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逐月

    
    何林喜扶着赵括的金丝楠木棺椁，看着远处的城门，迈不动脚步。
    帝王亲迎，为何是在死后；为何生前就不能好好对待，定要到人死道消，才来给他这个荣耀。
    大皇子不需要，他真的不需要，南关生死十几年，该受的都受过，不该受的也都过去了，他完全放下，心中仅为几个至交好友留了一角之地，其它任何人都撬不开被伤冻过的心。
    皇家从来都没有过情，有的只是万千利益与权力的争端，他厌烦！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京，生是如此，死亦如此。
    南关营地就是一个家，一个人也是万千人的家，不需要安阳城里带过的虚情与假意，那些只会让人犯恶心。
    京中那几个皇子，此刻心中怕是乐开花，一个拥有军功的皇子死了，他们少了多少威胁，他们临登宝座的机会又大了多少。
    “何将军，快点走吧，皇上该等急了。”送赵括灵枢回京的，都是在嘉明城的生死兄弟。
    “嗯。”何林喜红着眼应下，扶着棺椁，一步一步走向城明。
    慕容皓和澹台明静携手而来，向宣帝告一声罪。
    “爱卿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宣帝不悦着盯着慕容皓。
    太子荣归，镇国将军府这是不满朕的做法？
    “禀皇上，臣旧伤复发，这几日疼痛难忍，实是难熬！”慕容皓众横疆场几十年，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有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半条命回来；第逢阴雨，身上旧伤就如百针刺骨。
    “崔大，让御医给大将军诊脉。”宣帝如何能信；他可没有忘记将军府中有鬼医在，还有一个青出于蓝的鬼手修罗，有这两人在，慕容皓能没有好药医治？
    “谢皇上。”澹台明静扶着慕容皓，躬身谢恩，心中却满是苦涩。
    最是无情帝王家。
    小六当初分析果然不错，一根刺扎进心中，在别人的推动下会越扎越深，到最后只会想将之拔出来，而镇国将军府，现在就是宣帝心中一根最大的刺。
    慕容皓握了握澹台明静的手，任由过来的帮医诊脉。
    良久，太医放开慕容皓的手，向宣帝说道：“禀陛下，大将军旧伤复发，每当天气变幻之时，便会疼痛难忍，让人生不如死。”
    宣帝将信将疑，“可有良药？”
    “无，这是战场上积留的硬伤，药只能缓痛，无法根治。只有在平日里多加注意保养，也许疼痛能少些。”
    太医院正李达只将实情转达，没有夸大的成份。
    常年在北关的将军，有几个没有落下毛病的，只不过是看各人轻重。
    如慕容大将军这般，朝中又有几个。
    那一身的老毛病，对于一个守关的将军而言，怕是得终身伴随。
    他曾得鬼老指点，感念着这份恩情，能够帮得上镇国将军府，他义不容辞。
    宣帝只是轻嗯一声，又望向城外。
    大将军护国，理所当然，该有的荣华富贵，他一样没少给；大齐所有将军，拥有旧伤的，也不是只有一个，他不可能因为一人而安抚所有人。
    “皇上，大皇子来了。”崔大提醒。
    只见一队士兵身披麻衣，护在马车周围，手扶着华丽的金丝楠木棺椁，缓步而来。
    宣帝下了龙辇，满眼都是白番，暴怒道：“你们这些混蛋，朕来迎太子，你们竟敢找晦气，把这些东西都给朕赶走，莫鑫，把这些东西都给朕赶走！”
    百官扑通扑通跪在地上，低着头，掩藏着眼底的震惊。
    莫鑫硬着头皮，毫不犹豫开口：“陛下，大皇子薨了！”
    这是不得不让人承认的事实，帝王再不清醒，大齐真就要乱了。
    “莫鑫你该死，敢诅咒太子，来人，来人，将莫鑫给朕丢到大牢。”宣帝红着双眼，他不相信，他的括儿死了，那是他的太子，是大齐最尊贵的太子，怎能恁人诅咒。
    “皇上，你醒醒吧，大皇子薨了，在南关战场！”莫鑫永远是那么直，从来不知转变；一颗赤诚之心献于宣帝。
    宣帝抬手，给了莫鑫一个耳光，“住口，朕的太子如此优秀，你们为何要诅咒他。太子没有死，没有死，你们听到了吗！”
    慕容皓看着呆傻的莫鑫，心纠如麻藤，“皇上你醒醒，大皇子回来了，就在城门外看着你，你去看一眼……”
    慕容皓哽咽，三儿，他的宇儿也是在战场没的，大皇子至少还能有一个完整的尸身，可他的宇儿呢；他只能捧起一抹化土的血肉，同破云军牺牲千千万万儿郎，与那一堆破碎的铠甲，困于赤心之木，看着他们在浓烟中与世诀别。
    “慕容皓，你骗朕！你是个骗子，是个肮脏见不得天日的孽种，是你们，是你们慕容将军府害死我儿，害死我大齐储君！”帝王不再是帝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百官惊诧，百姓更是不敢置信。
    慕容皓紧握着拳头，全身颤抖，澹台明静眼泪掉下来，伸手扶着痛苦万分的丈夫。
    “皇上，大皇子不是慕容将军害死，而丞相大人妻弟害死的。”何林喜跪在地上，声音洪亮，让城门百官和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是刘连东，伙同杜昆背叛大皇子，与倭寇海盗结盟，害死了大皇子！”
    “皇上，大皇子被刘连东和杜昆联手害死！”
    送大皇子灵枢回京的战士，都是大皇子旧部，清楚大皇子死因。
    镇国将军府是国之柱石，是百姓和疆场战士信任的守护神，他们不愿有人污陷他，帝王也不行。
    姜华仲缩着头不敢坑声，刘连东叛国，这可是要害他们家诛九族！
    “你们，你们……”宣帝指着何林喜等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上，御医，御医。”崔大扶着宣帝，大场唤着李达。
    几个皇子你看着我，我看看你，全然不知所措。
    “相公，我们回家！”宣帝一席话寒了澹台明静的心，扶着慕容皓站起。
    “嗯，回吧！”慕容皓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括的棺椁，带着澹台明静直接离去。飞云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