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眼神

    
    面对行者，阿达心存感激，但又不知要如何再对话下去。
    在阿达眼里，名字长的人物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角色。比如：米纳斯迪丽斯。
    “感谢。”阿达对角落里的行者说。
    “举手之劳。”
    夜末过半，气候微凉，小倩的体温在大幅度的上升。
    “好烫……”阿达用手摸了摸小倩的额头。
    “来人啊……有水吗？拿点水给我们好吗？再不喝水就要死人了！”阿达竭尽全力的摇晃着铁栅栏。
    “喝水？哈哈哈……你们这群外来的畜生只配喝尿！”牢头在栅栏前宽衣解带，尿便从外头朝里面撒了进来。
    “天道轮回，因果不空，恶行必食其果。”于墙角边打坐的行者轻声的叹息道。
    “哥…我们，不求人…咳咳……”醒来的小倩抓住了阿达的脚踝。
    “什么叫不求人？他们能给你水喝，让你好受些，我跪下喊他爹都行。你这样会死的！”
    “闭…嘴。他们…不配……咳咳咳……”
    “龙秀家臣…行同幽灵…视死如……战歌……”
    “龙秀…家臣…如果必要…连神…都杀……”
    “龙…秀…即便…战败…也绝不…不…不投降……”
    小倩在瑟瑟发抖，她在昏迷中低语着，可紧握住阿达脚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闭嘴！都什么时候了！龙秀家臣关你什么事啊！我只要你活！其他人生死于我何干！”
    黑暗中，阿达挺着无力的身躯朝墙上疯狂出拳。
    “风神拳，风神拳……师父说过，出拳之前先问心，出腿之时顺苍生……”
    一拳，两拳，三拳……阿达咬紧牙关，强忍住每一次挥拳后撞击带来的疼痛。泪水和汗水交错在一起，右手也渐渐的血肉模糊。
    阿达用牙齿撕裂其伤口，弄的满手鲜血淋漓。
    “傻子…你……”
    阿达没有理会小倩，凭借最后的些许力气绷紧了关节神经，滚烫的鲜血顺着关节快速的滴在小倩的嘴唇上。
    “龙秀…家臣……”
    “家…个…鬼……我叫你…张嘴…好好…活着……”阿达面色惨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阿达最后一滴血落在强行小倩被强行掰开的嘴时，垂下无力的双手。
    “哥……”
    “唉。望你能参透尘世间的善恶，那我也愿意为你化作尘埃。等你有千万多年了……”
    昏迷中，阿达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在黑暗潮湿的空间里静坐着，这感觉像是半梦半醒，可又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坐着的，竟然是米纳斯迪丽斯，样子即如往常的令人心生恐惧。它用手指刺穿了阿达右臂膀的三角肌，正在往里输送土系精元。身后也有一个人用了同样的方式，把手刺入大圆肌，把木系精元输送给阿达。
    土与木，二者属性本为相克，然而这两股涌来的力量竟然交融一体，在阿达的元神空间里迸发出一株蓬勃向上的树苗。
    天亮了，牢房有了些许光线，吵闹声终止了阿达的怪梦。
    摸了摸小倩的头，烧退了。她像蟒蛇似的正蜷在一旁。
    阿达发现伤口不再疼痛，反倒是倍感神清气爽。至于昨夜至今的牢房里，那位叫什么耶罗明月的行者，早已消失不见。
    莫非……我获得了……难道说……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落难不死，必遇高人，传授绝世武功，从此纵横天下！可是为何米纳斯迪丽斯……算了！管不上这些了！
    阿达越想越兴奋，低着头忍俊不禁，时不时对着墙面手舞足蹈、自言自语。
    “哈哈哈！是时候证明自己了！”阿达一拳打响了牢房的栅栏。
    果然！这一声“哐”非常的清脆响亮。看来风神拳的力道恰到好处，外加帅气造型一气呵成……
    “啊啊啊啊！哎呀妈呀！疼疼疼啊！”
    这一拳下去，门没破，阿达手上才愈合的伤口却再次崩裂。
    “唉……你的身坚智残，我看这辈子是好不了。”小倩从背后传来唉声叹气。
    “太好了！你醒了！快快快，你的早饭又有着落了！”阿达捂住伤口跑向小倩。
    “别过来……你那恶贯满盈的手到底洗了没啊？味道太奇怪了！总感觉顺带吃了你不少子孙后代呢。”
    “喂！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谢谢啊~我死不了！你呢，好点没？”
    “去！好心没好报！你看我这铜墙铁壁……”阿达昂首挺胸的拍了拍胸口。
    “吵什么吵？”牢头开了锁，推开门后几个大汉冲了进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大伙们晨练够了再带去见主上。”
    一刻钟后，阿达几乎是架着被抬走。
    经过的牢房传出：“Lord，save me. help me……”，“help me……”，“救我……”以及其他叽里呱啦的语言。
    阿达虚弱的扭头看了一眼，这里被关押的外来者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一大部分居然是洋人。
    难道说，他们也是为了寻宝而来？又或者，因误入这个区域才导致被关押？
    牢头带着几个士兵一路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主上”和“圣殿”这两个词汇，其次就是关于鲛人的恶行。
    他们口中的圣殿在一座山的顶端，抬头看了一眼，必经之路蜿蜒向上。对于身负重伤的人来说，每走一步山路，伤口便隐隐作痛。口渴，饥饿都会使人步伐沉重又缓慢，可你越是走的慢或是难受呻吟，他们就更加泯灭人性的对你施行殴打。
    边打边高呼“为了主上！”
    阿达想不明白，看似如此淳朴的城镇，为何这些人却如此暴戾。
    或许小倩说的对，有时选择不低头是一种态度，尊严会让看不起你的人，敬畏你三分。
    路过山间回首俯瞰，云层下的美景尽收眼底。再仔细一看就会察觉到这里岛屿被分为两块，我们所在的方位像个圆形太阳，而靠西方向的版块则像轮左弦月。这两大版块很紧凑的拼在了一起，要不是中间那道蓝色的海流，估计很难看出这是一座日月岛。
    圣殿前，一群村民在跪拜一座神像，然后起身领赏。其中有个人特别眼熟，即使是化成灰，阿达也认得出来。
    那个对我们下药的大夫，正朝着阿达咧嘴一笑。他得到了某位官员的嘉奖。
    “呸！”阿达朝他吐了口水，紧接不到三秒，牢头的一巴掌又将阿达打的眼冒金星。
    眼前的建筑金碧辉煌，阿达再也无心去欣赏。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写的字应该是“龙阳神殿”四个大字。
    殿内，有十二根顶梁柱分为两排，每根柱子下都坐着一名奇能异士。他们个个骨骼惊奇天庭饱满，双目紧闭盘腿于蒲垫中间。他们的岁数都在鲐背之年以上，甚至可能更高。
    十二位异士身后都站着一名身强体壮的斗士，从他们每个人衣着上不同的图案来判断，应该是代表了十二生肖。
    殿中央有座古老的大炉鼎，上面正萦绕着屡屡青烟。这熟悉又该死的味道，阿达只要一旦想起，就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屁股。
    “来者，可是东方之人？见到主上，还不跪下！”说话的这位，并不是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的老家伙，而是老家伙身旁发出阴阳怪声的青年。
    细看这青年的元神，是头背上长出三只雕头的豹型野兽。
    “不跪！我有的是尊严！直接说吧，你们要把我俩怎样？”
    “洗礼，宫刑。”
    洗礼应该是一种神圣的仪式，至于宫刑……
    “什么是宫刑？”
    “就是阉割。”小倩凑过头轻声的说道。
    喂喂喂！你们有必要上来就这么残忍吗？
    “喂！凭什么啊？我是奸淫掳掠的还是把镇上的小姑娘怎么的？你们这是没人道了是吧？”
    “人道？我们讲的是天道！来人呐……”青年一挥手，几名士兵就带着大刀一拥而上。
    “且慢！有…有…其他简单的方案吗？比如，先洗礼或是设宴款待之类的……”阿达噗通的跪了下来。
    “行刑！为了天之主上！”
    “住手！算命先生也说我是天道，天道阉了天道，这是大逆不道！”阿达破罐子破摔，胡言乱语起来。
    “住嘴！油嘴滑舌定是孽畜！主上放心！容老朽的幽冥蛇王与他斗上一法！”左手边第六位老道猛的睁开眼，一张符咒贴向身后的斗士。
    “大爷！您这邀功的也太明显了吧？我也没说要和你们斗法啊！”
    刹那间，斗士在黑烟中竟幻化成九尺巨蟒，露着凶狠的目光，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阿达裆部。
    “救命啊！杀人啊！有人私自阉割啊！”阿达刚想快速开溜，就被士兵们给死死的摁在地上，伺机剥去裤子。
    “滚！”小倩甩手怒吼道，“你在老娘面前也敢称王？”
    这一刻，本该的变本加厉的蛇王听到小倩的怒吼，反倒是如见到它亲娘一样被定在了原地。原本的凶神恶煞也被温顺所取代，只能愣头愣脑的盯着小倩不敢再向前挪动半步。
    幸好，小倩元神再怎么说也是九头蛇，这区区狗屁蛇王在她面前，还真不值得一提。
    “好了！行了！可以了吧！我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赶紧把我们放了啊……”阿达挣脱开士兵们的扣押，骄傲的站起来，优雅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这……前所未闻。”
    其余十一位老道都睁开了眼，相互回望并议论纷纷。
    “那也容老朽与她对上一招！”第五位老道咬破手指，掀开斗士衣服，在其胸口上涂涂写写。
    鼠牛虎兔龙蛇……如果方才那第六位的老道是召唤蛇，那在他左边的那一位，莫非能召唤出……龙？可我们红姐不在啊！
    “大爷，您歇歇吧。别来了，一把年了纪了……”
    “地龙！起~”
    “喂！你还真来啊！”
    老者话音刚落，瞬间圣殿犹如腾云驾雾，一丈多高的花色红头蜈蚣挺身而起。它嘴里含着一颗宝珠，两枚触角在空中来回晃动。
    大爷……即便现在是红姐在，那估计啥也没用了。被您这嘴里含着宝珠的大蜈蚣咬上一口，是龙也得死啊！
    “请问……我现在认怂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地龙！为他洗礼！”
    “小倩！救命……喂喂？小倩？”
    小倩看着蜈蚣蜿蜒爬来，愣在了原地。
    难道九头蛇都……怕蜈蚣？阿达又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下要双双领完便当把家还。
    “小倩，我们下辈子，各自投个好人家吧……”
    “滚！”米纳斯迪丽斯的声音在阿达耳边回响。
    这下，蜈蚣可不像刚才蛇儿子见到亲妈的举动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蜈蚣外孙遇到它姥姥时该有的尊卑。虽然阿达对米纳斯迪丽斯这种死敌有所忌讳，可回想起昨天的梦境和今天所发生的救场事件，顿时不太理解当下是怎么个情况。
    大蜈蚣乖乖的在阿达身上来回磨蹭，然后面对召唤它的老者，眼神里流露各种不满，仿佛在和久违的姥姥倾述它平日里所受到的各种委屈。
    “好！很好。”坐在龙椅上的老家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吃力的鼓着掌。
    “咳咳…我说你们就这点雕虫小技嘛…我看大家还是好聚好散吧。我们走了啊！拜……”阿达刚拉着小倩转身离开，背后又传来一句：“那就让老衲同你们二人再走上一招。”
    你们真是够了！不让我强行领便当就不善罢甘休对吧？
    “你们还有完没完？”阿达怒斥道。
    “我们要替天行道！”
    十二位老者齐刷刷的站起，一头九尾四耳，眼睛长在背上的羊型神兽狂奔而来。
    “喂喂喂！我跟你们讲啊，别过来啊！我还有人的啊！喂喂喂……”
    阿达撒腿就跑，可那神兽的速度行如踏风，一记羊角的顶撞，刺向阿达的菊部。
    “喔呜~”阿达在被撞飞的瞬间，捂住屁股两泪纵横。
    那一刻，阿达意识到，这原本该带入棺材的晚节却在这圣殿上悄然逝去。
    “喔呜~”，多么干净利索的呐喊，那是夕阳下迷失的年华，是光棍浴室里落下的肥皂，是……
    “是个鬼啊！此处再不来个‘滚’，别说晚节，连命都没了！”
    “滚开！”
    “嗯？还真来啊……感谢上苍……”
    这一轮出现的家伙，令在场的所有人陷入震惊，甚至让十二位老者又齐刷刷的瘫倒在地。
    只见它振开圣殿大门，腾飞而来，落地时的龙吼震耳欲聋。
    “谁敢再来斗法！我在此之前先弄死它！”
    一条巨大的五爪黑龙在圣殿上意外登场。它的身躯矫健，色泽鲜亮，血红的双眼藐视众生。
    没有一个人知道它是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它为何目的而来。
    “猼訑，听说你向来无所畏惧，”
    羊型生物听到黑龙的问候，颤抖的退后了几步。
    猼訑？据说这神兽一生骁勇善战，为何见到黑龙却如此胆怯？
    难不成黑龙是龙里最高等级的象征？
    “表哥！您来了~”阿达强忍住菊部的巨大痛楚，一路跪到黑龙前抱紧大腿。
    阿达的表情从容淡定，宁死也要带着微笑。
    “听着！你们再敢惹我族人，这就是下场。”黑龙一击扫尾，鞭碎了一根粗壮的石柱，墙体瞬间塌了一方。
    阿达真没有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黑龙？好…好强。但…不可能啊……”小倩看着这条黝黑的五爪龙陷入了疑惑。
    “请龙王息怒，他们都是本主请来的贵客，只是有些人没有长眼睛罢了。羊仙……”坐在龙椅上的老家伙故作镇定的抬起微抖的手，“把这几个怠慢我贵客的下人，全部废弃双眼。”
    “主上别……”
    “主上……”
    “主上饶命啊……”
    “主上，那可是您……”
    跪地求饶的他们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殿里的猼訑风驰电掣般的连续闪击，把四人的双眼挖了去，只留下一片鬼哭狼嚎。
    这残忍的一幕，阿达不敢看一分一毫，脑海里想起明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天道轮回，因果不空，恶行必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