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垚在窝点呆满两周的时候,可以偶尔和组织其他成员一起下楼放风。
她们住在老式居民楼的三楼,楼上楼下还有其他窝点。居民楼的一楼入口有一只大黄狗,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卧在地上。但凡有陌生人经过和出入,大狗必然呲牙咧嘴地一阵狂吠。
杜垚每天下楼放风时候,会把午吃剩的饭菜带下来喂狗。她一边喂狗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情况,除了之前看到过的“强固铸造有限公司”,没有更多的信息。
李俏说本市有一千多个这样的窝点,这就意味着至少万余人主动或者被动地陷入传销组织中。
为了排除组织的怀疑,杜垚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她学着他们的样子大声呼喊口号,坚决拥护组织和窝点头目,发誓要为“经济邪教”添砖加瓦。
每当杜垚接到陆宇飞的电话,恨不得立即给他发个定位过去。要说她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越是这么拖着,越是希望渺茫。或者像牌友那样有去无回,或者沦落成李俏这样的狗腿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三月份的天气越来越暖和,身上的衣服也越穿越少。自从上次睡觉被豹哥骚扰,杜垚晚上甚至不敢睡死,每天都要醒来三四次,第二天浑浑噩噩地没有精神。睡眠时间短,质量也差,梦里有好几次都是警察找到了她,激动得杜垚一个劲地哭,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还在漆黑的屋子里打地铺,满脸的眼泪倒真是哭出来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杜垚又做梦了,梦里没有警车的声音,也没有穿制服的警察,一群便衣就这么冲上居民楼,封锁了出路,要求所有人立即抱头蹲在墙边。
杜垚被旁边的人摇醒,十几个人齐刷刷在墙边蹲成一排。当她看到李俏捂着肚子喊痛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她和其他人全都被带回了派出所,然后看到了站在派出所门口焦急等待的几个人,陆宇飞,黄榛子和曹迁。
黄榛子差点急得哭了,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曹迁拉了一把。陆宇飞淡定地看着她,等到杜垚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杜垚和组织的其他成员一样,逐个接受民警的审讯,然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和证件。所有人都说自己是才被骗来的,口供出奇地一致。杜垚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指给民警看,“那个平头的男人是窝点头目,叫豹哥,怀孕的女人是她女朋友。”
杜垚不信什么明哲保身,如果这时候她想着自保,以后还会有人被骗入传销组织。
“他们只是其中的一个窝点,整个组织的头目叫海哥,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杜垚又补充。
有些窝点的头目是派出所的常客,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们非法传销,进来没多久就得放出去。大多数人也不会逐一指证窝点和组织的头目,因为他们极有可能再次陷入传销窝点,甚至被人打击报复。
杜垚准备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又有几辆警车在门外停下,上面陆陆续续下来了十来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海哥。
杜垚刚要开口,却被陆宇飞一把搂在怀里。
“那个才是组织头目。”杜垚小声说。
陆宇飞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盯着海哥。也不知是这些天身体虚弱,还是陆宇飞抱得太紧,杜垚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散架了。
陆宇飞这次顺利南下,少不了本地的民警,以及袁小嘉大学同学的帮忙。外地人在本地报警,警察也很难处理,因为根本找不到确切的位置。
说起来车库销售的电话还是曹迁的建议,他喜欢看推理电影和小说,这个时候也算能派上用场。
陆宇飞前后分析和拆分杜垚的四句回答:
强生润肤露的瓶子下面。
固体空清新剂的盒子下面。
柱子,圆柱形的。
造型很特别。
他基本确定了强固铸造四个字,但是从地图上搜索下来。强固铸造厂、强固铸造有限责任公司、强固铸造汽车零部件公司等各种信息映入眼帘,完全无法核准地理位置。
所以陆宇飞有了另一个主意,打算想办法拿到一张照片原图。这个方法虽然冒险,却十分行之有效。陆宇飞和杜垚从小到大在一起那么久,也算心有灵犀,没等他开口,她就悄悄发了一张原图过来。
这是苹果手机的弊端,也是极致的优点,通过下载原图,可以查询照片拍摄的城市和区域,甚至能精确到某一条街道。
图片信息加上“强固铸造”,地点范围已经足够小。民警确认了信息之后,悄无声息地出动,一举捣毁了该组织的各个窝点。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太危险,他不想杜垚参与进来。
陆宇飞将杜垚推进黄榛子怀里,“照顾她一会,我有事情要处理。”
陆宇飞说罢径直回到派出所,对民警说要求见李俏。
杜垚不知道他去做什么,还是像做梦一样愣愣地站在外面吹风。黄榛子递给她一截巧克力,哭得惨兮兮的,“垚垚,你还认识我吗?”
可能是最近没吃饱,反应有点迟钝,杜垚下意识地点点头,“贞子啊,怎么了?”
“怎么瘦成这样!”黄榛子干脆把杜垚抱进怀里,哭得更凶了,“他们是不是虐待你了?”
“没事就好。”曹迁拍了拍黄榛子的背,然后冲杜垚笑笑。
他猜想杜垚已经很多天没照镜子了,饿得眼眶和脸颊都凹了进去,站在门口吹风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又大又宽,像个鬼魂似的。
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已经是万幸,谁还管她这个时候好看不好看。
杜垚嚼了一口巧克力,哦!又香又甜,简直要幸福死了!
曹迁第二天还要赶回去上班,刚刚预订了明天凌晨的机票,带着哭哭啼啼的黄榛子去机场了。
陆宇飞和杜垚去了市里,终于住进了ca的协议酒店。折腾了一个晚上,陆宇飞坐在沙发上放松地喝了一罐咖啡,一边休息,一边等杜垚洗澡、换衣服。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陆宇飞忽然听到卫生间发出一声尖叫,惊得他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
只见杜垚正裹着浴巾站在地上,不,是站在电子秤上。
“还不到一百斤。”杜垚惊讶地捂着脸,这个重量比她高中毕业还轻。
陆宇飞长舒了一口气,不由伸手去抱她,“别一惊一乍的,我再也经不起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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