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妓

    
    穆璟澜走出房门，“还有一种可能，金大人有没有想过那报官之人在说谎……”突然门侧的刻名木牌引起了他注意，真正引他注意的并非是木牌，而是木牌一角沾染的香灰。穆璟澜拿起木牌闻了闻，眉头一紧，接着他问向还在门外候着的吉甫，“昨夜那报官之人是在哪位姑娘房中留宿的？”
    吉甫回：“是在连翘姐姐屋内。”
    “连翘姑娘房间在哪里？”
    “三楼最左侧那间便是。”
    穆璟澜预感不妙，“快回京兆府。”金风紧随其后。
    一进府衙，穆璟澜便问向一官吏，“那个报官之人现在何处？”
    官吏不明所以，“早，早就离开了。”
    “速去将他找回来。”
    “是。”
    金风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那名报官之人有问题。据他所言，他在丑时离去时途径苏栀房间，才发现死者。可吉甫说他是在三楼最左侧的房间中留宿，而苏栀的房间在二楼右侧。‘暗香浮动’左右两侧皆有楼梯，若他要离去，直接走左侧楼梯会更近一些，为何偏要绕走远处？”
    金风有所惊悟，“殿下的意思是……”
    “金大人方才所说的几种猜测皆有道理，可却还漏掉了一种可能，那报官之人在说谎，金大人可还记得那人说他是因何进入苏栀房中？”
    “他说因见门上血迹且又房门虚掩，所以才进入了房中。”
    “本王方才查看过窗户周围，未染半点血迹，也没有任何逃跑迹象，所以凶手是从门逃走，这也是为何门上有血而窗户上没有，所以报官之人在进入房中之前，凶手已经逃走。”
    “那他又为何说他在进屋的同时窗户也刚被人打开？让我们产生凶手是从窗户逃跑的错觉。”
    “问题就在这里，只要找到报官人，一切便可知晓。”
    “案发场所是在苏栀房中，殿下认为苏栀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凶手在她房中行凶，不可能不被她察觉。”
    穆璟澜将刻名木牌递给金风，“这牌子一角沾有一些迷香的香灰，她多半是中了迷香，昏迷了整夜，什么都不知。不仅她中了迷香，死者也中了。”
    “殿下如何得知死者也中了迷香呢？”
    “因为窗户。报官人有一点说的没错，窗户是由凶手打开的，但却不是其逃生时打开，而是在其一进入房间时，便打开了窗户通风透气，以免自己中香昏迷。”
    片刻之后，官吏归来上报，“属下无能，那报官人如同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金风惊道：“什么？不见了？”
    官吏看向金风道：“不过，有件事大人应该知道，就在您和殿下离开后不久，刑部的张大人便派人将则虞和牵机两位姑娘提去审问了。”
    穆璟澜疑声，“刑部？”接着他问向金风，“金大人，此次凶案你已经上报了吗？”
    “从接案到现在时间紧迫，还未来得及上报。”
    穆璟澜冷道：“这刑部的速度倒比往日进步了很多！”“金大人，你继续寻找那报官人。本王要亲自去刑部走一趟。”说罢，穆璟澜便匆忙离去。
    金风揖礼，“殿下慢走。”
    穆璟澜策马奔至刑部，下马欲向里走，门外两侍卫齐上前阻拦，“来者何人？”
    “穆璟澜。”
    二人慌道：“小人有眼无珠，竟不识烜王殿下。”其中一人向里头使了个眼色，“快去禀报大人，烜王殿下来了。”
    “不必。”穆璟澜径直向里走去。就在此时，一戴冠着正三品官服之人满含笑意迎面而来，至此跟前，揖礼道：“下官不知烜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张大人，免礼。”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穆璟澜仿若云淡风轻，反问道：“你说呢！张大人！”
    张文远似若不知，“这，这下官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张大人从本王眼皮子底下带人，都不与会本王一声，可见张大人眼中并无本王的存在啊！”
    “殿下此言，折煞下官。下官怎敢无视烜王殿下，本欲征求殿下同意之后，再提嫌犯，只是当时事态紧急，一时又不知殿下身处何处，便擅自做了主。”
    穆璟澜饶有兴味，“事态紧急？是何急事，竟片刻都等不得本王！”
    “下官在下朝途中，偶捕一名逃犯，逃犯为减刑罚，便供出一干人等。未免泄露风声滋生其他事端，下官自作主张将其所供之人带至刑部盘问。”
    “不知那名逃犯系何案件？其所供者又为何人？”
    “所系多日未解的女子失踪案，所供主谋便是‘暗香浮动’的老鸨。”
    穆璟澜似笑非笑，“张大人口中的主谋已被收押入监，怕她也难有其他作为，大人若将下朝途中所捕逃犯直接送至京兆府，此事岂不更易审理。”
    “兹事体大，下官愚钝，未来得及多做考虑。”
    “本王离京多年，竟不知如今各部各门不仅要各司其职，还要能者多劳，真是强人所难啊。张大人如此亲力亲为，可真是矜恤下属。”
    “殿下谬赞。”
    此时门外一侍卫急忙前来禀报，这名侍卫便是去带则虞和牵机的其中一人，“大人，不好了，‘暗香浮动’那两名嫌犯逃跑了！”
    张文生怒斥道：“什么？逃跑了？我让你们去带嫌犯，你们怎么让她们逃跑了？”
    “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成事不足，下去吧，去领三十大板。”侍卫应声退下。张文生忙向穆璟澜揖礼，“殿下，是下官办事不力，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让那两名女子逃跑了，请殿下责罚。”
    穆璟澜眸意难度，嘴角含笑，“张大人忧国忧民，操劳过度，总会有些力所不及之处，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引喻失义。”“在其位谋其职，陛下既然将女子失踪案交给了本王，张大人还是不要越俎代庖为好。此案审理结束后，本王自会提交给刑部。张大人还是好生休养，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殿下矜恤。”
    “本王还有要事，便不再叨扰大人了。”说完便拂袖离开。
    张文生揖礼，“殿下慢走。”
    方行两步之后，穆璟澜忽而转身，眼神逼人，“若是张大人这里有那两名女子的消息，劳烦派人知会本王一声。”
    张文生再次揖礼，“自当禀报殿下。”
    回至京兆府时，昼已将尽，此时衙内烛火摇曳，明暗交错。金风道：“那报官人至今下落不明，殿下那边是何情况？”
    穆璟澜双手交叉坐于案前，凝神于一处，烛影摇晃半遮其面，“则虞和牵机不知去向。”
    金风震惊，“什么？牵机……她们失踪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刑部的张文生说她们逃跑了，金大人如何看？”
    “自愿随姐妹入狱，就算是逃跑，也要将那个尚在狱中的苏栀一并带走吧！”
    “六月至今，已有三名女子失踪，一名女子死亡，若再加上她们两个，便凑足了六人。”
    金风紧张不安，“下官亦有此虑。”
    此时，勾弋正大步走来，步伐轻快，多半还在想着留京之事，行至此前，“殿下，天色已晚，属下见您未归，就寻了来。”勾弋见他神情严肃，遂问，“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属下很少见您这般。”
    穆璟澜抬头看他，“你来的刚好，你去盯紧刑部那边，若发现则虞姑娘她们，立刻来报。”
    勾弋不解，“虞姑娘？虞姑娘她们怎么了？”
    金风道：“失踪了。”
    “怪不得殿下……”勾弋急忙改口，“属下遵命。”然后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穆璟澜，匆忙离去。
    穆璟澜接着道：“若是‘暗香浮动’出了事，受益最大的就是西街的‘宜香阁’。金大人，你派人盯紧‘宜香阁’，还有‘暗香浮动’那边也派人看着点。”
    “下官遵命。”
    入夜，亥时三刻，一官吏来报，“殿下，‘暗香浮动’被刑部查封了，‘暗香浮动’众人也都被刑部带走了。”
    穆璟澜苦笑道：“失足十年，本王这个身份没用处了吗？”
    门外突然有一人进来，“参见烜王殿下。”“殿下，张大人让属下带句话给您，为尽早将则虞等人缉拿归案，刑部愿尽绵薄之力，暂替殿下看押‘暗香浮动’众人。”
    穆璟澜回：“真是有劳张大人了！”
    这人继续道：“方才在查封‘暗香浮动’时，忽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朝东门方向驶去，因刑部人手不足不便追踪，希望这个消息对殿下有用。”“若殿下无其他吩咐，属下便先行告退了。”说完，这人便退了出去。
    待那人走后，金风道：“殿下，若他们真的见了则虞姑娘她们，依着刑部的办事风格，不会坐视不理，又怎会将此消息奔走相告！依下官看来，此消息不足为信。”
    “金大人所言不虚，可但凡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过。本王亲自去查看，你在这里等候消息。”
    金风忙道：“不可，殿下。现在夜深露重，万一您被小人所伤，下官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金大人不必担心，本王身手虽大不如前，但想要伤本王也绝非易事。”
    “可是，殿下……”
    “金大人不必再说。”穆璟澜匆匆疾步而去。
    金风忙唤几人来，“你们紧跟殿下，务必确保殿下安全。”
    众人应声，“谨遵大人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