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红尘

正文 第20章翠仙楼

    
    梁红玉被送到了翠仙楼。
    翠仙楼的当家人姓钱,叫钱赛花。她个子不高,满身是肉,华丽的丝绸衣裳被撑得胀鼓鼓的,一砣一砣的肉把身体分成了三截,皮肤白白嫩嫩的,由于她太过丰满圆润,翠仙楼里的姑娘们就送了她一个雅号,叫她“钱圆润”。
    钱圆润是个不依本分,爱财如命的人,最善于教唆、调弄,待人接物,唯利是图。她开口说话云山雾罩,甜言蜜语说的是诱惑,软语温存讲的是欺骗。她看上去面善,却有一颗阴辣狠毒的心。
    这一天,钱圆润坐在桌子前细慢地品着茶,吃着时新的水果,一副幽闲自得的样子。
    “去,把新来的那个姑娘给我带过来。”她对身边的婆子说。
    翠仙楼后面有两处别院,醉春风住着花想容和水媚儿,留香阁住着顾小然,钱圆润就在留香阁收拾好一间屋,把梁红玉安排住那儿,可见她是很看重梁红玉,把她当作摇钱树了。
    眼前这位姑娘身穿素衣,不涂脂粉,清如芙蓉出水,一双平静如秋水般的眼睛,深沉漆黑,脸上带着恬静的淡然,看不出任何思绪。钱圆润见过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可她还是被梁红玉独有的气质吸引住了。
    原本她给她取了个艺名叫做摇红,可她嗤笑一声,冷冷地说她叫梁红玉,那声音就像寒风刮过冰面。钱圆润哼了一声,算了,这也不是第一个不愿改名的。
    其实,从到这里那一刻起,梁红玉就知道自己的颜面和名节都受到了侮辱。是呀!难道还有比遭受充为官妓更严重的耻辱吗?她经历了心灵上巨大的痛苦和悲哀。现在,她的思绪早已飞越了世俗,对她而言,无论是梁府千金小姐,还是青楼风尘女子,都仿佛是同一境界,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清纯玉洁,是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荷。
    钱圆润见梁红玉跟别的姑娘刚来时完全两样,没有胆怯,没有悲哀,只是静静的站着,倒是不敢小看了她。而梁红玉却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笑,穿一身鲜艳刺目的衣服,满头珠翠,脸圆嘟嘟的,下巴胖乎乎的,脖子不知跑哪去了,特别有趣的是两只眉毛长到一半就没了,又短又黑,就像两只被拦腰截断的铁条虫。
    钱圆润倒是被她审视的渐渐愤怒了,还没有哪个姑娘敢这样看她,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心说:不管你先前是什么身份,任你是坚贞烈女,只要进入翠仙楼,落入我的手里,不由你不乖乖顺从。她用颐指气使地神气说:“你虽是大家出身,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放下架子,收回骄傲,看你是新来的,我不怪你,回头脱了你的这一身白衣白裙,过两天会有人教你这里的规矩,下去吧。”
    一晃几天过去了,钱圆润想起梁红玉,想看看她被教导的怎么样了。可当她见到梁红玉时,心中勃然大怒,都来好几天了,这丫头一点变化也没有,见人依旧冷冰冰的,最可气的是竟然还穿着孝衣孝裙。负责教导梁红玉的俩个婆子被喊来见钱圆润,她们还没站稳,钱圆润就问:“不是让你们调教新来的那个姑娘吗?怎么还是老样子?想我这翠仙楼是花团锦簇的地方,怎么能穿着一袭白衣大煞风景?”
    这俩婆子一个姓刁,一个姓田,是钱圆润的得力助手,姑娘们没少挨她俩的打骂。此时,她们都耷拉着脑袋,心中暗暗叫苦,想起那个姑娘她们就不寒而栗。
    “哎哟,钱妈妈,别提了……”
    那天,她们拿着衣服来到梁红玉的房间,看到姑娘坐在桌旁,双手拖腮。田婆走上前说:“我们来给姑娘送衣服来了,姑娘赶快换下身上的丧气服,换上漂亮华美的绫罗,梳妆打扮起来,一定迷煞人。”梁红玉看也没看,轻声说:“放下吧,”田婆拿着衣服阴阳怪气地说:“姑娘真好大架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梁红玉说:“不是我不依你,只是我爹爹尸骨未寒,我怎能穿红裙艳装?”
    刁婆赶紧说:“你是初来乍到,不要由着性子,听我好言相劝,换了衣裳,大家都欢喜,不然就自讨苦吃。”看到梁红玉丝毫没有顺从的意思,她眼珠一转说:“姑娘的一片孝心只管放在心里就行,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得不低头,胳膊拧不过大腿,看姑娘是个聪明人儿,听我好言相劝,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我看妈妈挺通情达理,再宽限我几天。”
    俩个婆子相互看了一眼,田婆骂道:“褪毛的凤凰不如鸡。小娼妇!别不识抬举,今儿个你不换也得换,由不得你。”说着俩人就上前抓住她,一人双手噼里啪啦不停的打,另一人撕扯着脱衣服。
    梁红玉怒道:“老虔婆,可恶!”这时她们又用力把她按到,梁红玉忍无可忍,稍一使劲翻身站起,用手一拨,就把他们拨拉到一边去了,摔得呲牙咧嘴。田婆骂道:“好你个死丫头,不信治不了你,你等着瞧。”俩人爬起来气哼哼地走了。
    刚才一通闹,正好被顾小然看到。她走过来对梁红玉说:“好妹妹,你新来到这里,还不知道这里的怕人地方。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人,怕你吃苦受罪,才来跟你说一声,只除了一条性命不要,没有人能逃得过去,”
    “谢谢姐姐告诉我,即使拼得性命不要,也不会顺从。”
    “妹妹,不要这样说,常言道:不怕官,就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你要有个准备,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待会儿必然来对付你。在这个地方,挨打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顾小然走后,她心里想:随他们便了,看她们如何来对付我。
    只有一盏茶的功夫,那俩个婆子就去而复回,她们身后又跟着四个年青壮实的婆子。等进到房间里来,田婆指着梁红玉说:“给我上手!”声音还没有落地,四人就一起涌过来,横拉竖拽。田婆一把将她头上的白绒花打落,嘴里骂着:“小贱淫货儿,我让你在老娘面前猖狂,”然后就去揪她的头发。       梁红玉那个气啊,怒道:“老虔婆,可恨!”说着伸出手往那婆子脸上扇了一巴掌,用力十足,把田婆打得踉跄后退几步,扑通跌坐在地上。田婆一看,拿起桌上的铁烛台就向梁红玉身上砸去,梁红玉一拉旁边的人,烛台打在那婆子的背上,那婆子“哎呀”了一声倒向一边。梁红玉飞起一脚,正好踢在田婆肚子上,田婆双手按住肚子,便蹲了下来,嘴里“哎呦”乱叫。她们几个虽然身强力壮,但有的也只是力气,那里抵得上梁红玉的真才实学,都被打的手颤脚麻,动弹不了。
    婆子们艰难的爬起来,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梁红玉知道她们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们会用更严厉狠毒的办法来对付她。这里就是魔窟,她已经落入其中。不过,她不怕。
    看小姐将那几个恶妇打跑,胜赢暗暗松了口气,这两天小姐整天坐在哪儿不动一动,冷静得让人心里发慌,这么一闹,她算是放心了。梁红玉看着胜赢忍不住笑了一下,来这里之前她将胜赢脸上点了一些粉刺痘,肤色也涂得黑不溜秋的,没有人在意她,钱圆润也只拿她当粗使丫头,每天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她这一笑倒把胜赢给笑哭了。
    梁红玉拍拍胜赢,心里又在想:不知溶菊现在怎样?
    溶菊自从跟梁红玉分手后,就直奔小康庄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远门,再加上心里有事,在路上不知不觉就走错了。这一天,走的又饥又渴,也没有看到一个村寨,到哪里去讨些水喝呢?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抬头看见远远的路边有间茅草屋。溶菊想:我就到那里去歇息一下吧。等走到茅草屋跟前看到周围都是竹篱笆。
    来到篱笆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她走了进去。茅屋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不多会走出来一个老婆婆。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倒是一副安详的神态。婆婆问道:“姑娘是不是迷失了方向?”溶菊赶紧如实相告,婆婆说:“这里是大王庄南地,往前走就是大王庄。”溶菊把马往篱笆上一拴,就随老人进了草屋。
    茅屋里的陈设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那婆婆给溶菊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边吃边聊天。“老人家,您为何一人孤单地住在这里?”
    老人叹口气,讲起了自己的经历。原来她也是有家有院的人,年轻时丈夫就去世了,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有一儿一女,好不容易把儿女抚养长大,女儿远嫁,儿子叫王顺,在县衙做了官差,娶了开熟食店的徐老四的女儿银莲。这徐老四是个小财主,有些钱,却尖酸小气,偏偏他的女儿继承了他的小家子气。本以为娶了媳妇日子会过得红火起来,谁知越过老人心里越不是滋味。
    媳妇银莲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左邻右舍都说‘老人家好福气,娶了个能干的好媳妇’。可渐渐的婆婆就发现银莲说话办事人前人后不一样,一天到晚三变脸,在外人面前对她尊敬谦恭,满脸堆笑,在儿子面前忙前忙后,喜笑颜开,可是只要单独面对她就拉下脸来,摔东摔西,指桑骂槐,婆婆不好说话,也不敢多问,只好自己回到房里气忿忿地闷坐。老人几次想对儿子说都忍住了,一来怕他们夫妻伤了和气;二来担心儿子不信,反怪自己多事。
    这样一来银莲对她更是刻薄,在家里呼来喝去,当佣人一般使唤,但只要儿子一回来,银莲就忙碌起来,安排饭食,高高兴兴地侍候吃饭,婆婆也就借机会可以喘口气。
    如此过了多年,一天她私下里对儿子讲了自己的苦处。谁知儿子听后对母亲说:“娘,银莲每日端茶送水,勤劳家务,毫无怨言,你怎么还不满意?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出去声张,被邻居们听了笑话。”
    房内说话,隔墙有耳,她们母子一番话都被银莲给听到了。晚上银莲坐在床边,眼泪汪汪,口里叹气,喊也不应。王顺问了几声,银莲才说:“我当初嫁到你们王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真是一言难尽!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可是婆婆老是横竖不满意……”王顺好话说尽才劝住。第二天,当王顺早起走后,银莲就把婆婆大骂一顿,婆婆每日看见她就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多说。
    等到正月十五过后,天气渐渐暖和。婆婆把想了一冬天的话说了出来,她要去女儿家。临行前,银莲对周围的人笑着说:“看我这婆婆,吃儿子的,穿儿子的,心里面却挂念着女儿。”
    老人走到半路就改变了主意,她不能去女儿家,一则路途遥远,二来不忍心远离儿孙,这三嘛,俗话说得好,架上碗儿轮流转,媳妇自有做婆时。于是她就在大王庄南地住了下来。
    溶菊心里感慨不已,她忽然决定不去小康庄了,就在这里住下来。她把这个想法一说,婆婆眉开眼笑,于是溶菊认婆婆为干娘,一起生活,等有机会去打听小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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