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坊今天很热闹,城外天方小筑的田洛?n公子今天大婚,这田家可是富豪之家,整个长安漕运一块当属田家为龙头。田家在归义坊临近永安渠的地方,有一座码头,今天晚上所有前往天方小筑的客人,都是从这里坐船离开长安城的。
据围观的人说,这离城的小船,船头接船尾都快排成一条长龙了。不但客人多,这礼物更多。等客人都离开后,装着礼物的船队才缓缓开拔。根据有经验的老船夫说,看这些船吃水量,礼物的数量就不少。
大唐民间举办婚礼,多半将婚庆正宴和拜堂礼仪放在黄昏之时。这个时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一方面取一个“昏”的谐音,另一方面也暗喻阴阳交合开枝散叶的人伦大事。
偏偏这田洛?n少爷的家中长辈全都驾鹤仙逝了,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田家偌大的产业,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田大少非要在月上柳梢的时候举办这婚宴,下面的人也奈何他不得,只能照办就是。
归义坊中有不少人家,都靠田家的漕运吃饭。田大少的大喜日子,也不忘了在归义坊内开几桌流水席,这给些帮他做工的贫苦人家一个同喜同贺的机会。
这一会功夫,所有席面都坐得满满的,归义坊里那些认识田大少也好,不认识田大少的也罢,全部都赶来一起庆祝。总之,认不认识田洛?n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认识这一桌的好酒好菜就行。
这不,一位打扮儒雅的年轻士子,搀扶着一名身穿胡袍的突厥人走进了归义坊。这位士子看上去细皮嫩肉,也不知怎么会跟突厥醉汉厮混在一起。归义坊内三教九流都有,看到这个奇怪的组合,最多就是会心一笑,根本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样?去天方小筑的船安排好了吗?”年轻士子跟一位蹒跚老人迎面相遇,这名士子暗中传音问这位老人。
“都安排好了,盟主。码头那边有一支送货的船队,等你们到了才出发。”蹒跚老人传音回答到,随后两人插肩而过。
这两位一边传音,一边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因此,这名士子完全没有发现,说道“天方小筑”这四个字的时候,被他搀扶的突厥醉汉好像能听到他们的传音一样,左眼皮抖动了一下……
正所谓长夜漫漫,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场欢宴还在继续。
当李阎浮和袁子娇两人走入归义坊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闹哄哄的景象。人来人往的坊内石道上,喝醉的壮年、吃饱的小孩、聊天的老汉,各色人等都有,也没有人在意多出了这么两个年轻男女。
虽然离开大唐十二年了,但是幼年时毕竟在长安居住过一个月,李阎浮对长安算不上熟悉却绝不会陌生。他上任后更是将长安地形图看了多遍,将长安的大街小巷记得滚瓜烂熟。
《易经》有云:艮为山。先天八卦与地形走势是有着对应关系的,就比如那句谶语:“归义山艮群魔至,青石之下有玄机”,艮卦就代表了东北方位,而这“归义山艮”应该指得就是归义坊东北角。
前面拐角处有一条小路,直通归义坊东北角的小院。李阎浮背着却邪剑拉着袁子娇的手,两人就好像一对普通的江湖情侣一般,走入了那条小路。
“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走这小路。这么黑,连个鬼都没有。”袁子娇打量了一下周围,开口说道。
“怎么,响当当的袁仙子,也会怕黑?”李阎浮打趣道。
“黑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袁子娇故意感慨着说了一句。
“这个玩笑不能乱开哦,我李阎浮可不是黑心的人。”李阎浮微微一笑,也开玩笑说道。
袁子娇点点头,看了看李阎浮牵着她的那只手,说:“嗯嗯,晨曦剑星光明磊落,小女子领教了。”
谈笑间,两人正好走到了那座小院的门口,李阎浮放出心识往院子里扫去。月光洒落在正院中间,一块巨大的青石突兀的摆放在地上。这座小院一共有三间屋子,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剩下一间应该就是正房。
李阎浮推开大门,跟袁子娇一起走进了前院。前院没多大,门口种着一株翠竹。两人匆匆穿过前院,走入了正院之中,直奔那块大青石而去。走到青石边,两人停下了脚步,一边端详着这块石头,一边手指飞快掐动。
“就是这里。”李阎浮停止了推衍,对袁子娇说道。
“没错,所谓的‘青石之下有玄机’正是指得这个地方。”袁子娇也得出了推衍的结果,她点了点头说道。
“子娇,你退后几步。”李阎浮扭头对袁子娇说道,说完后就走到青石旁,将双手贴在青石之上。
随着李阎浮体内真气游走,炼神还真的修为被激发出来。他身上的气势含而不放,真气远远不断向他的双手涌去。
袁子娇在李阎浮身后看着他调动修为,一种阴阳交汇、彼此相融的独特韵味弥漫在正院之中,李阎浮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太极旋涡,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噬起天气灵气来。
李阎浮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双手发力,吸着这块大青石拔地而起,他脚下这一转灵巧的将这青石顺势丢到了厢房外边的地上。原本被大青石遮挡住的地面露了出来,这块区域原本铺着的青砖全部都不翼而飞,黄褐的土壤就直接暴露在李阎浮和袁子娇面前。
袁子娇走到这里打量了几眼,转身对李阎浮说道:“你调息一会吧,接下来交给我好了。”
李阎浮点点头,退后几步让出场地给袁子娇。袁子娇没有拔出腰上悬挂的宝剑,她调动真气汇入自己的掌心,默运《易劲玄功》“掌法部”的法门,一掌“落絮随风”拍向地面。
一道真气随着袁子娇的手掌冲向这片黄土,真气化为一团旋风钻入泥土之中。黄褐色的土壤被一层层卷起,像飘落的柳絮一般被卷到边上的青砖地面上。随着这团真气旋风越钻越深,地下的一切全部都展露在李阎浮两人的面前。
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被深埋在土壤之下,他身穿白色锦袍脸色发青,胸口被刺出一道伤口,右脚上少了一只乌皮靴。仔细一看,可以看到白色锦袍上的血迹都已经变成了黑斑,他的面容跟太史局卷宗上记载的崔灿基本一致。
李阎浮蹲在这土坑前,认真地看着崔灿的尸体,他还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崔灿胸前的伤口,随后站了起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思考。袁子娇也走过去看了看尸体,眼神流露出沉思的神色。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小院内安静了下来。月光似乎在随风轻轻舞动,院外传来归义坊欢宴的喧哗声,李阎浮停止了思考,又走到了土坑前。
“崔灿应该是死后才被人搬到这里来的,你看他左脚乌皮靴上的土壤颜色比这里深。”李阎浮指着崔灿的脚说道,“但是这长安城中,一般人家家中哪来的泥土?他要么是去过城外,要么就是去过哪些大户人家的花园。”
李阎浮又走到了袁子娇身旁,说道:“你再来看,他胸前的伤口形状和角度,应该是他坐在椅子上,被人从身后一剑穿胸而过。据我所知,崔灿只有通心明体期的修为,这样一剑足以当场致命。”
“这说明当时他正在一位熟悉之人交谈。”袁子娇说道。
“崔灿生前曾经得知有一位权贵子弟,暗中帮余狄在大唐官场搭桥牵线。据说是三位宰相的后人之一,他离开大云光明寺就是去见这人,从此却一去不返。而拦江盟的梦庄周亲口承认,崔灿是他所杀。那么是不是说明,梦庄周就是这名权贵子弟呢?”李阎浮摸摸下巴,说道。
“这本就是**不离十的事情,猜都能猜得到。”袁子娇白了李阎浮一眼,嫌他完全就是在说废话。
“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不是我们随便说说便是了。”李阎浮解释道,“如果真有一位宰相的后人勾结白奕,暗中组建了不法帮派,并杀害名门之后。一旦查实将大大震动整个朝野,会让现有的政治格局出现极大的变数。”
“我看你还是少操这个心,先想想怎么找到阙特勤吧。”袁子娇摇头说道。
李阎浮点点头,指着小院的正房说道:“我们先去屋里看看,既然谶语将我们指向这里,就肯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李阎浮领头走入了正房之中,袁子娇随后也跟了进去。正房屋内十分简陋,只摆着一张胡床、一个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屋里没有烛火,黑漆漆的显得十分阴深。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勉强挤进那么几次光亮。
袁子娇走到八仙桌旁,伸出手摸了摸桌上摆放的烛台,随后开口说道:“还留有余温。”
屋里的胡床边摆放了一个悬挂衣物的衣架,李阎浮走过去,拿起挂在上面的一件袍子看了看,转身说道:“这衣服是突厥的款式。”
“看来阙特勤刚才应该在这里出现过,有人在这里给他换了一身装扮,随后又带着他离开了。”袁子娇走过来摸了摸这件袍子,说道。
李阎浮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走到胡床边开始摸索起来,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当他的手摸到木枕之下时,突然停了下来。他扭头对袁子娇说道:
“带火折子了吗?”
袁子娇闻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将其引燃,随后走到胡床边。李阎浮借着火光拿开了木枕,有人用手指在木枕下的床板上刻了两个小字。李阎浮和袁子娇定睛一看,正是“天方”两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阙特勤在通化坊附近被劫走后,梦庄周扶着他一路来到了归义坊。好巧不巧,刚进归义坊的时候,阙特勤就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但是却发现劫持他的是炼神还真期的修士,所以故意装作昏迷不醒。
梦庄周在归义坊中询问手下是否准备好去天方小筑的船,他们的对话都被假装昏迷的阙特勤听了个正着。随后梦庄周独自带着阙特勤来到了这座小院,为了顺利将阙特勤转移到城外,梦庄周要给他换一件唐服。
把阙特勤丢在胡床上后,梦庄周就去厢房拿备用的唐服。阙特勤趁这个机会,在枕头下用真气刻下了“天方”两个字,希望大唐朝廷能通过这个线索救出自己。
李阎浮用手抚摸着“天方”两个字,感受着残留的真气属性,袁子娇则在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李阎浮收回手,转身说道:
“刚才进归义坊的时候,我听到坊内的人都在说,今天要庆祝天方小筑的田洛?n公子大婚,不醉不归。这天方二字,指得必定是天方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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