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世纪

    
    二十一 乔老爹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像贼一样潜回了农场。临下车的时候，韩东看我兴奋异常的样子，拍拍我说：“人欢没好事，狗欢遭棍捣。低调点。”
    我用胳膊肘捣了捣他。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正当我顺手又拿起韩东的牙膏往我的牙刷上挤得时候，板子上就收到方场长约谈我的通知信息。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喝酒的事情暴漏了。
    方场长约谈我的地方竟然是牧屋。
    韩东很愿意去牧屋。他说，整个红星农场，他最喜欢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牧屋。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他唯一不需要工作的地方。而当时，我还以为他跟我喜欢这里的理由一样呢——有美味的酸奶喝。
    方场长盘腿坐在青草地上，一边喝酸奶一边和刘哥说着什么。看见我和韩东骑马过来了，笑着招手让我们过去。
    “今天的酸奶肯定不够喝的了。我还想给若雨带些回去呢。”韩东下马前，小声地说着。
    “我不喝了，留给你拍马屁好了。”我一边说一边跳下马背。
    韩东下马后，在背后踢了我一脚，说：“我是那意思吗？”
    我还没反驳他，方场长已经叫我了。
    有了共同做禁闭的经历，我再见到他时，已经很随意了。和刘哥打过招呼后，我就很随意地坐在方场长面前。刘哥接过方场长递给他的奶杯，转身离开了。我看见韩东屁颠屁颠的朝刘哥跑去。
    “马骑的不错。”方场长说道。
    “一般吧。好久没骑了。”我说道。
    方场长笑了笑，说：“来农场一个多月了吧？”
    “今天是第52天。”
    “这么长时间了。”方场长感慨地说。
    “我是七月一号来的。”
    “是的，我记得。你来的那天，我们破例喝了一次酒。在这之前，农场很久没有喝过酒了。我们都沾了你的光。”方场长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我笑了。想起韩东那天酒后的事，我忍不住多笑了一会。
    等我平息下来，方场长随意地问道喜欢这里吗？
    “喜欢。”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说说，为什么喜欢？”
    “有草地，有马骑。还有酸奶喝。还有，那里。”我指了指西方。此时，太阳给草原上洒下了一片金光。青草、吃草的牛、站立的马儿、冒着炊烟的牧屋、还有不远处倒背着手溜达的韩东，此时都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这里像极了八月的高原。一样蓝的天，一样无边的草地，一样金黄的太阳------
    我凝视远方，心却揪得很紧。
    “我说的是整个农场。”方场长说道。
    方场长的话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问你，你喜欢农场吗？”方场长盯着我的眼睛，加重了农场这两个字的语气。
    原来他问的是整个农场啊。我还以为是此时所处之地呢。
    在我流浪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想到，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和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有缘。她们或者是一座城市，也可能是一个小山村，抑或就是一片荒原。就像我眼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地和远处悠远的群山。
    可我没有觉得心里有那种让人心动的感觉。是我变得迟钝了吗？还是我压根就没有让她们进到我心里去。
    虽然我尊重这里。不但是眼前的土地，还有这里的人。
    “不是很喜欢。”我实话实说。
    “是不喜欢吧？”
    在他善意的目光下，我点了点头。
    “没有年轻人会喜欢这里。单调、枯燥，规矩还多。”方场长说。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就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很意外是不是啊？难道不是吗？”方场长问道。
    “韩东、若雨、还有很多人，对了，还有李一飞。他们不是挺喜欢这里吗？”我反问道。
    “喜欢这里？你了解他们吗？”
    我摇摇头。接着说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呆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那是有所图。对不对？赵宇。”方场长说道。
    我想了想自己，点了点头。心里说：他们是图什么呢？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这里，都没有关系。因为，你在这里也是有所图的，对吧？”方场长说。
    “是的。”我说。
    “那就好。你已经收到了年薪的一半。但这不符合规矩，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是不是看在我这两个月辛苦的份上，奖励我啊？”
    “这种辛苦，对韩东他们是家常便饭。”
    “你肯定已经知道我连牙膏也买不起了。”我指了指不远处的韩东。
    “农场不是慈善机构。”
    “那我只能是认为你有我本职以外的事情需要我办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摊开双手，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方场长笑了。看着他得意的笑容，我有些恼火的说道我就说嘛，没有免费的午餐。
    方场长于是把需要我做的事情详细交代了一番。最后，他说道：“严格来说,这件事情也在你的工作范围以内。”
    “我明白。”
    “不过,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只要你在红星农场，吃饭永远都是免费的。”
    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竟有些湿润。我摆摆手，转过身去，走了。
    韩东在帮助我整理进山的装备。方场长交代给我的任务就是上山去看那些栗子树。乔老爹说，它们的果实正被虫子啃食。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虫子。乔老爹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把一只啄食它们的大喜鹊蛰死了。乔老爹说：从没见过这么毒辣的虫子。
    “你是来灭虫的。虽然地里的庄稼还没发生严重的虫害，可是，保不准哪天它们会出现在玉米和大豆上。到时就麻烦了。它们会让我们颗粒无收的。所以，我们才提前预付你一部分薪水。毕竟有一定的危险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方场长在交代任务的时候说道。
    我没法拒绝。我需要钱。如果按照合同的规定，我一年后才能拿到那些钱。可我眼下的日子就不好过。
    不就是一种陌生的虫子吗？看我怎么对付你。
    韩东送我到野牛车旁，又嘱咐了几句。这是我来农场后第一次独自去工作，韩东似乎有些不放心。我转身刚想上车，想了想后，从背包里摸出了一瓶酸奶，放在韩东手里。
    “给若雨吧。我知道你从牧屋空手回来的。”我说完后，转身就上车了。
    他紧握着那瓶酸奶，说：“谢谢！”
    我又对着他说道：“告诉我，你在这里是图什么？”
    他对着我晃晃奶瓶，说：“就为她。”
    我笑了笑，明白了。他是为了若雨留在这里的。那若雨图什么呢？就是因为方场长是她叔叔吗？那李一飞呢？那晚喝酒的时候，他说他喜欢这里。
    “哦，等一下，这个给你。”韩东将一件东西丢向我。是我的小藏刀。
    “若雨没丢。是方头要去玩了几天。原来想等你回来再给你，山里复杂，你带着吧。”
    我接过藏刀，朝他摆摆手，然后，用手指在车内的大屏幕上点了几下。
    “它会带你去那里的。今天有雨，记得关敞篷。”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走了。”
    说实在的，我还是有点感动的。野牛轻快地向前驶去。
    刘哥在那个叫做动力交接点的地方等我。他看到我后，高兴的招手示意。我下车前按了一下敞篷开关，下车后，就看到隐藏在驾驶室后面的车顶棚缓缓地向前伸展过来------
    刘哥是来送我上山的。他是个性格开朗，很爱笑的人。不论说不说话，脸上总是十分快乐的样子。我对他的好印象却是因为他烙的大饼,还有自酿的酸奶。这一次，他又给我准备了不少。
    在那条小河喝了水，洗了脸后。刘哥看了看天色，说：“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快些。”
    我们加快了脚步。即使这样，雨点还是在我们离半山腰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落了下来。
    还没等我和刘哥把背包里的雨衣取出来，就听到几声狗叫声传来。
    “是黑子来接我们了。”刘哥高兴的说。
    果然，不一会，一团黑影就出现在登山小径上。
    “黑子。”我大声喊道。
    只见那团黑影取直路，忽的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抱着这个湿漉漉的家伙，弄得我自己也一头一脸的雨水。接着，黑子的舌头就在我脸上舔着------
    刘哥笑的连自己手上的雨衣都顾不上穿了。
    我好不容易才从黑子的亲热中挣脱出来，急急忙忙的把雨衣从包里掏出来。山里的雨下的越发的急了起来。
    黑子突然冲着它来时的方向叫起来。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带的斗笠，穿着草绿色雨衣的人。
    “是老爹来了。一准是下雨天他不放心，亲自来接你了。”刘哥眯着眼看向老爹的方向。
    我看着那个身影离我们越来越近。慢慢的，老人的眉眼清晰了。
    “老爹啊，下雨不好走，您还亲自来啊。”刘哥说道。
    “是大刘吗？你把自己遮的够严实的。”老人的声音很响亮。我知道，这是常年喊山的结果。
    “是我，老爹。我把方场长的宝贝疙瘩给您带来了。”刘哥对着我挤挤眼说。
    老人已经来到我们面前，说：“听小方说过了。是叫赵宇对吧。”老人的眉毛和深邃的双眼离的很近。他看着我时，让我觉得老人的大气和威严。
    “乔老爹，您好，我是赵宇。”我满面含笑的说。
    “好好好。”
    老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虫子克星来了。”老人说完后，爽朗地大声笑起来。
    刘哥也跟着笑起来。
    黑子也朝着灰蒙蒙的天空吼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