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郢被判刑后,夏仲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夏之时的坟前祭拜。
这次不仅他们夫妻两个去,三个孩子也都带上了。
水生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一手拉着一个妹妹,走的稳稳当当的。
“一眨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夏仲春看着前边三个圆滚滚的身影,不禁感慨:“我还总觉得自己没长大,可仔细一算,爹已经离开我们好些年了。”说到这里,她鼻子一酸,泪珠滚滚而落。
刘润清及时拿出帕子给她把眼泪擦掉,“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机智勇敢的小姑娘,在岳父眼里,哪怕你已经白了发,还是那个窝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爹爹一直把我当成小女孩一样无条件的疼爱,又从未把我当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待,我做什么都很全心全力支持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小孩子的突发奇想。这样好的父亲,偏偏??????好人不偿命,祸害遗万年。”
到了夏之时坟前,夏仲春亲自将贡品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好,都是他生前爱吃的。
“爹,女儿来看你了。”一句话刚说出口,刚止住的泪意又冒了出来,她忙擦了一把眼泪,笑着说:“今天把几个孩子带来给您看看,最大的叫水生,慧慧和豆豆应该是同一天生的,豆豆是您的亲外孙女,水生和慧慧是我从外边捡回来的,一直养在身边。”
慧慧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水生却是知道的,他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严肃地说:“外公,水生来看您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娘和妹妹们的,您放心。”
“噗嗤!”夏仲春被他的话逗得破涕而笑,“这话跟谁学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水生小脸一红,悄悄看了一眼刘润清,还不是跟他爹爹学的。
刘润清自豪地说:“肯定是跟我学的,也就我能教出这么懂事的孩子。”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夏仲春唾他,“水生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爹娘身边的,你能教他多少?”
“咳咳。”刘润清清了清喉咙,转移话题:“让两个丫头给她们外公磕头。”一手拉一个让她们跪下:“这是外公,是娘的爹爹,快给外公磕头。”
一家人上完香,夏仲春吩咐水生:“带着妹妹去别处玩儿,娘跟外公再说几句话。”
等孩子们离开了,夏仲春扶着墓碑,哽咽地说:“爹,王郢给阿宁的女儿真真下老鼠药被豆豆和慧慧发现了,证据确凿,他已经被下了大牢了,虽然只判了五年,但他不一定能有命活着出来,就算命硬活着出来了,他也无家可归了,等待他的将是穷困潦倒和众叛亲离。您在世的时候总是教导我不要总想着报仇,可是我对他一直存有恨意,恨不得立时去死。他没死,却生不如死。爹爹,杀父之仇,我总算报了。”
一旁的刘润清震惊不已,问:“你怎么知道岳父的死跟他有关?”
夏仲春苦笑:“出事的时候我还小,没有察觉出异常来,爹爹去世之后的一个月,我日日都在回忆与爹爹在一起的十几年,出事的那天更是在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再细小的细节也都被我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先是有人放出河边有弃婴的消息引我过去,到了河边能够得着那个婴儿的地方就是那么大点儿,偏巧那一块土松动了,这也未免太巧了吧?巧合的令人不得不怀疑。若是没有爹爹从那里路过,我恐怕真的就如了他的愿被淹死在河里了,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爹爹这个变数,他的阴谋没有得逞,我没有死,却连累爹爹丢了性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我知道王郢最看重什么,那我就毁了什么,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落寞地说:“可就算是报了仇又如何?爹爹已经走了,他已经走了好多年了,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时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了。
刘润清揽住她的肩膀,微微叹息:“这件事是武强做的,咱们将武强送进去的时候,我悄悄去牢里审他了,想从他口中掏出王郢更多的罪证,不料想竟然掏出了这件事,那时候怕你受不住,就没告诉你。善恶到头终有报,善良的人亡而长寿,岳父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活在世人心中。”
“爹爹又不是圣人。”夏仲春慢慢地站起来:“恐怕只有我们会记得他了,或许再过两年,连我们也要将他遗忘了。”时间是温柔的,也是残酷的,有些人和事俞久弥新,有些人和事则会被时间悄悄消磨掉。
“不会。”刘润清握着她看向夏之时的墓碑,“岳父,您生前的志向是桃李满天下,所以我打算创办一个书院,以您的名字命名,招收全县家境贫寒却有上进心的孩子入学,模式就按照您生前的那样。”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夏仲春诧异:“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也是在来的路上想到的。我也快想不起岳父长什么样了,可长相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他的善应该被世人记住。前两天在街上遇到了昔日的同窗,他跟我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着岳父将学业学完,若是能学到岳父的一半本事,他家的日子就会比现在好过十倍。这话虽然听着自私,可这不正是岳父办学的初衷吗?让所有的学生都能学到安身立命的本领。岳父他,虽然逝去多年,可受过他恩惠的人从未忘记过他。你可以因为岳父的善,将育婴堂当做毕生的事业去做,我为什么不能让岳父的办学理念传承下去吗?”他目光悠远,嘴角噙着笑:“王家园子的外院不是还没租出去吗,租给我,那里景色好又幽静,正适合做书院。教书先生就找岳父生前的学生,想必他们都很乐意来任教。”
夏仲春乐意之至,不过她有个条件:“育婴堂的孩子没条件去学堂,得让教书先生定期给孩子们上课。”
“这个自然。”刘润清满口答应。
夏仲春笑:“之时书院,这个名字我喜欢。”
“我也喜欢。”刘润清将她的手握紧,放进自己的袖子里,温柔地说:“走吧,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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