工作,一个人来到库房,平静一下心情想拨通王颜的电话问问他:“最近还好吗?想她和孩子了吗?”可电话的那头仍是无法接通。她中午打,晚上打,却都成了关机。这一夜失望和失眠中她想着这个男人到底去了哪里?/p
    李珍望着床头灯,回忆着几年以前王颜每日早晚的都会打电话给自己的孩子,早上唤他们起床,晚上督促他们早些休息。即使工作地点没有信号,他也会告知自己隔一天大概几时会打电话回来。可现在换成了自己每天早晚打电话给他,电话的那边永远都是无法接通或关机。她多么想告诉他,跳跳现在已不挑食,学习主动能力增强了,写的字像稻草,但稻草里的作文却有滋有味;自己最近终于瘦了:又买了那几本书;桶里的脏衣服依旧懒得洗;上班工作很累,整理货架;天气一变化,她有风湿的胳膊整夜痛的无法入睡;他种的兰花没被自己养死,活得很好;这些都是王颜以前经常问起自己的,可是现在自己连告诉他的机会都没有。/p
    2017年的6月10日晚上王颜打电话回家,这次的通话他彻底击溃了十七年里愿意等着他、守着他的这个女人。/p
    王颜:“这里的活我不想干了。”/p
    李珍:“你去了三个月,工资好结吗?”/p
    王颜:“财务上没钱,所以你也不要指望着向我要钱。”/p
    李珍:“那就回来歇段日子。”/p
    王颜:“我想去福建。”/p
    李珍:“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可以在西安附近找个活干。”/p
    王颜:“我不想离家太近。”/p
    李珍:“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p
    王颜:“我和你确实过腻了,过烦了,你咨询一下像我们这种异地婚姻,在男方居住地领的结婚证,在女方居住地怎么办理离婚证?”/p
    李珍:“我不离婚。”/p
    王颜:“离婚房子给你,儿子我带走。这个地方我真呆够了,我要回我的家乡去。”/p
    李珍:“我不离,我说什么也不离。”李珍对着电话放声大哭着。/p
    王颜:“既然你不愿意离我也就不用回去了,我直接去福建了。”说完挂断了电话。/p
    接着王颜的电话再也打不通,李珍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就这样丢下了自己和孩子。/p
    李珍整晚回想着他们的婚姻,他们相识这是第十七年了。这十七年里她等了王颜五年多才等到他来西安找自己,自己义无反顾闪婚式地嫁给了他。结婚十一年多,这十一年里她有着十年留守着床的左侧等着这个男人回家,可如今她等来的除了眼泪还是眼泪。当夜她哭得眼睛和头皮都是胀痛的,她已不能入睡,头皮不敢贴着枕头,她整夜平躺着把头吊在床头一侧悬在空中这样才能稍做休息。/p
    早上天亮,李珍摘下无名指上那个戴了十年的婚戒,怜惜地放进常用的针线盒里。她打起精神送跳跳去上学,回来向单位请了一天假。/p
    中午单位的汪阿姨特意打电话询问李珍休假原因,听她说话声音不对。下午四点专门来李珍家里看望她。/p
    汪阿姨进门,李珍委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p
    汪阿姨:“李珍,你怎么了,怎么会把眼睛哭成这样?”/p
    李珍:“王颜要跟我离婚。”说完就哭出了声。/p
    汪阿姨:“如果你心里特别难受,就大声哭出来。”/p
    汪阿姨牵着李珍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工作一向要强的女人哭得如此的悲凉与凄惨。她哭得汗水、泪水、鼻涕浸湿着她脸上凌乱的长发。半小时后哭得没力气了面孔也呆滞了起来。/p
    汪阿姨:“傻孩子,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那最要好的姐妹,她当时哭得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哭得我心都碎了。”/p
    李珍:“你说我该怎么办?”/p
    汪阿姨:“你先喝杯水,冷静一下。”/p
    李珍喝完半杯水,端着杯子望着面前白色的墙壁头脑里又开始思索着王颜要离婚的话语。/p
    汪阿姨:“这不是还没离吗,你至于把自己折磨成这样?”/p
    李珍:“可是王颜要离。”/p
    汪阿姨:“即是离婚他也要给个说法。”/p
    李珍:“房子他不要,他要带走跳跳。”/p
    汪阿姨:“那不是他王颜要带就能带走的,孩子一直是你带的。你一个人带着跳跳上幼儿园、上小学、还上班挣着钱,王颜有什么资格嫌弃你。”/p
    李珍:“他说自己在这里呆够了,他要回老家去。”/p
    汪阿姨:“他老家有相好的了?”/p
    李珍:“我不能确定。”/p
    汪阿姨:“你怎么这么糊涂。”李珍把王颜在微信里和那个叫‘夏末秋凉’的女人聊天的事不知道怎样向汪阿姨说起,说了觉得自己是在无中生有。不说,能给自己婚姻带来的威胁的,她知道也就只有这个女人。/p
    李珍:“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待我。”/p
    汪阿姨:“婚姻出现裂痕,王颜肯定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也有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做妻子的在哪些方面做的不到位。”/p
    李珍:“我要检讨什么?”/p
    汪阿姨:“你平时说话能不能温柔一些,你穿衣能不能淑女一些,这起码是我从表面看到的。”/p
    李珍:“我一个女人长年四季在家,我温柔给谁看,我再温柔这家里男人的活女人的活谁来干?我穿衣再淑女也穿不出王颜想看到的效果,王颜先前的两任女友都是高挑骨干型的身材。”/p
    汪阿姨看着李珍说话的表情禁不住笑了:“你倒训起我了。”/p
    李珍:“我没有,我只是有些激动。”/p
    汪阿姨:“这两口子过日子,谁家没有不吵着闹离婚的?这么多年还不是一直过得好好的。这王颜随便说句离婚,你今天非要把它哭成真的才罢休。我们两个出去吃饭,可以喝点啤酒。”/p
    李珍和汪阿姨一块出去吃烤肉,听着汪阿姨说着各种搞笑的事,李珍说什么也笑不出来。她喝着杯里的啤酒看着西边的太阳光茫穿过片片灰色云朵的间隙,云朵的边沿有着灿烂的光芒,可惜半个小时后太阳就要被远处的楼房所阻挡。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去托班接跳跳回家。看着李珍心绪平静下来,对跳跳说话的态度和蔼温和,汪阿姨才离开了李珍的家。/p
    一星期后,王颜打电话他已到福建,并在微信里发了几张当地荷塘里的荷花。收到几张荷花图片使李珍想起外地上学时学校外那湖里的荷花,生活应该是有着天然的美。/p
    王颜依旧很少给李珍打电话,不过李珍每次给他打电话都能打通,如果没接,几小时后也回过来,每次简短对话最多就两三分钟。李珍想知道王颜去了福建哪里,可王颜根本就不告诉她。/p
    李珍在无边的猜测中持续着失眠,加上工作的繁忙。7月10号跳跳放了暑假,李珍也向单位开始请了长假。她需要休息,要把跳跳送回池阳给自己的父母带。李珍的母亲看出李珍精神状况极差。/p
    李珍的母亲:“你把跳跳送回来,就在家里多呆几天。”/p
    李珍:“我要回我自己的家,跳跳放这儿玩上十来天我回来接他。”李珍不愿让家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婚姻状况。/p
    李珍的母亲:“王颜经常给你和孩子打电话吗?”/p
    李珍:“隔两三天打一次。”/p
    李珍的母亲:“告诉他上班注意安全。”/p
    李珍:“他知道的。”/p
    李珍的母亲:“你也主动多给他打电话,把你说话毛躁的脾气改一改。”/p
    李珍:“我改,我什么都顺着王颜你就高兴了?”/p
    李珍的母亲:“听听你怎么说话的。你去看看你奶吧,她最近病重不知能否熬过个夏天。”/p
    李珍去看望了自己的奶奶,她平躺在床上瘦得成了皮包骨头,但还有着均匀的呼吸。李珍静静地看着她,想着是什么支撑着这位快九十岁的老人还要熬过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李珍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随时都愿意去死,可这死也要给自己找个理由。在失眠的夜里她想过各种死的方式,想得最多的是刀子、绳子。李珍的姑姑进来见李珍静立床头。/p
    李珍的姑姑:“李珍,你奶奶已经四天不睁眼不说话了,你试着叫叫她看她睁眼吧?”/p
    李珍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在李珍成长的过程中她并不喜欢这个倔强、胆大、长相平凡的女孩子。但李珍知道这个老人以另一种方式疼爱着跳跳。/p
    李珍的姑姑:“李珍,你怎么不叫你奶呀?”说着李珍的姑姑爬到自己的母亲耳朵旁边用温和声音喊着:“妈,你孙女李珍来看你了。”老人的眼睛仍是紧闭。李珍的姑姑起身把李珍推到奶奶的跟前。李珍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大声说出了她长这么大最想说给她听又不敢说的话。/p
    李珍:“奶,你从来都不爱我。”/p
    老人竟然睁开了双眼望着李珍,张开嘴给了她一个慈爱的笑脸,几秒钟后又闭上眼睛和嘴巴。这个笑容感动得李珍爬到老人的耳边告诉她:“你不爱我,可我一直都爱你。”说完站在床前哭得伤心像个一直受着委屈的孩子。/p
    二十天后,李珍的奶奶终究在这夏天里过世了。那天早上下葬,李珍跪于一片栽有小槐树的地里,膝盖边有棵长滕开有粉色喇叭花的草,花上还有着晶莹的露珠。这花开在坟头前真美。听着自己的姑姑和姑妈哭娘哭得如此凄切,她并不觉得自己奶奶有什么悲伤,她享有这群人所向往不到的婚姻和家庭。她和自己的丈夫育有十一个子女,有着七十多年的婚姻,她的丈夫有一般男人所不能比的宽广且温暖的胸怀及坚韧的性格护佑着自己妻子的健康,护佑着他们的孩子成长、读书、学习、成家立业。今天她要和自己丈夫同躺一个墓穴,这是他们温馨的日子,他们今夜肯定有着好多话需要互相倾诉。李珍思绪着爷爷奶奶的美好婚姻,眼前的喇叭花在她满目的泪水里成了一个个粉色模糊点。/p
    在休假的这段日子里,李珍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都在翻百~万小!说。人类历史、世界地理、世界文学史,她不看带任何带情感色彩的小说,不看电视、不看手机视频。/p
    时间到了8月26日七夕节,晚上她坐在书桌前照旧翻看着世界地理。手机微信里大家发着七夕的祝福,她回想着06年的七夕节晚上王颜乘当晚的火车从武汉来西安看她,第三天在西安钟楼附近的一得国际珠宝店为她买了一枚钻戒,穿于她的手上。她起身要把两个多月前摘下来戒指找到,她是放在针线盒子里了,可怎么就是找不见。实在找不着时,低着头看着地面,戒指掉落在了墙角的地面上。捡起它把它擦干净,再次穿于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这个七夕里他不等王颜的电话,她要主动温和地和他说会话。/p
    八点四十分,王颜的电话占线,李珍翻看着书每隔十五分钟打一次电话,王颜电话一直都是在通话中。李珍拨了十一次王颜的电话直到十一点四十才停止了占线,他不知道王颜和谁在说话能说这么长时间,在这过程中李珍在微信里发了十二次视频聊天,被王颜直接切断。/p
    打电话过程中,李珍心想着王颜就不能挂断电话回个电话给自己,问问她和孩子在家好着没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夜里十多次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就这样被一次次挂断。十二点钟的时候王颜把电话回了过来。/p
    李珍:“三个小时我给你打了十几次电话都是通话中。”/p
    王颜:“我和新疆的一个朋友在打电话聊天。”/p
    李珍:“把你通话记录截个屏发给我。”/p
    王颜:“发给你,你也不认识。”/p
    李珍:“你这会在那里呢?”/p
    王颜:“我在宿舍。”/p
    李珍:“我发个视频聊天,让我看看你到底在那里。”/p
    王颜:“你有毛病,这大半夜的发什么视频聊天。”接着直接挂断了电话,等李珍再拨过去就成了关机。/p
    凌晨时刻,天空又下起了白天的一阵细雨,李珍两只胳膊俯于窗台上望着窗外点点稀疏的灯火又开始了轻轻地哭泣。哭泣的声音压抑而凄切,一丝丝的细雨伴着热风轻拂着她无助的面孔。泪珠折射过灯光如一把把长短不一的利剑在割舍着她,把她仅有的那份期待割碎的零落满地,在微风中四处散开无法聚集。/p
    哭泣的她在思索,生命如何能澎湃的持续下去,持续下去的条件是什么?她想着自己8岁时那个夏天雷雨夜里最疼她的外婆自杀身亡,无任何畏惧与留恋亲手把自己灵魂抛向飘缈的夜空,离开了家,离开这种世间繁琐,让心儿永远不在受累,面孔永远不再痛苦和疲惫。李珍又想到王颜的母亲,那天自己为她穿袜子时的情景,一个女人心脏没有了跳动,血液没有了循环,紧闭的双目再也不能睁开,向世间的告别就是永远沉沉地睡去。她的丈夫和儿子用悲痛的泪水冲洗着对她的不舍,可三天以后,他们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荒僻的山野间从此多了一处孤坟,那个孤独的墓坑是她在人间最后的归属,回归大地。他们对她的惋惜是一时的,这是她用一生的珍惜与付出所换取的。/p
    现实生活中人们会责问那些轻视生命的人,不重视自己的亲人,忍心离去。那站在高层上一跃而下的女子,就是因为她没有轻视任何人,却偏偏轻视了自己。她透支生命里的热血和爱恋给予身边最亲近的人,透支的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温存,透支得让她守护的人觉得她本该如此。当生命里没有最亲的人的爱恋与不舍,更没有勇气去把握如何爱自己,生命所剩的就是一片空白,拖着一幅皮囊疲惫地穿梭与人来人往中,那一天她无力拖动它了,她手持一把尖刀急迫的刺向它,让灵魂出窍。/p
    窗前的李珍,她哭泣的缘由是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好好的爱自己。她身心疲惫,她把泪水洒向夜空,灵魂也跟着一块儿去了。/p
    这时跳跳突然推门进来。/p
    跳跳:“妈,你哭了?”/p
    李珍:“没哭 ,外面下雨,起风了。”/p
    跳跳:“妈,我饿了。”/p
    李珍:“我去给你拿饼干吃。”她擦干眼泪去给孩子拿吃的。/p
    跳跳的进来打断了李珍刚才跳楼自杀的念头,她这才记起她还有个儿子,向她要吃要喝。大脑又转向自己死后这孩子是托给李越带呢?还是让王颜带呢?自己是没有力气再往下带了。/p
    整夜的失眠,早上早早起来,跳跳要吃肉夹馍,她牵着跳跳向路口的卖早餐的店铺走去。看着道路两旁绿色的槐树,再看看树根周围露出潮湿的四方形面泥土,她多么想亲近这泥土,如果自己火化她只要个树坑位置的一部分就很知足。那个大山说什么她是不要埋在那里,她会成为一个孤鬼,在那连绵大山的森林里会迷失方向永远走不出来。她是嫁出去的女人,家乡的那片黄土虽广,但也没有自己容身之地。想着自己那一天躺在这大树底下有树根护着就不会如此的孤独、失落、恐惧。/p
    九月份跳跳开学,单位里见于李珍特殊情况所批的长假也已结束。安排好跳跳上学,李珍向单位交了辞职报告,她已没有好的精神状态去上班了。她彻底地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平时的菜是跳跳放学去菜店买回,她时常也会忘记做饭。有时候晚饭也是跳跳做好端给她吃,她除了晚上睡觉其余时间就是坐在书桌前,有时甚至爬在桌子上睡到天亮。睡起来就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远处未开发的杂草地发呆,默默地落泪。她觉得这个房子像牢狱,有几次半夜里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有着冲出房间直接去外面公路上疯跑的热血。但当她看着熟睡的孩子,就把自己关于房门外,对着这红色的铁门想着自己走还是不走呢?门上方是走廊灯,灯光下她可以在暗红色防盗门上看见自己穿着睡衣披着长发的影子。这里有四户人家,有一家是新租户,女的上夜班,晚上开门看见李珍披头散发静立不动,惊喊了一声:“鬼!”慌乱中关上了门。于是她就换成了站在门里,这样就不会吓着上夜班的人。/p
    天亮的时候,家里的窗帘一直都是拉上的。只有早晨太阳未出来以前她会站在窗前眺望,这样一天房门都是关上的,窗帘是拉上的,她不想见人,也不想见太阳光。在他的意识里没有了白天和黑夜,当黑夜真来临的时候她房间里的灯长明到天亮。/p
    每个深夜都有一只杜鹃鸟在东方一声声凄厉地叫着,一声接着一声,那只杜鹃鸟应该也有着一颗滴血的心。在身心恍惚中,偶尔的睡眠常有各种怪异的梦也来绕着她。/p
    黄昏时刻李珍爬在书桌上盯着文字发呆,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大风穿过纱窗呼呼作响,像一个受伤的男人痛哭地低嚎,窗帘在大风中忽上忽下的摆动着。/p
    她起身拉开纱窗,探出头去,外面风很大但并未下雨,东风聚集着一团团的乌云,但乌云周围的云彩仍是蓝白相间的清淡,乌云里有枝形的闪电刺破天幕。半里路外的村子传来办丧事人家吹锁呐的哀乐。这是夜幕遮白昼的挥手间,她很想去陪孩子看看闪电照亮天际云彩流动的壮观,听听雷声恢宏的音色,但听到这哀乐和一位妇女哭丧的阵阵悲泣,就全无了兴致。她烦躁地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关灯睡觉。/p
    失眠折磨得她长期不能入睡,但这次她睡得很沉,睡得周围一切万赖寂静。/p
    凌晨的时刻,她醒了。她穿着一身长款的蓝色睡衣坐于床边,头发用皮筋草草的系着,她觉得头脑是膨胀的。便伸出两手,分开十指用力抠抓头皮,头发的根部是无法呼吸的潮湿浸蚀着缕缕的发丝。她真真切切看到自己满头乱发蒙上一层白色的雾水,她用双手用力撕扯着耳鬓两侧的发丝,却无任何疼痛。她起身要走,让自己清醒,但又转过头望望床上。房间的忽暗忽明,她竟然看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她平躺于那里,双手举过头顶,头发如黑色缎面遮掩住了蓝色的枕巾。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收回支撑在床上。面色惨白,双唇紧闭,嘴角有一小片白沫,眼角挂着泪珠,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她还要去那里呢?这才是她睡觉前时的肉体,可现在她坐在床边自问:“我能离开吗?”屋子黑暗了下来,窗外是紧迫的雷声伴随着闪电光芒三次阵阵回到:“能,能,能。”可这里怎么又没有了灯光?瞬间房间的灯又亮了。她望望床上仍熟睡的肉体,她伸手去抚摸床上她裸露的小腿和肥厚的脚掌,她有着多么的依依不舍。她起身望望房间的木门和窗户,门是转动的,窗户也是转动的,它们在360度不同的方向她敞开着。眩晕的大脑告诫自己坐回原来的位置。/p
    她重坐回起身的位置,她不能走,没有了肉体灵魂会无方向漂浮旋转,永无安放之处。/p
    从这个恶梦中醒来后她浑身无力起不了身,身体在极度麻木状态下费力地侧过身,眼睛还未闭上又开始下一个剧幕。/p
    一位老妇人,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坐在土板墙外面石碾子上,双腿并齐,微微斜着肩,头偏向一侧略低,用一把木制的梳子在梳理着她的长发。她的那双手古瘦如柴,但皮肤依然洁白。她的动作很优雅,但优雅里伴着惆怅。让人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那头白发,她的白发侧于胸前,发丝并不像七八十岁老人那般稀少,但也不很浓密,由此可以看出她的体质还是相当健康的,她轻轻地梳理着柔顺光洁的白发直到在清晨初升的太阳光中泛着闪闪的银色。/p
    李珍很想知道这位老妇人的面孔,但偏偏想看到的心镜又多了一层惊悚的画面,因为她只是从背侧面看到她的,我没有去另个侧面观望她,这是对人起码的尊重,毕定彼此是陌生人。她一边梳着头,一边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好像在讲述着一个极其古老的故事,一刻钟后故事讲完,她也梳理好了头发。从末稍细致地卷起用木制笼篦笼成一团,用木钗小心的固定住,一丝不乱。她起身扶着那土板墙,转身留恋地望着门口周围,李珍看到她脸色像手臂一样洁白,布满了皱纹。嘴巴已深深瘪陷在瓜子脸的尖部,但鼻梁依然高挺。一瞅她的眼睛,李珍的心脏立刻紧缩了起来,灰色的眼珠被红色的血丝网络着,没有丝毫的光泽,整个面孔布满了昏暗。/p
    忽见一个上学的小女孩见她大惊失色一跑而过喊着:“鬼,鬼。”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进院门,轻轻地关上那扇栅栏门自言道:“我从没想过吓唬路人,即使阎王收了我变成了鬼,我也不会出来吓唬谁的。”/p
    一个完整的梦的剧情结束了,李珍回忆着这是家乡村里的一个老妇人。她已经去世快三十年了,竟然今夜来找她。/p
    白天困了爬在书桌上睡着,她可以半个小时睡到清朝。/p
    男人们都留着长长的辫子,一位女子穿着件大红色的清宫服饰,走进一个大厅,大厅里的人很多。她的身后跟着一位有些神志不清的老头,那老头灰白辫子梳得凌乱,衣衫不整。他提着一个水果篮子,向看到每一个人递水果,像是红色的李子,可是没有人去接。他就把李子随意放在一个长长的桌子上,女子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抚着腹部向前行走。她怀孕了,应该是位有六七个月身孕的妇人。她面容娇好,但也尽显憔悴,头发高高的盘起,头上的饰品和耳环都非常精美。她焦急的张望着门口,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位披着斗篷的男子,斗篷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雪。男子刚摘下斗篷,红衣女子喜悦地向着男子奔去,喊着他的名字。这个厅里有很多人,此刻她的眼里只有眼前的这位男子。男子满脸的退却了女子再迎上前的步子,这时她身后的提篮子老头扯着女子一支胳膊,这女子回过神来,转身向她另一侧门走去。她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外面的大风和雪花就向她袭来,吹落了她面部的泪珠,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把头仰得高高的,一手撑在腰间一手托于腹部,向外面一望无际的荒原走去。红色的裙摆被北风撕扯着,她大步向前走着,后面仍跟着那位胳膊上挎着空篮子满面愁容的老人,两个人在无尽地行走着。/p
    这风雪刮得真是好冷,冷的她摸摸冰冷的胳膊,原来空调开着。口水把书页浸湿了一小块,李珍想着这位红衣女子怎么会送给她一个这样场景的梦。/p
    她也有着那红衣女子企盼的心理与目光。她应该收到王颜的问候,可昨天一直到深夜电话都没有响。她很想给他拨个电话,但还是停止这种无味的举动,随手在日历又画上了一个圈20170918日星期一。/p
    这个时候的李珍把自己梦境只要有完整的情节的,醒来用钢笔在一个大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下来。为那些相识和不相识的人记事,她想着她们来找自己,自己就应记述下这些可悲的人,包括梦中诡异的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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