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蝉鸣如丝,草叶窸窣,月洒如瀑,车帘已挽,凉风习习,斜光穿户。则虞道:“民女真是三生有幸,近两日虽诸事不顺,但却能得战神相伴同乘一辆马车,这炎热酷暑、扰心烦事都解了不少。”
穆璟澜闻言,悠悠道:“如此说来,我竟是虞姑娘排忧解暑的良药了!”
则虞笑回,“殿下确实是剂‘良药’,京城里的姑娘小姐但凡见过殿下,估计都会相思成疾,郁郁终日不得寡欢。”
穆璟澜笑着反问道:“那我这味药可否也让虞姑娘日日念及,惶惶不可终日?”
“殿下于那些人而言是远在天边,于我是近在眼前,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能不能得到殿下垂蒙不敢妄言,但一睹风华却是力所能及。”
“虞姑娘此言,倒像是对我有些非分之想呀。”
“我方才已经说过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姑娘都愿展颜,只为求得殿下回眸一笑,自然我也不能免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说虽有些不恰当,但话却是不假。”
穆璟澜无奈一笑,“承蒙虞姑娘偏爱,竟将我比作国色天香的牡丹!”
则虞眉目微转,“其实牡丹这个喻词并不好,我有两个字送给殿下,只是希望殿下听后不要怪罪。”
“哪两个字?”
“妖孽!”
穆璟澜突然心口一紧,整颗心都悬起,自她走后,世间再无人唤他夜阑,也再无人敢说他妖孽,眼前女子分明不是她,可为何她的言行举止皆有她的影子,他心底已起波澜,但面上却仍似若平常,“妖孽二字……”
则虞眉心微拢,问道:“怎么了?”
穆璟澜笑道:“已入我心!”
牵机看此二人,一个随意轻佻口无遮拦,一个放荡不羁任其由之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此番场景极像戏文里头所说的谈情说爱,不由心生一种自己就是横在一对鸳鸯中间的乌鸦之感,这种扰乱氛围的感觉让人十分不自在。仔细观此二人,似乎视她若无物,她这才知自己庸人自扰了,不过却也自得其乐。
穆璟澜瞥向车外,似若漫不经心道了句,“有一个消息需要告诉虞姑娘,我不用再离京了。”
“哦~!”一字似有万般思绪,则虞沉思片刻,方回,“那恭喜烜王殿下了!”遥约可践吗?如今,她竟生了退缩之意,云泥怎可归于一处!又怎会归于一处?只可将那日约定视作玩笑,不闻不问两厢安好便是最好。只是可惜了,如此妖孽不知花落谁家?则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天方破晓,穆璟澜便被传进了宫中。内廷上,除了高坐于上的皇帝,仍有下立两人,一人是太子另一人是刑部的张文生。
穆璟澜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谢父皇。”穆璟澜眼睛余光瞥了瞥侧立两人,“不知父皇一大清早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看向张文生,“张爱卿,有何事你说吧。”
张文生先向穆璟澜作了个赔礼,“下官在这里给殿下赔个不是,还请烜王殿下原谅。”
“张大人为何要向本王赔礼,本王不知!”
“下官昨日疏忽,一不小心让殿下所捕的人犯逃跑了,下官惭愧。”
“原来是此事啊,张大人乃无心之失,所幸在张大人的‘协助’下嫌犯已经被找回,所以张大人不必再内疚了。”
太子道:“是呀,既然过错已被弥补,张大人应宽心才是。只是不知张大人所说的逃犯是谁呀?”
张文生道:“回太子殿下,那两名逃犯就是女子失踪案的主谋。”
太子莫名激动,“张大人所说的莫非就是那多日未破,扰得人心惶惶的女子失踪案。”
“正是此案。如今刑部已掌握了此案的人证及物证,相信此案不日便可真相大白。”
太子笑道:“此案若真水落石出,那可真是一件令人拍手称快之事。”
张文生说话半遮半掩,“只是此案由烜王殿下主审,下官也说不上几句话。当然,下官也相信烜王殿下很快便能结束此案。”
穆璟澜闻言笑道:“张大人过谦了吧,您不止能多说上几句话,还能多做上几件事呢!比如在未经本王允许下提审嫌犯,又如查封嫌犯住处,再如缉拿嫌犯并与本王抢人!”
“下官也是想让此案尽快了结,以免天下人诟病。”
“张大人若真想尽快结束此案,为何不将手上的人证物证交与本王,也免得本王四处奔波寻找线索,延误案情。”
“烜王殿下有所不知,下官手中的人证总是出言不定,万一他说错话,扰乱了案情方向,下官也担待不起。”
“张大人是在担心本王会轻信于人,受人蛊惑而迷失查案方向吗?”
“这,烜王殿下目达耳通,下官绝无此意。只是面对此般口不择言之人还是小心为好。”
太子忙道:“父皇,依儿臣看来,不如让刑部也参与会审,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儿臣相信此案在三皇弟和张大人的共同审理下很快就能拨云见日。”
皇帝听到现在也略有所眉目,此番争执是因女子失踪案,既然双方都想审理此案,放任争执于案情不利,倒不如让刑部加入,也好能一心审案。皇帝看向穆璟澜,“璟澜,就由刑部从旁协助你审理案件吧,正如太子所言,多一人多一份力。”穆璟澜面上无风无尘,接着皇帝看向张文生,“张爱卿,朕命你协助烜王共理此案,不得有误。”
张文生回礼,“微臣遵旨。”
穆璟澜暗自思忖,太子自始至今对此案都有些莫名关心,如今又让刑部参与其中,究竟是何用意?而刑部三番两次地掺和进来,不想让人怀疑都难。
言毕之后,三人从殿内出来,张文生看向穆璟澜,“烜王殿下准备何时公审此案?”
穆璟澜反问,“张大人有何见解?”
“依下官来看,此案不可再拖,不如便在今日开审。”
穆璟澜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好。”
回到王府后,穆璟澜问向勾弋,“你昨晚上都看见了什么?”
“昨夜属下在靠近刑部的一条小巷中发现一辆马车,见那驾车的两人鬼鬼祟祟,属下便跟了过去,跟到酒家后,就见那两人将虞姑娘她们扛下马车进了酒家,而虞姑娘她们似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就在她们进去不久后,刑部的人也到了那里。”
“刑部,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勾弋,刑部那边你仍需继续盯着。”
“属下明白。”
……
巳时,刑部大堂,堂上,穆璟澜居中正坐,金风和张文生分坐左右两侧。堂下,所立则虞和牵机,“暗香浮动”众人于堂外听审。
张文生道:“下立两人,可否认罪?”
则虞道:“不知我们所犯何罪?还请大人细说。”
张文生冷哼,“数十名女子失踪、红缨之死、无名男子之死皆都出自你们之手,你们还要作何狡辩。”
则虞道:“我们从未做过这些事,又要从何认罪。大人说的桩桩件件皆是死罪,可有凭证?”
“来人,将人证带上来!”
左右闻言便带了一人进堂,众人有些惊讶,此人便是昨日的报官人,“小人拜见烜王殿下及两位大人。”
张文生道:“将你知道事一一说出来。”
报官人道:“是。昨日小人向殿下说的话并非是真话,那夜小人的确在苏栀房中看见了那名男子的尸体,但事情经过并不是那个样子,实际情况是小人从门缝中看见……”报官人指了指则虞和牵机,“这两人一起杀死了那个男人。小人当时被吓得不轻,就在匆忙离去时,竟撞到了门外的一盆花,惊动了她们。小人有些贪财,她们给了小人封口费,并让小人将她们所说的话转述给殿下和金大人。她们让小人说,在进房间时窗户刚好被人打开,让殿下和大人误认为凶手另有他人。”
金风道:“那为何你昨日要说谎,而今日却肯将实情道出来?”
“小人藏个秘密心里也不踏实,再说我知道她们的秘密定活不长久,小人虽爱财,但更爱命。”
穆璟澜问,“既然你看见了她们杀人,应该知道她们是用何凶器杀人的。”
报官人似有回忆,“她们,她们用的是一把剑!我记得她们用了一把剑,后来……”这人指向牵机,“后来这个女人为了掩人耳目,就放了把刀在旁边。”
牵机只觉可笑,“你这故事编的真好,我若是真有把刀,当时就会把你也一起杀了!又怎会让你活着在此胡编乱造!”
张文生怒道:“高堂之上,休得狂言!”接着他差一人拿了把剑过来,递至报官人眼前,“你看看可是此剑?”
报官人仔细看了看,看到剑上的刻字后,连忙点头,“就是这把剑!我记得很清楚,剑上有一‘虞’字。”
张文生看向则虞,“你可识得此剑?这把剑可是从你房中搜到的!”
则虞怎会不认识,去年生辰,吉甫送给她的礼物。“这剑是我的,但我并没有杀人!”吉甫在堂外一直恼悔不止,若他送的不是剑,或许也就没有今日这些事端。
张文生道:“你没有杀人?那这把剑作何解释?你一个女子为何会有佩剑?”
“难道有佩剑之人就都是杀人凶手吗?谁又规定只有男子可佩剑!为何女子就不行!”
“那本官问你,你一女子,佩剑何故?”
“个人喜好罢了。”闻言,穆璟澜抬眼看向则虞,心绪微乱。那年离京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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