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眼神

第三章,8,新岛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嘀嘀哒哒的落在甲板上与鲜血融为一体。当对方最后一个水手倒在尸兵的血刃之下,轩宣布了终止。雨水开始不断的顺着阿达的侧脸滑落,仿佛告诉他无论如何结局已经无法挽回。尸兵们不约而同地把水手尸体当成战利品拖向本船,蹒跚的步伐中似乎忆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被死神这般带走了温度,然而不到9秒的记忆又一次被怒吼的波涛碾碎。
    阿达抬头看到了轩不知何时早已站在自己的面前,于是又低下头试图逃避她的双眼。
    “抱歉……”
    “小子,这是战争而已,没什么好抱歉的。不过,你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爱过我的人。他……”轩原来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她似乎也淡忘了。
    “谢谢你。”
    “一条船上的蚂蚱谈不上谢,只是觉得你的队伍挺强大的呀。能支配孽红而不被反噬的如红,能射石饮羽会三鹰箭术的姑娘,这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有替你受伤的另一位小姑娘,她今天不戴面具了嚒?”轩的最后一句话让阿达嗖的站起来。
    “你想对她怎么样?”
    轩向来和祀魂宅敌对,佐菲也对她避而远之,难道平时都这么谨慎了还是难逃轩的法眼?
    “我说话很小声,你不必紧张,我要是有什么企图,早把你们抛在荒岛上等饿死得了。况且我和宇老板还有阿咩之间都有生意要合作,随口聊聊你艳福不浅而已。”
    阿达心头悬空的大石终于尘埃落定,细想一下轩的话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她想杀我们大可随时动手,更不必大费周章的在帮我们解决问题。看来她在意的还是宇老板剩下的那笔酬劳,至少在我们交货之前是安全的,可究竟阿咩那又能有啥东西会让她如此着迷呢?
    “那……你和废物咩有啥交易可谈的?”阿达强忍住可笑的冲动,他想起板砖换珍珠的剧情。
    “废物?他可是把祖传的菜刀拿来和我交换你的平安呢。要不是因为和我过去的老相好有那么点相似,我才不淌这趟浑水!”
    阿达听后心中泛起一阵暖意。阿咩这个五渣平时没啥太大的作用,但每逢危难时刻,这个废物却总是出现在最前头想要保护同伴。就冲着他这次还敢冒死和“死神领主”交易地摊货的壮举,阿达第一次情不自禁的想为他鼓掌。
    “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经常坐在棺材上的黑衣男人是你朋友么?”阿达掏出烟叼在口中,但雨水让火一直打不起来。
    “他是我的队友,他很少和人说过话。你与其想了解他,不如先了解一下你自己。”
    “了解我自己?”
    “你都不知道你身体藏着很多秘密?”
    “秘密?”阿达身体仿佛感受到一道圣光的笼罩,他渴望知道是什么秘密。
    “果然啊!我就说我是天之骄子嘛。”
    “有关你的秘密,我暂时不能说,你得自己去寻找答案。我能透露给你的信息只有一个,你被太多人监视了……噢?有人来了,今天先聊到这吧。”轩说完之后又惯性动作的离开。
    这算哪门子的秘密?所谓的监视要是指华京王那几号人的话,那还用得着你来说。你要是说霓虹大哥,那也是自己人谈不上什么监视。你说了简直等于没说,这不吊人胃口嘛?
    “美人号已修整完毕,对方船只被我一把火给烧了,接下来我们可得抓紧时间了。”霓虹把一瓶金疮药甩了过来又说道:“换包烟。”
    “成!我们出发。”阿达微笑道。
    船又继续前行,阿达来到佐菲房门口。
    “红姐,佐菲她还好吗?”阿达往里瞄了一眼。
    “伤口有点深,脱离失血期了。但有点发烧,所以她暂时先睡了。”
    “对不起,佐菲……”阿达内疚感倍增,将金疮药放到了红姐手中。
    “我帮佐菲拔箭的时候,她还很担心你有没受伤。”小倩的话让阿达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咳咳!大兄弟,先别难过。我找到安全的着陆点,你有想法没?”
    霓虹捧着大包裹出现在红姐身后,阿达快速的擦干了眼泪。
    “找到着陆点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连夜登陆,早拿到葫芦早回家!”
    “得,收到!”霓虹把包裹放到了地上,“这是在他们船舱里搜到的,咱们乔装打扮一下或许更有利。还有,我从他们每具尸体中都摸索到些许珍珠,这些应该是他们交易使用的通货币。”
    “那好!事不宜迟,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哦对了!红姐,你留下来照顾佐菲可以吗?”
    “她会很安全。”
    “那拜托你了,等她醒来告诉她这算工伤!”
    “嗯!”
    大家整顿完毕就下了船。也许是雨后的缘故,海面烟波浩渺,一道道细浪纷纷拍打沙滩发出声声作响。在层层薄雾笼罩下的小岛既朦胧又神秘,纵横交错的小径到处铺满落叶,路经窄得像一根羊肠似的小道时常有湿漉漉的小果子差点让脚底打滑。丛林里时不时有几只诡异的鸟发出阵阵哀鸣,好像它们并不欢迎我们这些来自东方的陌生访客。
    霓虹握着手电筒在前头开路,三人紧跟其后留下标记。在此不得不说一下这次cosplay的主题非常不协调,只有小倩把古装穿出了侠义的气概,而剩下的则是把地痞流氓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论你怎么看,这都像是一出大侠扣押山贼回牢房的故事。
    “喂!我们是不是拿错剧服了?”
    “很有可能!要不我们回去换一套再来?”
    “对不起,我们已经走远了……”
    “嘘!霓虹你面朝11点钟方向百米内有人。”小倩轻声细语的发出警告。
    四人相互点头示意,蹑手蹑脚的拨开草堆半蹲前进,等到霍霍的磨刀声渐近,一处篝火也照亮了不远处的一片小地方。顺着有光的方向望去,只见草舍门前的树干上绑着一只鲛人,两名渔夫正在轮流用皮鞭抽打它的身躯,另一名渔夫则放下屠刀去给烧锅添水加柴。
    “畜生!你到是哭啊!你不哭我们怎么发财?”肥头大耳的家伙焦急的原地打转,又时不时的上去对被捆绑住的鲛人狠狠的抽上两鞭。但鲛人即便是浑身血迹斑斑,上气不接下气也在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赶紧杀了熬点油钱,给你弄死了油脂都变差了。”
    “你说杀就杀?好不容易捕获到一头母的,不取点珠子还能赚什么钱!”肥头大耳的这又一鞭下去连看的人心里都在隐隐作痛。
    “哥,那只鲛人肚子里有宝宝,她要做妈妈了……”小倩边说边握紧拳头。
    我们都相信小倩的感知能力。有句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你们欺负妇孺算什么好汉!但凡遇到这种事情最好想都别想,直接操家伙给我上!
    “住手!你们谁敢在动她一下,我废了你们手脚。”随着小倩一声怒吼,四人便出现在草舍前。
    喂!小倩,这是你哥出场的专用台词……
    “住手?你敢和我谈住手?你知道它是什么玩意么?它没少杀你家人是吗?你喊住手?你是它生的小杂碎么?我偏不!”肥头大耳的家伙又恶狠狠的抽上一鞭。
    “闭上你的脏嘴!”阿达扫了一眼他们平凡的属性拔出了刻着“英雄”二字的木剑。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连三分钟都不到,三个渔民都被阿咩的板砖统统拍晕在地上,而这种久违的碾压式成就让阿达倍感骄傲。
    “大兄弟,既然捅了这篓子,要不要……”霓虹舔了舔锋利的匕首。
    “不必了!战争是勇者之间的较量,它和这些山野村民老弱妇孺无关。把这三个人绑起来!记住!给我打死结!”阿达难得有机会把师父说过的话给搬出来用。
    “可以啊!要是我的手控制不住可怎么办呢。”霓虹话音刚落就使出三招分经错骨手咔咔的把三人的腿给废了。
    这次阿达没有说话。
    “哥,你今天特别像一个人。”
    “闭嘴!我什么时候不像人了?”
    “我是说,你特别像我的父亲。”
    “没办法,就是这么英俊!”
    “哥,你听,她的小宝宝还在动,我们来得真及时。”小倩把耳朵贴在鲛人肚皮上凝听,她的笑容难得恢复了小姑娘该有的甜美。
    鲛人面目惨白全身血肉模糊,失血和脱水早已让她奄奄一息。霓虹给她松绑喂了点水,阿咩拿出一叠小山神蛛丝给鲛人止了血,小倩也扯下几块布帮忙包扎伤口。
    “阿咩同学,这止血的宝贝哪来的?”
    “好坏坏啦~这是人家上次和空哥哥一起割来的呢。”
    “待会儿上交!”
    “可是达哥哥您不是在模仿杨昆仑吗?他可是不抢别人东西哟!”
    “为了组织能够安康长存,你还是得上交!”
    “那人家上交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赏你背她上路!”
    就这样阿咩背着鲛人吃力的走了一公里多的路。
    “阿达兄弟,我提个建议。那三人醒来后万一叫同伙追杀咱们的话,人少咱们还能抵抗,人多咱们得跑,可鲛人跑不了就是必死无疑。咱们该做的也做了,不如接下来放她入水看她个人造化如何?何况她本该属于这片海洋。”霓虹又掷了一手骰子,“嗯。三六,大吉。”
    大家经过协商后都纷纷表示认同,于是阿达委派了阿咩亲自把鲛人放回海中,目送她随浪而去。
    大概又绕了几个时辰,我们终于在日照当头时找到一座靠山的大城镇。
    踏上石阶,眼前的道路像瓜藤一样连绵逶迤,把一户户人家串了起来。石阶两旁挺立着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形成了几条自然的绿色通道。周围人群熙攘车水马龙,街边小贩茶楼酒馆赌坊药庄应有尽有,来往行人的穿着打扮都停留在某个朝代,他们在集市上用珍珠来交易想要的货物。再放眼望去,石道继续蜿蜒而上,更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绳缠绕山腰越过山岗,最后消失在云雾之间。
    “我们两两一组分开行动。我和阿咩先去探探路,正午时候咱们就在前方的茶楼会合。”霓虹说完就和阿咩一同摩拳擦掌的闪进一家赌坊。
    喂!你俩确定是去找线索?确定不是去赌坊发泄赌瘾?你们假公济私来寻欢取乐的行为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咦!那是什么!按照以往的套路!这地方一定有线索!”
    阿达走到丹楹刻桷的朱楼翠阁旁停了下来,抬头看见上方正有几位妙龄少女在演奏。琴、箫、琵琶以及各类碰撞乐器的轻盈发声都融合成八音在耳边优雅的环绕,仿佛有种刻不容缓的使命召唤:“官人进来坐坐好吗!”。
    “你确定不是想去青楼寻欢作乐?”小倩瞟着白眼。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处必有线索!南无阿弥陀佛……”阿达双掌合一鞠了个躬。
    “别阿了,你没觉得这里的药庄有点多吗?”小倩拧着阿达耳朵把他的头夹到了胳肢窝下。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阿达放眼看到好几家店铺前都挂着用小篆刻写的“丹药”牌匾。
    一座城怎会有这么多药店?进去瞧瞧,就算没线索好歹也能寻医治个腹泻。
    “你好,我们是来求医的。”二人随便挑了一家药庄走了进去喊道。
    这家药庄除了台上的药柜和一屋子的草药味别无异常,只是堂中放着一口炉鼎。还没等二人观察完毕,一名年轻的郎中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按住阿达手腕就地号上了一脉。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嗯……恭喜贺喜!您这是喜脉啊!只要您早晚服用本店的镇店之宝——薇珠十六保胎丸,保证您……”
    啥?喂猪十六胞胎丸是什么鬼东西啊?你这广告植入也太肆无忌惮了吧?说好的望闻问切去哪了?我这还没说腹泻你就宣布我怀孕了?庸医你好!庸医告辞!
    “有何症状?”二人又换家药庄,这回是有些年迈的大夫上前号上一脉。
    “腹泻!”阿达边答边四下瞄了几眼。店内也有一口炉鼎,它正冒着淡淡的青烟,闻起来神清气爽。
    “看你面色晄白,神情呆滞,形寒肢冷,四肢无力,这是脾肾阳虚之兆……”年迈大夫的话总算有点切入正题了。
    “那要如何医治呢?”
    “已无药可医……但是!你今天遇见了老夫,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随我进屋再做细查。”
    为何听到这种反转类型的台词,阿达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大夫,这屋子这么黑不需要点灯吗?人家有点怕黑哦!”阿达双手捂胸。
    “无碍,把裤子脱了,撅腚容老夫瞧上一眼。”
    “大夫,这不太好吧?人家害羞……”
    “我可是大夫!救命如救火!”
    “那我脱了把裤子放哪?”
    “先放我裤子边上吧,我也脱好了。”
    喂!剧情明显不对啊!说好的医者父母心呢?难道是雾霾太大才看不清心在哪吗?你身为大夫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少男,那对不起!你已被直接定义成是个老流氓!
    “小倩!救我……”阿达刚喊出口眼前的世界就陷入黑暗。
    当阿达微微的睁开眼时,大脑的昏沉让人打不起精神。他伸出无力的手摸了一下屁股,幸好清白依旧健在,只是手脚都被枷锁给铐住。眼前的空间很潮湿,能够听到海浪和人为制造出的吵杂声。借着墙角油灯的微光,阿达察觉到自己正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而小倩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躺在一旁一动不动。
    “小倩!你怎么了!呜呜呜~”
    “哥…我…我…用…不出…力气…也召唤…不出……”小倩奄奄一息。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回事?”阿达手忙脚乱的掏出从阿咩那没收来的小山神蛛丝给小倩止血。
    “他们……打我……”小倩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这群畜生,打一个女子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统统冲我来!”阿达气的牙齿直颤抖。
    “该轮到你了!”牢房外有人吼道。
    不会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装个死先。
    牢房门被打开,三五个人大手大脚冲了进来架起阿达,往其嘴里塞了一团破布,紧接一顿暴打。
    “说!你们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一拳打的阿达眼冒金星。
    “唔!……”
    “说!你是不是海妖的同党!”又一脚踢到阿达屎尿并进。
    “唔!唔!……”
    “嘴硬不说是吧?有你好受的!”几下鞭打使阿达疼的直掉眼泪。
    “唔!唔!唔!……”
    “说!不说给我打到死为止!”对方花样的组合拳让阿达除了抱头别无选择。
    “唔唔唔!唔!唔!……”阿达真的非常想说些什么,但被堵住的嘴和乱拳的殴打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权利。随着身体承受的剧烈疼痛不断加深,视线也变得越加模糊,耳朵也逐渐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
    阿达只记得倒下的瞬间他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抓紧小倩的手……
    “你我有命,寄魂千里,花落八百,轮回六道,前世不复,才向今生。心有惑,善恶两仪,诸年不解,又分四象,妄杀戮,贪嗔痴,称黑神。黑神,以仇为引,梦回三千烟雨,血可直贯九州,途经之处,万物皆为灰烬。可叹……可悲……”
    “哪儿……地狱吗……”阿达再度缓缓的睁开眼,面前盘腿坐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行者,他正在念着诗词。
    阿达吃力的爬向小倩,把她搂在怀里然后艰难的靠墙坐了起来。小倩的体温和痛不欲生的感官刺激都证明了自己还没有死。
    “你…哪位……疼……”阿达边擦眼泪边抱紧小倩。
    “我们还是见面了。”行者朝阿达身体点了几道穴位,瞬间缓解了他不少疼痛。
    “谢了啊!”
    等等!“我们还是见面了”这句话是啥意思?莫非这就是历代传说中的落难不死必遇高人?然后练就一身绝学的关键剧情?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忘记了出场的台词才故意套的近乎。
    “没时间解释了!我知道你是专门等我的出现,现在我来了,快传授我绝世武功吧!师父!”阿达即便是浑身乏力都伸手紧握住行者的双手不遗余力的喊出“师父”二字。
    “几千万年前的问题,你今天又说了一遍。”行者淡淡的说道。
    “我今年才二十出头!你别闹了……”阿达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凄于未央织尺素,此醉捎上明月中。在下——耶罗八姮黛.故乡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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