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自问已经是小心翼翼,即使四年在风月宝楼和平的日常,都不曾抹去他过去作为狐狼的习性及技巧。
界限部作为周国的政府部门,却没有光明正大地设立府衙。人人都知道有这一个部门,却不是人人都知道它在何处。
过去曾经从光顾风月宝楼的非人口中打听过一些情报,在此时派上用场。想与界限部联络,就必须通过某间叫“奇行堂”的书店联络。
说起来他以前都有留意过“奇行堂”这间书店,分店遍布周国,却不曾想过竟然是界限部对外的联络仲介。
大隐隐于市,对于不喜欢百~万小!说的燕衡而言,无疑是永远不会靠近的地方。人生头一次去书店,不是买书而是传讯息,倒是一桩奇妙的经历。
趁午后日光正烈,街上最多人时,他悄悄换上一袭粗衣草鞋,携着一柄剑,就像战国时代最普通的江湖人物那样,乘无人为意时翻过墙身出外,穿过小巷融入大街的人流之中。
他处处慎重,连走路时都不断改变方向,留心身后有否可疑人物跟踪,又或左右是否有人注视自己。
不知算是幸运抑或是不幸,他很快就发现跟踪者,保守估计有三人,轮番切换持续尾随。对方本事高明,不紧不徐不疾不急,永远维持在最安全的距离外。既不会跟丢,又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即时逃走,不会让燕衡抓住。
最初燕衡确实想解决他们,可是他几经尝试,都未能成功引诱对方。他们警觉性甚高,既不易中计靠近,又不能轻松甩掉。为免浪费太多时间,燕衡只好放弃解决他们,及早赶去奇行堂。
就算自己有个万一,都要将风月宝楼的情况告知界限部,至少让他们接手解决犯人。
奇行堂就是一间普通的书店,无论装潢及陈设都与真正的书店毫无分别。不过若然要明确说明有何分别,燕衡始终不熟悉,亦无从一一举明。
总而言之,他压根儿看不出奇行堂有何古怪。
也许是自己接收的情报有误,不过已经别无选择,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去风月宝楼,至少能够在力有所及范围内完成使命。
“我想找界限部。”
“这处是奇行堂,不是界限部。”
“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络界限部。”
“我不认识甚么叫界限部。”
“那是周国专责处理非人的部门,你要是周国人,就没理由未听过。”
“对不起,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如你所见,这处只是卖书的,其他事一概不知道。”
燕衡努力抑压不满的心情,也许奇行堂真的是普通的书店,也许自己不知道暗语而无法联络。
仔细想想,其中大大不合理。作为处理非人事件的部门,连公开对外的交流都没有,他们平日是怎样工作呢?一般平民百姓遇上非人的事故,又当如何寻求协助?
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打算与外界联络,自成一国吗?
“如果我想买界限部相关的书呢。”
既然柜台的小伙子说这处只是卖书,那么他就只管买书好了。不管如何,总该给他一点线索吧?
“若然想买界限部相关的书,请填写订购的书目。”
“嗄?”
“那些书都比较珍贵,返课需时。你留下资料后,我们会有专人处理。”
燕衡直觉察明某些事,心下犹未肯定。对方取出一张黄纸,上面最右边竖行写明“奇行堂订采书目”,左下为客人署名,中间一排排竖行一片空白,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接下来他就要打赌,这张纸是有玄机。
“留下资料后,有专人处理。”
燕衡呢喃一会,伙计已经磨好香墨,盛于砚台上。他手执起笔,望望眼前盯住自己的伙计,尝试在第一行写道:“致界限部”。
伙计没有说话,他另起新行:“敬禀者”。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他继续接续下去:“吾乃洛邑风月宝楼之护卫燕衡,今特有要事,乞求诸位协助”。
燕衡再望望面前人,故意不写书名而是写信,他彷佛不当一回事,亦未有出言指正自己写错,逐大胆继续写下去,将风月宝楼前后两度发生杀人事件,未能寻出犯人之事道明。当然他拿捏有寸,没有提及董芊混沌之事。交代清楚后署名及摺叠妥当,再呈回给伙计。
“好的,你的信已经收妥,之后会转交有司跟进。”
就这样?叫他回去等消息?
“请问……需时多久?”
“不知道,时间到了,自然会派人知会你。”
神神秘秘的,令人无法理解。燕衡突然有一股不安,怀疑自己中计。可是要说对方骗人,又苦无证据。倒不如说,对方的反应太奇怪,无法捉摸,不能用常识去推测及理解。
时已至此,能够做的都做到了,燕衡只能离开奇行堂书店,及早返回风月宝楼。
此时正值申时末,街上行人渐渐减少。燕衡留心到跟踪者已换成另一批,面目全非,但跟踪技巧依旧高超。
普天之下,除去赤眼之外,他想不到还有别的组织,拥有如此多优秀的杀手。
他们真的愿意一直守候在风月宝楼外四年,就为等他出现。
难不成楼内两度杀人事件,都与赤眼有关?不不不,杀人手法太张扬,技巧亦超出一般杀手,不是赤眼杀手的风格。然而两者会否有联系,赤眼组织的杀手借犯人的犯罪事件,引自己离开风月宝楼?
燕衡发现自己就像蜘蛛网上的猎物,所有行动都在敌人掌握中,然而自己连幕后黑手的样子都未曾见过一面。
要是连奇行堂都是敌人布置的话……
燕衡摇首,使劲甩去这想法。人总要保留几分希望,不致令自己完全绝望。
奇行堂与界限堂有关系,这是一年半前从客人处打听来的消息。要说犯人从一年半前就已经策划行动,布下这一手,未免过于神通广大。
燕衡因为一时分神,就被杀手逮到机会出手。
杀手殊不知道,这一刹那的空隙,是燕衡故意制造的。
一旦他返回风月宝楼,赤眼的杀手就不可能再下手。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何年何月,燕衡才会再度离开楼外。他在赌,赌杀手不会白白放过这次机会,必定在最后关头出手。
过去长年与杀手打交道,深明他们不会正面进攻。为安全起见,永远躲在暗处,乘目标最松懈时出手,一击杀敌后扬长而去。他就在快要回去风月宝楼时,故此露出这空隙,诱使他们主动出击。
对方的匕首快,燕衡的剑更快,如同闪电交击,两者合二为一,发出长长的吟号。
燕衡拔剑旋身,回头挡下匕首同时反击,仗剑身之长度及重量,沉力压去。刺客失利,不敢与其比力,迅速退彼后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另外两位刺客亦出手,一位左面一位背面,攻击的招数及角度如出一辙,证明他们都是经过长时间锻炼的专家。
如果对手只有一人,燕衡尚足以应付。但对手有三人,他却感到支绌。无法同时打三人,不是他武功弱,而是不擅长此范畴。
手有长短,人有高矮,不同武功亦有不同强项弱项。燕衡所练之五行技法,就是专精一对一的武功。
过去身为“刺杀枪”时,是他在暗敌在明,一露脸就往对手要害处戳去,务求一击杀死目标。事后亦会迅速逃走,不会留下来与其他人纠缠。
永远只要一对一,避开一对多。
身边三位刺客同样地躲藏在暗处,不同的是他们不屑一对多。刺杀不是江湖卖艺,能杀死目标就可,不过问中间对错。
曾经他都是如此这样思考,信以为人生的真谛。他的“刺杀枪”扬名立万,就是用同样的思想,倾注进自己的武功中。
只是赤眼是收钱杀人,他是为理想为公义而杀人。自己并不觉得有那么高尚,对方也不是那么卑劣。
他打不过赤眼的杀手,除去对方人之外,他们更锻炼杀人以外其他技能。反之自己除去武术之外,其他都普普通通。时间一长,双方差距就越来越大。
燕衡万万料不到,朱儿竟然是杀手。
她手中一柄匕首刺来,自然得如同呼吸,完全不像一位伎女。
燕衡有惊讶,却不会左右身体的反应。右手曲臂倒剑,先挡下背后一人的匕首,然后再以左手扣住朱儿持武器的右腕脉门,不容她进犯半分。
在风月宝楼,他待了四年,朱儿是三年。
三年前朱儿来风月宝楼卖身,直到今天才露出真面目,藏得真深,连董芊都骗过了,让燕衡有几分佩服。
心有所感,下手更不容情。
剑身运劲,粘起匕首,将背后的刺客反拖上来,一剑砍了他的头,快速杀死。
燕衡的剑法同样讲究一击必杀,刺客杀不死他,又因为匕首连同右臂被对方内功吸牢,无法逃走。稍一迟缓,就反过来被原本刺杀的目标杀死。
朱儿逃不掉,左手自腰间一扬,竟然朝燕衡脸上撒出一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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