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催法力,戊土清气长驱直入丹田中,赤焰魔种抵挡了片刻即被强行压扁,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小团明明灭灭的赤色火焰。
只是这道赤焰异常顽强,而且,不知从丹田何处生出一股气息,丝丝缕缕地飞入了魔种内,让这道魔种在强大的戊土清气消融下兀自支撑不灭,虽然愈来愈小,却愈小愈红,红得紫黑,令人惊骇。
乌坦只道立时大功告成,心中暗喜,长舒了口气,道:“这道魔种已是强弩之末,我们一鼓作气将之彻底除去,所谓的大凶之象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正是!”乌山青手捋长须欣慰地一笑,将昊土清气紧催,送入戊土清气中。
乌坤同样点点头,倘若是这个结局自然皆大欢喜,不想这个念头方起,他的心头忽然没来由地跳了一跳。
对深谙运机的卜师来讲,这是不祥征兆。
此时再取土龙甲起卦推演已来不及,他左手急忙连掐几个法诀,一番计算之后,竟然得出了个乱势诀,心中惊骇。
这赤焰魔种明明已经失去胜机,为什么诀象不善?
他疑心大起,暗将一道神念度入左离的丹田内察看,此时这团赤焰已缩成了一粒种子大小的赤黑火焰,虽然,倒也并没有什么异处。
正迷惑间,却见这道魔种倏忽一变,其上竟然生出了一张狰狞面孔,随后诡异地一笑,魔种周身忽然生出了无数个微小得几不可察的孔洞,戊土清气从这些孔洞一下子涌入了魔种内,随着三人急催戊土真气,更多的清气如潮水一般被吸了进去,眨眼间,这道赤焰魔种如气球般急剧膨胀起来。
一瞬间,乌坤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原来这道赤焰魔种先前并非不敌,只不过是故意示弱,其真正目的乃是吞噬戊土清气!
“小心!”乌坤一声惊呼。
他一边叫,一边打算将垕土清气收回,可是已经晚了,此时赤焰魔种已经膨胀得无以复加,“嘭”的一声,猛然炸裂开来,登时将戊土清气悉数吞噬。
三人大惊,同时与自身清气断绝了联系,并且被这道强劲的魔气一冲,三人倒飞了出去,将墙边摆放的几案撞了个粉碎。
三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面面相觑,脸色无比难看。
“古语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言果然不虚。”
乌坦一边愤愤地叫道,一边将手中木杖举起,作势欲出手,“他奶奶的,咱们再重整旗鼓试它一次,我就不信,奈何不了它!”
“没用的,我们送入的戊土清气越多,越会让它更加壮大。”乌坤摇了摇头,拦住了他。
三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乌坦道:“以戊土清气之力,可撑起一片天空而不倾覆,为什么奈何不了一道小小的赤焰魔种,岂非奇怪?”
“依我推断,有两层缘由……”乌坤沉吟了一会儿道。
“是什么?”乌坦催促道。
“这道魔种已生出强大的魔识,极为顽固,这是其一,”乌坤缓缓道,“其二,我隐隐觉得这个黑小子的体质十分奇异……”
“少卖关子,有什么奇异之处,说来听听。”乌坦道。
“至于奇异在何处,一时半会儿的难以言明。”
乌坤斟酌了片刻,方道,“他体内蕴含着一股神秘力量,这股力量在全力庇护着这道魔种,赤焰魔种好比是大树,他的身体就好比是泥土,大树扎根于肥沃的泥土里,要想连根拔起殊为不易。”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乌坦想了一想,忽然一声惊呼,“难不成,这小子本身就与此魔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魔?”
“有些关系倒有可能,但他绝不可能是魔。”
乌坤沉吟道,“一来魔物向来凶恶残暴,而这小子的心性不似魔道风格,二来,他的身体的确是凡人之身,只是这解释不通,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来自何处?”
“你推来断去的,有个鸟用!”
乌坦终究耐不住性子,“说一句,究竟有无良策?”
乌坤面色阴沉地摇着头:“我们已经仁至义尽,眼下再无人能救得了他,别无它法,唯有送他一条路……”
“看来只有如此了,老山青,你快发话吧。”乌坦看向乌山青。
乌山青一直沉默不语,缓缓道:“本族中尚有一人……”
“还有人?”
乌坦闻言一怔,随后一下子恍然,他猛地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珠子叫道,“你的意思是,让圣女出手?”
乌山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行,不行!”
乌坦连连摆手,“圣女肩负着守护本城重任,眼下魔障纵横,万一她有什么不测,势必被那头玄阴冥魔所趁,不仅本城上下,上千口子身家性命不得安生,更重要的是,我族镇守的魔眼亦会动荡不安,以致酿成横祸!”
“后果我自然一清二楚,”
乌山青道,“不过,想必本族的祖训两位同样清楚,既订下了祖训,就必须恪守,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况且,只要我族人一心为善,说不定怎会否极泰来……”
乌山青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容置疑,乌坤沉着脸一言不发,乌坦知道乌山青既已下定了决心,自己纵然多说千句亦无用,他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暗道了一句“天佑我乌巢”后无奈作罢。
“阿英,速将此人送入镇魔殿!”乌山青道。
……
每次左离昏迷时,幻梦就会不期而至。
这次他做的梦与往昔不同,以往都是噩梦连着噩梦,梦中出现的是血腥与残杀,是魔的召唤,而这一次,噩梦之后竟然是一幅无比温馨的场面。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无比广阔的草原,极目望去,绿草依依,白雾迷离,阵阵轻风徐徐而来,象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令他陶醉不知它乡。
一抬头,自远方飞来一人,白衫白帽,如同一朵洁白的白莲花,细看竟是白若依,她甜甜地笑着,轻盈地飞过来,拉起左离的手,两人一起徜徉在和风之中,跑着,笑着……
左离发现自己长上了翅膀飞了起来,越飞越高,直上云端。
累了,两人落下,就着绿茵躺倒,闻着青草的馨香,仰望蓝天白云,时空变幻,白若依轻轻吟诵起来:“西风紧,小纱窗……怎就一个痴字凉……”
听着听着,一瞬间,左离的心就飞到了小山村,飞到了断崖谷,飞到了闲人洞……
他微微一笑,恬静地闭上双眼,只想一梦千年,不再醒来。
但梦终究是梦,左离还是要醒来。
……
过了不知多久,他睁开双眼。
醒来时,发现自己盘膝坐在一间宽敞的土屋内,身边不远摆放着一张香案,袅袅地燃着三柱清香,面前是一副白玉珠帘,将他与帘后空间隔开,在珠帘一侧挂着一只白玉风铃,风从身后窗外吹来,玉铃轻响,发出叮叮当当的美妙乐音。
左离不知身在何处,正要起身查看,却心中一动,他感觉神清气爽,且身体与往昔竟有不同,似乎轻松舒畅了许多。
一个奇怪得令他狂喜的念头顿时涌上了心头。
难道,赤焰魔种已经彻底除去了吗?
他体内真气被赤焰魔种吞噬,已形同废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从头再来罢了,况且他本就是修道无望的人,因此,他并没有生出太多的失落感,但赤焰魔种困扰已久。
因为这道魔种,他坐卧不宁,因为这道魔种,他差一点堕入魔道,万劫不复,因为这道魔种,他狠下心来气走了形同红颜知己的妖狐白若依。
也就是说,它是左离心中一切巨大痛苦的源头。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落水时,但凡有一根稻草就要紧紧抓住。
他本已做好了成魔的准备,不过在遇到了传言能解除他魔障的乌巢土族人之后,不由自主地又萌生了希望,改变了想法。
真力不生,好在神念仍然可以运用,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一道神念从泥丸宫中调出,直送入丹田内。
神念查过,如同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的心登时凉了半截,那道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赤焰魔种仍然还在丹田中,身子一鼓一收地跳动不止,只是奇怪的是,它似乎失去了往昔的狂躁之态,居然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左离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不想他这声气方叹过,似回音一样,屋中亦有人跟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左离环顾四周,才发现珠帘后影影绰绰地似坐着一人,珠帘摇动,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你心中喜欢一个人……”这人道。
声音轻柔悦耳,竟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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