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尽处,妾往生

初冬新书发布《郎持青灯踏雪来》

    
    初冬新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先放简介:
    我在野坟地长到七岁,风雪中被他接走,成了他的死士。阴愁涧十年,独为他而活。他说我的容貌可以倾倒众生,我只愿他一人倾心而已,却是千难万难。直到他将我推到别人怀中,说这清白之身不必再有,我才知他真正所求为何……
    正文来了……
    我又做了那个梦。风雪迷蒙之中,他手持一盏青灯缓缓走来,幽幽的灯火在雪中闪动,好似来自九幽冥府……
    睁开眼,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躺在软烟罗轻纱笼着的绣榻上,一片空茫。
    已经是深秋了,我该去见一见他了。
    天亮时雨停,朝阳漏进茜纱窗,我坐在梳妆台前,他说我的容貌可倾倒众生,我苦涩,此生只愿他一人倾心,却是千难万难。
    拈起一根玉簪子递给身侧的丫鬟,“挽一个新妇髻吧。”
    丫鬟为我梳发的动作微滞。
    我微微一笑,“既已嫁为人妇,还散着一头青丝作甚?”
    如今我风光嫁给了别人,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子,而非是一袭布衣的他!
    独自走到那座庭院,庭中老桂亭亭如盖,一只白鹤在树下扑扇着翅膀,吹落无数桂子,在金色的光影下纷纷扬扬。
    他一袭大袖青衫,负手站在一片暖黄中,竟是说不清的萧瑟苍凉。
    我扶门而立,双腿再也不能向前踏出半步,恍惚之中,他还是十年前那个手持青灯走进我生命中的师父,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然开口:“来了?”
    我猛然一惊,收敛了心神。不对……阴愁涧十年,他只是要利用我报仇而已!
    “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竟还有这番气度,春白真是自愧不如啊!”我微微一笑,盯着他的背影,满口苦涩。
    “你既然恨我入骨,何不杀我泄愤?”他语气平淡。
    “杀了你?”我笑,“我怎么舍得呢?师父欠我的,岂可一命便还?本公主要好好养着你,让你这西蜀亡国奴看看大楚的盛世江山。”
    他缓缓转身,我望着那一双清俊却无情的眼眸,一时心中大恸。
    他也笑了,随手捻起一朵落花,在阳光下细细打量,“你会后悔的。”轻声低喃,漫不经心,却透着一股阴森森寒意。
    每当他想要杀人的时候,就是这种语气。
    他叫阴岭秀,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阴愁涧的主人。三入大楚皇宫如过廊,最后一次更是重伤皇帝。
    不过,现在他只是个身无半分内力,被我软禁在公主府中的书生而已。
    指甲嵌入肉中渗出血珠,我压抑着声音中的轻颤,冷笑道:“后悔?我乃堂堂大楚公主,你是谁?不过是我豢养在府的一个面首罢了!”
    “面首?”他脸色微变,眸中浮现浓烈的杀意,“春白,你可知什么叫大逆不道?”
    我大笑,笑出了眼泪,“你还当自己是阴愁涧主吗?还当自己能聚散流沙搅弄风云吗?”
    一阵冷风,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他置若罔闻,微微仰头轻声说道:“要变天了。”
    我恨!恨他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看你如今的处境,与蝼蚁无异,还妄想以一人之力颠覆乾坤?”
    他重新看向我,一字一句道:“我大蜀遗民,宁叫孤月照荒丘,不做贪生亡国奴!”
    “大蜀早已亡国,你守护的那位亡国公主如今在大楚后宫与人争宠。十万亡国奴,独你一人复国,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不该来此!”他剧烈咳嗽了几声,随即拂袖转身。
    我双足一点,凌空翻到他的身前,看到他唇角的鲜血,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你若是死了,我便让宫中那女人给你陪葬……所以,最好惜命。”
    将续命延年的丹药送到他的嘴边,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服下!”
    沉默片刻,他忽然哈哈大笑,拿起丹药吞入口中,“滚!”
    我缓缓走出,阳光刺目却清冷。终于在转过一个墙角后,捂着胸口蜷缩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十年前,我不是什么大楚公主,只是一个长在坟地的乞儿。
    我没有忘记,那年清明雪犹纷纷。七岁的我躲在一处冒着青烟的坟冢后,等祭拜的人离去,跑到碑前快速抓起那些祭品,一口气吃光了所有的馒头,被噎得直翻白眼。
    隐约间,我看见一个撑伞的青衫书生缓缓走来,他手中拎着一盏青灯,我看不清他的面貌,只知他驻足良久,似乎是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鬼部,春白,十二杀首位。”声音优雅从容。
    后来,我被送到阴愁涧,取名杨春白,成为涧内鬼部十二位杀手之首。
    踏雪持青灯的他,自此走进我的生命,成了我的师父。阴愁涧十年,他只教我轻功与杀招一式。
    他给我一根银丝绕,我用它割下了很多人的头颅。
    师父说阴愁涧内都是一群亡国奴。我问是谁亡了谁的国。师父叹说,是楚国亡了大蜀。
    我说我不是蜀国人,我不是亡国奴。于是师父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是他的人,他既是亡国奴,我便也是。
    ……
    “殿下?”
    我抬起头,看到我名义上的驸马宋玉卿。
    “宫中萧贵嫔登门求见。”
    我伸手抹去面颊上的泪,冷笑道:“来得正好!”
    “阴愁涧的死士秘密聚集在城内,恐怕有异动。”
    我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淡然道:“去帮我备下罗孚茶吧。”
    “殿下……当真想清楚了?”他微皱着眉,有些迟疑。
    我笑道:“宋玉卿,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我?如今我放他走,你该高兴才是。”
    他沉默半晌,然后轻声道:“我只愿你欢喜。”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宋玉卿,我们都是可怜人。我终究留不住他,你纵然千般好,也……留不住我。”
    ……正堂前,我望着那个穿罗裹缎的女人,“萧贵嫔有何贵干?”
    “我要见他!”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我嗤笑:“他刺杀父皇事败,在浮水地牢受尽八十一酷刑时,你在哪里?”
    她死死盯着我,泫然欲泣。
    “不要总是这么一副受了委屈的狐媚模样,萧妤,其实你并不怎么好看。”
    她盯着我,由柔弱变得阴鸷,眼中羞恼而怨毒,忽然又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
    “是啊,我不如你。如今你是大楚公主,不是阴愁涧的死士。你的美貌能倾倒众生,可是,那又如何?”
    她走到我的身侧,在我耳边冷笑道:“他何曾正眼看过你?”
    艰难堆砌起来的心墙瞬间崩塌,痛……连呼吸都是痛!“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哈哈哈,杀我?杀了我你又凭借什么留住他?杨春白,一入阴愁涧,永生不得出。此时这泼天权贵只怕你消受不起,小心烫穿了肚肠!”
    “是么?”我笑了:“我能不能消受得起尚不得而知,不过你很快就消受不起了。来人!”
    婢女端来一碗汤药,萧妤的眼中终于流出一丝惊恐,“你……你要干什么?”
    我冷笑:“你猜啊。”一挥手,几个心腹走上来将她钳制住,我端起汤药走到她的面前。
    “杨春白,你好大的胆子!我……我是皇上贵嫔……”
    她歇斯底里大叫,我却将汤药灌入她喉中。“哦?你是皇上贵嫔?你不是蜀国公主吗?”
    她瘫软在地,拼命想要呕出汤药。“……咳咳……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
    “我想杀你便杀你,还计较什么时辰?”
    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抱着我的腿:“求你……解药……解……”
    我看着她昏倒在地,明明喝了药的是她,五内俱焚的人却是我。
    我恨她入骨,却终是不能杀了她。
    乌云掩月,夜半大雨。我端着那碗罗孚茶来到桂苑。
    他捧着一卷书册斜卧雕檀大塌上,我将那茶轻放在桌上。想起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在看书,我在窗前剪烛。
    他道:“剪烛西窗佳人影,此情此景可追忆”
    那时我想永远伴他左右,那时我想永远为他剪烛。
    后来,他送我来京城,喂我吃迷情药,让太子与我苟同,趁机刺杀皇上。
    事情落败,才知我是皇上失散在民间的女儿!
    他说他养我十年,是要设计我和我的亲哥哥乱伦,是想狠狠恶心一下大楚皇帝。
    他终究还是没有如愿,没能看到皇室的笑话,没能杀了皇帝,也没能带走萧贵嫔。
    被抓入狱,他在浮水地牢受尽折磨,我请求父皇将这个废人赐给我,我说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软禁他半年,真正受尽煎熬的又是谁?
    香炉中的一缕烟线笔直上升,似乎他的呼吸也搅不起半点涟漪。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呼吸?
    他放下书册,望着那桌上茶水,随即洒然一笑:“春白,你想好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喝杯茶吧,从此你我再无牵连。”
    他轻笑叹息:“罗孚茶,忘浮生。那你又为何不喝?”
    “你喝是忘却,我喝……便是死寂。在你身边十年,总要留些念想。”
    他忽然起身,身影如同鬼魅,一瞬间欺至我身边。
    我抬头看向他,并不感到吃惊,先前给他吃下的那丹药本就是帮他恢复内力的。伸手触上他的面颊,青胡茬有些扎手,他本是一个清俊的人,此时却是满面沧桑。
    “不怕我杀了你?”他盯着我沉声说道。
    “能死在你的手中,也很好啊。”
    忽然间,充沛杀气涌进窗内,有剑光如龙游于壁上!
    他望着壁上剑影,叹道:“我纵是走不出这里,此时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我看向窗外沉声喝道:“退下!”
    剑光隐去。
    他大笑,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我身子一轻,被他抱在怀中。
    黑沉的眼眸带着炙热的光芒,他低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留下来。”
    我的呼吸一滞,随即笑问:“走如何?留又如何?”
    “生或者死。”
    “难道不是死或者生?”
    他沉默不语,我凝视他的眸,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要带我走,却不是杀了我。
    良久之后,他忽然一笑,冰凉的指尖滑过我的眉眼:“这么美的东西,谁人不爱?”
    东西?我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
    “为师忘了,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教给你。”他低哑着嗓音,低头压上我的唇,温柔而细致。我只觉得一股清淡的气息将我包裹。他的唇,似乎要从我口中摄取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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