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卖笑
深夜,月上中天。
娆荼穿着薄绡襦裙坐在月洞窗下,妖艳的芍药花挤进窗内,花影与月影之中,她独饮一杯梅子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酒气飘了进来,她转头看见青衫淡泊的沈筑,脸上浮起笑意。
”公子——”她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宽袖。
沈筑低头看着这个女人,媚而不妖,是为清媚。
“我以前没见过你。”他道。
娆荼为他奉上一杯清茶,“奴浮萍漂泊本无根,半年前刚到金陵城。”
沈筑接过茶盅,轻吹了一下茶水雾气,却并不饮,将那茶盅送回到娆荼面前。
娆荼微微一笑,接过茶盅一饮而尽,“都说黄门郎沈大人心思缜密,是大梁第一擅谋之人,果然。”
沈筑冷笑,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坐在床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可还是完璧之身?”
娆荼坦然:“不是。”
他的冷笑更加浓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就想勾引我?”
娆荼坐直了身,双手搂主他的脖子,纱袖滑下,露出两截玉臂,“大人当真嫌恶奴?”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道:“你的来历,定不简单。”
“沈大人说笑了,若奴真有什么厉害来历,又岂会沦落在此,勾栏卖笑?”
“勾栏卖笑?”他细细打量娆荼,她的唇角正勾起一抹震人心魄的笑。
他伸出拇指拂过她的唇,指间沾染了一抹殷红胭脂。
娆荼笑嗔:“大人弄坏了我的妆。”
沈筑不动声色拔下她鬓角的发簪,如瀑青丝散落,浓郁的花香萦绕他的鼻尖。
他的喉咙微动,哑声道:“你像一个人。”
“哦?娆荼竟有这番造化?”
“一位故去之人。”
“不知是哪位女子,令大人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那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怎会对她念念不忘?”
娆荼淡笑了一声,“大人说,奴哪里像她?”
沈筑细细凝视她,过了许久才道:“眉眼口鼻皆不像,可是……眸光流转之间的气韵,却像了十足。”
娆荼叹道:“大人如此厌恶她,看来是娆荼的不幸……嗯……”
他吻住她的唇,大手按住她的后脑,粗重的吻,似乎想要从她的口中摄取她的灵魂。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她,娆荼的眼中泛起细碎的泪光,轻喘道:“原来大人喜欢吃我的胭脂啊。”
沈筑将她抛在床上,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地道:“一个勾栏女子,也太爱逞口舌之快。”
娆荼跪起,双手按住他的白玉腰带,仰头道:“公子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沈筑眸光炙热,手指捏着娆荼的唇,“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别的方式让我舒服?”
她微笑着解开他的玉带,“奴于此道不精,不妨一试,只是……怕伤了公子。”
沈筑重重冷哼了一声,将她推到在床……
娆荼趴在床上,男人不带一丝温存,粗粝的侵入让她浑身一僵,她攥紧锦绣被角,泪水一滴滴落下,她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承受他。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变了容貌,变了声音,总有一天她要毁了他的高傲,毁了他的一切!
她要他死!
002故人
一场突来的暴雨,窗前的芍药不胜娇弱。
娆荼昏睡过去,醒来时得知沈筑于半夜冒雨离去。
她看着身上的红紫淤青,笑道:“沈筑,你可真是个薄情郎!”
懒懒地在窗前倚了一上午,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商贩走卒,“这金陵城,真是热闹的很!”
一阵冷风扑来,名叫山鬼的丫鬟急来关窗,对娆荼道:“姑娘枯坐了一上午,我看你乏得紧,快去歇着吧!”
娆荼阻止她关窗,“山雨欲来,满城风雨,这一番好景,你却不让我看!”
山鬼呸了一声,“有什么好看?我等着看姑娘搅弄风云,闹个天翻地覆那才真有趣。”
娆荼指着窗下街上的一个布庄铺子,道:“你看那人。”
山鬼探头看去,小丫头微微拧起眉,“是裴青薇那个贱人?”
娆荼淡淡地道:“她现在是沈夫人,走吧,去见一见故人。”
主仆两人走入布庄,见裴青薇正端着一匹妆花缎细细打量。
店掌柜见娆荼走进,忙上前笑迎:“姑娘前些日要的软烟罗已经备好,专等您呢!”
娆荼笑道:“多谢,劳烦掌柜了。”
店掌柜笑道:“姑娘吩咐,自然不敢怠慢,您且等,这就给您拿。”
裴青薇被晾在一边,她轻飘飘看了娆荼一眼,娆荼回她一个温柔的笑。
“夫人气度高贵,您手中的妆花缎真符合您的气韵。”娆荼微笑道。
裴青薇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你是这附近勾栏院的女子吧?”
娆荼盈盈施了一礼,“正是,小女子唐突了。”
“无妨。”裴青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的意味,转头继续看布,不再言语。
店掌柜托着一个精致描金长匣走来,笑对娆荼道:“姑娘请验验货。”
娆荼翻开匣盖,里面叠放着两色罗料,一种松青色,一种秋香色。她伸手轻抚,“没错,薄如轻羽,温如美玉,是软烟罗。”
一旁丫头山鬼问道:“为什么叫软烟罗呢?”
娆荼道:“这料子可做纱帐悬床,远远望去就如一团轻烟,睡在其中仿若置身云雾软烟,所以叫软烟罗。”
裴青薇走过来看着那匣中软烟罗,她哼了一声,“掌柜的,你好大的胆子!这样好的东西,却不拿来与我看,是觉得我买不起么?”
掌柜连忙道:“沈夫人言重了,软烟罗难得,这位姑娘原是先预定了。夫人若有意,小可记下,等下次再得了货,一定送到府上。”
“下次?要等多久?”
“少说……也得三个月。”
“放肆,三个月后早就入了冬,哪还用得上这种轻薄的料子?”
“这……”
裴青薇看向娆荼,道:“我是个等不得的性子。不如我出双倍价格,你转卖给我。”
娆荼笑而不语。
裴青薇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意?勾栏中的女子,总不会不爱银钱吧?”
娆荼忙道:“不敢,诚如夫人所言,小女子沦落风尘,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既然夫人喜欢,便成人之美有何妨?”
裴青薇冷哼一声,“还算懂事,多少钱?”
“小女子曾付给掌柜一百两。”
裴青薇示意旁边的丫鬟,那小丫鬟捧出一个荷包,裴青薇道:“这里面是三百纹银,剩余一百两,算是打赏。”
丫鬟将荷包送到娆荼眼前,娆荼却不接。
裴青薇道:“怎么?你不会改变主意了吧?”
娆荼不言语,一边的店掌柜战战兢兢道:“回……回沈夫人,这位姑娘付给我的是……一百两黄金……”
裴青薇闻言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是黄金百两,折算为纹银,是三千一百零六两。”山鬼在一旁提醒道。
裴青薇顿了顿,难掩讶异:“这么一块布,怎么能值三千两?”
店掌柜如同吃了黄连,心惊胆跳地解释:“夫人有所不知,此料江南织造局费时三个月才能得两匹……”
裴青薇踉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匣中软烟罗,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不也是。
娆荼颇有些歉意地道:“沈夫人?这布您还打算要么?”
裴青薇回过神,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咬牙道:“自然是要!只是本夫人没带那么多银钱,你随我去黄门沈府去取。”
“原来是沈大人的夫人!失敬。”娆荼肃然道,“既是沈夫人,小女子怎么好巴巴地去府中取,夫人有时间,派人将银票送到对面玉河楼,店掌柜是个见证,小女子自然相信夫人。”
裴青薇点头道:“你放心,自然会送去就是了。”
“既如此,小女子先行告辞。”
娆荼和山鬼走出布庄,山鬼啐了一口,嘀咕道:“什么玩意!自己不也是从青楼爬出来的贱货!”
“山鬼,慎言。”
山鬼道:“姑娘你不知道,那贱人一直盯着你脖颈看呢,满脸的不屑轻视,她以为她是什么好货?”
“哦?”娆荼伸手抚摸白皙脖颈,那里分散着一些红紫的痕迹。
山鬼愤愤然:“她不知是她的好相公沈筑造的孽呢!”
003谋策
十日后,玉河楼有盛宴,三皇子获封瑜亲王,大宴王公贵胄。
娆荼斜倚在榻上,手里摆弄一朵精致的珠花。山鬼在一旁数点银票,嘴里碎碎念叨:“也不知裴青薇那贱人废了多少心神,送来这些零散银票,真是寒酸死人!”
娆荼笑道:“你得了便宜,还念叨!”
“本来就是嘛,姑娘你看看,五十两、一百两、三百两……也不知凑个整。”
娆荼道:“沈筑官拜黄门郎,天子近臣,想要巴结他的大臣多不胜数,只是他一向自诩清高,家中应该没有多少银钱。我猜裴青薇送来的这些,是她往日私受的贿赂,沈筑并不知情。”
“这女人真是祸水!”
“所以,喜欢上这样女人的男人,也不怎么样。”娆荼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达官显贵,“今夜来了不少大人物吧?”
“是啊,瑜亲王请客,朝臣虽然出面的不多,不过朝臣家的公子可来的不少!”
“自然如此,既避讳了结党营私,又不得罪瑜亲王……沈筑来了吗?”
“这倒没听报……姑娘,自那日起,也该有十日了吧?怎么没个动静呢?”
“要忍。”娆荼扶着窗框,看向楼下灯火阑珊处那个一袭青衫的男人,她微微一笑:“谁说没动静?这不是来了吗?”
门外,老鸨敲门道:“姑娘,瑜亲王点了名要见你。”
娆荼应了一声,对山鬼笑道:“你看,时辰正好!”
她下楼走进一间清雅厢房,只有一个人在内,身穿紫玉蟒袍,剑眉挺鼻,气宇不凡。她上前道:“娆荼见过瑜亲王,恭喜瑜亲王。”
瑜亲王上下打量她,点头道:“果然绝色。”
娆荼上前为他斟了一杯酒,“承蒙王爷盛赞,不甚惶恐。”
瑜亲王楼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娆荼?好别致的名字,妖娆、荼毒,似乎皆非好字。”
娆荼凑到瑜亲王的耳边,低声道:“对王爷来说,却是一把温柔刀,不是吗?”
瑜亲王一怔,随即笑了两声,扣指在她眉心一敲,“还是一把知心的好刀!我助你进沈家的大门,你该知道拿什么回报我。”
娆荼一笑:“奴为什么要进沈家的大门?”
瑜亲王压低了声音:“沈筑是天下才俊之首,才子美人,向来佳话。你来玉河楼半年,以你的姿色,早该名动京城,却只在沈筑来的那晚露了面。你说,这是为什么?”
娆荼叹了一声:“王爷既知我意,怎不知沈筑意?你想让沈筑助你夺储,只是他一向清高傲世,不屑党争,此事艰难。”
“细水长流,本王不急于一时。”
“好,我欣赏隐忍的男人。不过那人凉薄,说不定他早就将我忘了……”
门外小厮通报:“王爷,沈大人来了。”
“快快请进来。”
他从门外走入,眼神飘过娆荼,落在瑜亲王的脸上,朗声道:“恭喜亲王。”
瑜亲王怀中抱着娆荼,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沈大人快快请坐,今日在玉河楼,尽可开怀畅饮,不必拘礼。”
沈筑面无表情,撩袍坐在凳上,与瑜亲王相对而坐,始终没有看娆荼一眼。
瑜亲王指着娆荼问:“沈大人文采风流,曾当着父皇面评点后宫美人,引为美谈。你且看看本王怀中的美人如何?”
沈筑这才看向娆荼,她穿着一袭霞影纱,薄施胭脂,耳朵上两个明晃晃的月牙坠子发出旖旎的光,一双桃花眸子更是含着无限风情,当真艳若霞映澄塘。
他饮下一口清茶,淡淡地道:“是个美人,却不知本分。床上功夫实在差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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