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仙魔

    
    “你怎么知道？”
    左离脱口而出，他脑中顿时浮现出了白若依的曼妙身影，这话一出口，便觉失态，连忙续了一句，“你是谁？”
    “在这世上，人与人相逢本就是上天安排，因此，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女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这句话大有深意，左离暗暗揣摩。
    “你不必担心。”
    却听女子又柔声道，“你身上的魔障虽然没有根除，但我已借助青冥古灯之力让它暂时沉睡过去，短时间不会再生波澜，而且，我即刻传你一路无上心法，将来你修炼之后，即能慢慢将之化解。”
    听到有道法能将赤焰魔种彻底消除，左离顿时兴奋起来，忙道：“请姑娘赐教。”
    “这门心法名唤太一化生诀，乃是我族传承万年的一部古法诀，可化腐朽为神奇，本族如今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得以修习。”女子缓缓道。
    “果真如此神奇？”左离奇道。
    女子却不作答，只一声清叱：“你且收好了。”
    左离知道她要传授这门太一化生诀道法，不敢怠慢，连忙静下心来侧耳倾听。
    不想眼前忽然一晃，从珠帘后悄无声息地飞出一串长长的晶莹珠琏，每一粒珠子不过米粒大大小，形如米粒大小，却光华璀璨，其上隐生寸许长的深青光芒。
    左离正疑惑时，这串深青色珠琏回环盘绕，迎面而来，就了他的面门只一撞，便消失在道人的眉心中。
    这女子传授道法的路数与青乙门大不相同，青乙门传授道法，皆是口传心授，而这女子竟然直接将道法要旨送入了左离的泥丸宫中，道人来不及多想，急忙心神归一，迎合着这门道法如涓涓细流一般纳入了脑际。
    一瞬间，左离感觉到已经进入识海中的这一串青色珠琏发生了变化，竟在须臾之间幻作了一个个青光闪闪的大字，乃是“天地自然，太上化道，化生化死，玄妙无穷……”等寥寥百余字，虽然字数不多，其深奥玄妙程度一点不输于青乙总摄心法，且每一字都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如清音高唱，与天地之灵性隐然相和。
    这些文字在左离脑中一过，他不由心神一恍。
    此时道人的眼前竟然生出了一丝幻象，山林鸟鸣，涧水细流，落叶飞花，云淡风轻，在眼前飞转了起来，时而无比清晰，鸟儿的漂亮翎羽上呼吸跳动的毛孔，草木叶片纵横交错密密的筋络，细流中溅起的点点晶莹剔透的一滴滴水珠，风云中的丝丝缕缕……
    一应细微，如雕如琢。
    不过，就在微微一晃间，这一切却又归于虚无，如过往云烟般地渐渐暗淡了下去。
    此时，左离的一点念心徘徊在有与无之间，久久萦绕不去。
    到底是有还是无，无还是有？
    锲而不舍的左离潜心寻找，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一丝绝妙玄机。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八个似有似无的大字，乃是：
    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领悟到无中生有的这一层道机，便有十余个玄妙大字一时光芒大亮，互相勾联在一起，单个不显，十余字融合在一起，成一团光芒，生出了一股磅礴的灵性，如同漆漆的黑夜中亮起了一盏清亮亮明灯。
    而就在这深青色光团成形的刹那，他就感觉到这团青光引动了周身各处，不拘脉络、筋骨，还是血肉，乃至五脏六腑，如饥似渴地吸纳着天地间一丝丝灵气，转而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真气，并缓缓汇集而来。
    这丝缕真气似有似无，与之前左离修炼而成青乙总摄心法真气大相迳庭，别具一种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雍容华贵气度。
    随着星星点点的真气不断集聚，不多时，左离的识海中凝结成了一星青紫色真气光团。
    既然能够凝炼出真气，便意味着悄然踏入了悟气境界。
    也就是说，经过无数的坎坷波折，左离幸运地涅槃重生回归了修道一途。
    这对左离来讲是天大的幸事，尽管他曾经于道途死了心，甚至于想要堕入魔道，但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此时抑制不住欣喜若狂的心情，心神略微一恍惚。
    随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方才这缕真气竟然冰消瓦解一般，突然间消失不见。
    左离微微一怔，急忙收摄心神，不想轻轻地一动念头，方才凝就的这一缕玄妙真气就如天外飞仙般凭空出现，这道真气竟然不知何处倏忽来，更不知何处倏忽去，却随心而生，随心而去，收发皆在一念之间，端的是妙不可言。
    察觉此中妙处，左离直觉醍醐灌顶一般。
    他倏忽睁开眼来，拍手而笑道：“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天大地大，何为道？何处得生道，无处不生道！”
    “妙极，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左离正喜不自禁时，却听屋内传来神秘女子银铃般的轻笑，“这门道法分九转，你只用了七日的功夫，便初窥了其中第一转的玄妙之处，着实不易，根除魔障指日可待。”
    没想到这一番领悟太一化生诀，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七日。
    听那个神秘女子讲，自己这一番修炼竟然小有成就。
    他心中暗喜，其实，能有此成，一来他的悟性超乎常人，二来这太一化生诀奇异，真气竟然不经身上窍穴，这对他这个骨相奇差的人来说，无异于去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修炼再无羁绊。
    第三个原因利益于他的道心，他的修为虽散，道心却一直不散。
    道心一途，贵在体悟。
    即便真气不存几成凡人后，他也不曾放弃对本心、人生、自然与道义的思考，道心无形中非但不曾退步，反而隐有进境。
    之前他的一颗道心已至心境，而今他初窥了天地间的一丝玄妙道机，竟然因祸得福，不知不觉中踏入了道心道境之境。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屋外传来轻微的咚咚脚步声，有人到了门前。
    “青叔来了。”
    女子立时察觉，并从脚步声判断出了来人身份，“左离，你到对面修炼去吧，有事可来见我。”
    左离不知这青叔是何人，但外人来访，必有要事，当然须回避，他应了一声起身退出，刚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那女子柔柔的声音：“我叫乌云黛，族人们都喜欢称我为阿黛。”
    阿黛？
    这个名字似曾听过，一瞬间，左离想起了初入青灵古城时霍离与乌山行之间的对话，这个阿黛该不会是乌巢土族的圣女吧？
    她长得是什么样子，以她善良的心地与甜美的声音，必定是美若天仙。
    左离心中一动，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掀开珠帘看一眼的冲动。
    ……
    一出门，迎面就撞见一人，白须长眉，手拄着黄木杖，这位青叔却是族长乌山青。
    乌山青脸上挂着兴冲冲的笑容，看来遇到了什么大喜事，见到左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后，便捋着胡须呵呵地笑起来：“阿黛姑娘出手果然不凡，没想到戊土清气都奈何不了的魔障，到了阿黛姑娘手里竟被轻而易举地镇压住了，实在是我族之幸哪。”
    卜师乌坤推算出乌巢土族将有大难临头，乌山青深信不疑，同样将左离视为应象灾星，依照祖训，他又不能置之不理，如今左离体内的赤焰魔种被镇压住，灾象迎刃而解，对整个乌巢土族来说，的确是一件幸事。
    “多谢乌族长，多谢阿黛姑娘。”左离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道。
    “不必，这本就是我族之风，倘若见死不救，相反倒奇怪了。”乌山青急忙扶起他，笑道，“左离，三日后到我殿中一叙，如何？”
    “好。”
    左离痛快地答应下来，“乌族长有恩于我，左离正该登门拜谢。”
    乌山青微微点头，两人各自离去。
    对面依旧是一间土造的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乌巢土族人居于地下，起居之物十分稀缺，族人们多半席地而睡，这间屋内的布置同样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几案，两把椅子之外再无它物。
    右手边是一扇小窗，并无窗格遮拦，一眼就能看见窗外青灵古城昏黄的天空。
    左离走过去，透过窗口向外望。
    一座座高大的土屋尽在眼底，族长居住的大殿远远矗立，之前左离还有一丝疑问，此时得到了证实，不消说，自己就在镇魔殿中，而那个阿黛，自然也就是圣女阿黛了。
    正浮想联翩时，对面屋中传出乌山青的说话声：“阿黛，我来看看你，你的修为似乎又强了不少，不过，身体可比以前好些了吗？”
    两间屋子隔得很近，两人的对话左离隐隐听进了耳朵里。
    却听阿黛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后，方道：“一如往昔。”
    “你肩负着守护青冥古灯的重任，一定要保重身体……”乌山青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我知道。”阿黛道。
    “你生下来时，体质异乎常人，虽比寻常族人修炼道法快得多，但天道公平，得一道，必失一道，本族人天生血脉凝滞，而你尤甚，且又须支撑青冥古灯不灭，再加上前几日我送那个左小哥与你医治，耗费了不少法力，想必身子一定吃不消。”乌山青道。
    “青叔，我还好。”阿黛道，“多谢你挂念。”
    “我与你娘本就是师兄妹，关心你是应该的。”乌山青道，随后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你娘是这种病，没想到你也是。”
    乌山青话音中透出一丝悲凉。
    阿黛不说话，却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