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世纪

    
    十八 1712
    在回来的路上，韩东把驾驶车辆的事交给了自动行驶系统(韩东的理由是,怕酒后开的太快,把大家颠吐了。方场长则说,正好再试试你的设计水平,看野牛能不能自己把我们领回家)。方场长一反常态的作风让酒后的韩东十分兴奋。他不但把野牛的驾驶系统切换到全智能,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要给我们一个难忘的旱地行船之旅。听了他的话后,我第一个感觉是想吐。
    在起伏不定的车里,方场长几次示意我和韩东停止品论今天发生的事。他交代韩东联系张工在停车的地方等我们。然后又示意韩东不要出声，转而对我开玩笑地说：“金场长说我和韩东都是创造奇迹的人，你怎么想的？想不想也创造个奇迹啊?”
    我趁着酒劲，说：“我肯定行。只是你一会让我上山、一会又让我浇地。我没时间创啊。”
    “方头，你怎么忘了?他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了。26杯啊。想想都吓人。”
    我伸手制止韩东说下去。看来,这个恶名会一直跟着我了。
    方场长笑了，说：“我怎么会忘了?恐怕这个记录很难再有人打破了。这之前的记录是------”
    没等方场长说完,韩东抢着说道:“刘哥，16杯。”
    “唔。不过,大刘来的时候,你还没来吧?”
    “听他们讲的。传说。”韩东说。
    方场长“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看那个跳舞的姑娘怎么样？好看吧？”韩东不怀好意的捅捅我。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嘟囔着:“你盯着人家姑娘看来着。”
    “闭嘴。”方场长喝道。
    “嘿，今儿我不能说话了吗？”韩东仗着酒劲叫着。
    方场长摇摇头,不再理他。
    我向韩东身边凑了凑,靠近他的耳边说道:“何止是好看,简直是绝色美女。”
    “真的吗?”韩东问道。
    我“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韩东明白我是在逗他,便哼了一声,说:
    “她跳起舞来像个女妖。”
    听到韩东的话,我沉默了。单调的音乐声和扭动的舞姿都涌现了出来。那张脸最终定格在我的眼前。修长的眉毛,略微深邃的眼睛,还有姣好的面孔。这张脸让我熟悉的可怕。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我还是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她竟能让她们如此的相像。我咬紧牙关,努力让这场景从我的脑海里消失。因为,我知道,那个在冰天雪地里丢失的人,绝对不是她。
    酒后的韩东可能不太喜欢过于安静。他偏着身子,把脸部的大部分对着我们,笑着说:“不过，我觉得最神的还是------”他做了个拍手的动作，又说：“就像变魔术似得。”
    方场长和我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乘坐的野牛此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在这条坑坑洼洼的路上很正常，就像我们去时，韩东时常将车停住，犹豫走哪里才不至于让方场长觉得太颠簸而拍他的肩膀。可此时，车子的这个动作，明显引起了方场长的注意。他向前探探身，看了看显示屏后，就又紧紧靠在后座上，慢悠悠的说道。
    “你们知道对时代变革最有意义的发明是什么吗？”
    他说完后似乎特意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一沉，便在心里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韩东捅捅我，示意我回答,说：“你说吧，我不太擅长这种问题。”
    我想了想，说：“1945年，发明原子弹。”
    “灾难而已。”方场长说
    “十三世纪中期，火器的使用。”我说。
    “它们与弓箭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杀死更多的对手。”方场长说。
    “那就是发明弓箭。”我急急地说。
    “我认为是爱情，并对爱情专一。”韩东说道。
    方场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个算发明吗？”接着，他又说：“单相思也不是发明创造。”
    韩东有些恼羞的看向车窗外。
    方场长止住笑,说：“爱情虽然不是人类发明的，但是却是人类本身特有的美德。它对时代变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却影响过历史。比如一夫一妻，就说明人类社会真正进入文明时代了。”
    “就是嘛。爱情的产生，虽然与时代变革无关，但对个体的人来说，却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嘛。”韩东转过头，说道。
    “在你身上意义不明显。”我说道。
    “还能不能聊天了？”韩东虎着脸说道。
    “别打岔，继续回答问题。”不等我反驳，方场长在我身后说道。
    “私有制。”韩东喊道。
    “战争。”我接着喊道。
    “电脑，对，没错，肯定是电脑。”
    “好像互联网的意义更大些吧。”
    “没电脑哪里来的互联网？傻瓜。”
    “我知道了，是钱。”
    “你怎么对钱这么亲？”韩东一脸的鄙视。
    “没钱你早就饿死了。”我讥讽道。
    ------
    我和韩东争辩着。方场长似乎陷入了沉思，一任我俩发着酒疯。等我们觉察到他的沉默，就赶忙闭上嘴巴不再吭声了。
    又过了一会，方场长说道：“怎么不说了？”
    我和韩东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不说了？那我说。”方场长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说道：“很简单的问题。你们的中学老师肯定教过你们。”
    我和韩东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本该很简单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十八世纪初期。你们想一想。”方场长提示着。
    “我是理科生，历史盲。”韩东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你呢？好歹读过几本书吧？”方场长目光又看向我。
    “那段时间肯定发生了许多事。我不可能全知道。但是我记得1712年是清朝康熙时期，好像推出一个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当然，他的不肖子孙没有遵守。”
    “方头问的是发明，不是问大清子民的生活。傻小子。”韩东说道。
    “还有，那时候好像有个对人类发展有影响的哲学家出生了------”我说道。
    “这个算发明吗？生孩子能说成是发明人吗？”韩东不仅仅是鄙视我了。
    方场长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俩，似乎不认识我们。
    “再想想好吗？用这里想。它不是万能的，这里才是。”方场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此来制止韩东向板子求助。
    韩东不好意思地放下板子，眼睛盯着我。我仔细想了想，缓缓地说道：“1705年，确实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叫托马斯纽科门的英格兰人，为这个世界发明了第一台蒸汽机。”
    方场长赞许地笑了。说：“后来呢？”
    “1712年，这个世界进入工业时代。”我说。
    “什么啊？你们以为我理科生不懂是怎么的？蒸汽机真正的走进工业化时代是瓦特的功劳。按照你的说法,瓦特会不高兴的。”韩东叫嚷着说。
    “你呢？你也这么认为吗？”方场长问道。
    “可能、差不多、大家都是这么认为吧。”我说道。
    “我问得是你。”方场长提高了嗓门。
    “如果没有那个英格兰人，我们可能现在只能骑在马上讨论日落前能不能回到农场。”我说道。
    “继续说。”
    “我认为，从那一年开始，整个世界就被安装上了一台加速器。就像农场的公路和马路，即使你给野牛限速，它也比在马路上骑马跑得快。而1712年，就是一个分割线。它让我们从马背上，坐到了野牛的驾驶室里。同样是从这里到那里，移动的代价增加了，当然，不能算上那匹被他们吃掉的马。时间却缩短了。比如，张工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
    我说完后，指了指红星农场的圆拱形大门。大门下，张工和若雨正等着我们。
    “好大的酒味。”车门刚打开，若雨就捂着鼻子喊道。
    “老方，喝了不少嘛。”张工笑着说。
    “一肚子酒，差点没在路上颠出来。”方场长拿着公文包，对着张工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这个动作被我无意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奇怪。而韩东又趁着酒劲，拉住若雨的手不放。若雨看向我，我装作没看见一般。
    “若雨，执行农场规定。”方场长对着若雨喊道。
    “场长，这不算吧。”若雨说。
    “怎么不算。没有条件可讲。”方场长吼道。
    “好吧。”若雨小声地说道。
    张工坐进野牛，开走了。我痴痴地蹲坐在地上，等着他们安排我。若雨指了指我和韩东昨天还在工作着的门卫室，说：“进去吧。”
    我没有起身，仰着头问道：“我的小刀呢？”
    “丢了。”若雨没好气的说。然后，她就推着韩东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酒量不行就别出洋相了。一路上就你话多。”
    什么意思啊?我看着他俩的身影,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这时我才想起来，自从上次在欢迎我的晚宴上韩东喝多了酒惹出一些麻烦事以后，农场就重新又做出了规定：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喝酒，一经发现关禁闭72小时。不过,她怎么知道韩东路上话多的?我的话也不少,是不是她也知道啊?
    可这------算了，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都要关禁闭,以后再想吧。今天我已经想的够多的了。
    可是，我还饿着呢，能不能先给弄口饭吃啊。
    “你怎么不去啊？还要人来请啊？”方场长和他那个小跟班交代完后，走过来说。
    “我饿。”我说道。
    方场长笑着说：“我也饿啊。”
    我俩便冲着若雨喊道：“有饭吃吗？”
    “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就送过来。”话音刚落，他俩就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