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寿衣

    
    歌剧院中，戏曲晚会早已结束，舞台上的老鬼们已经不知所终，观众席中的观众们也早就退场了，整个大厅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比较靠前排的两个座位上，还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自然便是裘向明和张晓强无疑。
    两人身侧几步之处的过道上，大龙标枪一样的站在那里。
    空旷的空间里，只有零星几盏小灯亮着，勉强聊胜于无。
    借着昏暗的光线，大龙的眼睛一直盯着两个人，他脸上虽面无表情，可心里却一个劲儿的犯嘀咕。
    从晚会结束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个小时了，不知怎么的，裘向明和张晓强这两位法师，却仿佛丢了魂似的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观众席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舞台看，从他发现这二人到现在为止一个多小时的功夫，这俩货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形如木雕泥塑，还有什么比这种场面更诡异更吓人的？！
    大龙再次下意识的把视线扭向舞台，不知第几次的看了那边几眼。
    晚会结束的第一时间里，帷幕便已拉上，谁也不知道那些戏曲水平比大师还要精湛的演员们去了哪里。
    而现在帷幕早就被他拉开了，不管怎么看，看几次，结果和之前看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幽暗的灯光里，舞台上悄寂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么，这俩货到底在看什么呢？
    大龙的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眼神深处充满敬意，以及一抹被他极力掩饰的恐惧。
    这种死一般的安静，这种诡异到了极点的沉默，比看到鬼还可怕，大龙一向自忖胆大，感觉现在自己随时可能崩溃掉的落荒而逃。
    突然，大龙心中猛的一跳，下意识的后腿了一步。
    因为他发现，始终如雕像一般的两人，眼皮子居然同时眨了几下。
    “二，二位法师，你，你们现在是人是鬼？”大龙心惊胆战的颤声问道。
    裘向明感觉眼睛酸涩无比，在拼命的揉眼睛，哪里有空理会他。
    张晓强则从兜里掏出一瓶眼药水来，飞快的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然后泪流满面的循声看去，却因为眼睛不舒服，再加上光线太差，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额，是大龙么？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们当然是大活人了！”张晓强一边眨眼一边说道。
    大龙长舒一口气，走上前，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心中好笑，却强行忍住，好奇的问道：“二位法师，晚会早就结束了，你们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一直坐到现在啊？”
    “可不就是丢了魂儿了么！”张晓强拍着大腿咧嘴苦笑，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这时，裘向明的眼睛终于适应了，看向大龙的问道：“现在几点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了！”大龙哭笑不得的道，“老板和我们一直守在外面，可等晚会结束，观众们都走光了，也不见你们出来，老板便派我进来看看情况。”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表情复杂起来：“我一进来很快就发现了二位，可谁成想，你们两个就像木雕一样的坐在那里，差不多两个小时，眼睛一直盯着舞台，动也不动一下，我看不懂，不敢打扰，只能把情况告知老板，然后守在这里陪着你们。”
    “这样啊……”
    裘向明点头，与张晓强交流了一个眼色。
    张晓强起身叹道：“走吧，去见见秦大老板。”
    大龙在前面带路，两人跟着他出了歌剧院，直奔门口不远处停着的几辆车。
    等上了中间那辆加长版豪车，看到秦禹亲大老板，二人旁的话不说，先要了两瓶水喝。
    “二位，这是你们的手机。”
    看着两人各自把一整瓶水牛饮一般的灌进肚子，秦禹将两部手机递给他们，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大龙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了我，能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还有，你们见到老爷子了吗？”
    “唉！”张晓强叹了口气，吧嗒了一下嘴的说道：“秦老板呐，看来这场戏你是没敢去看吧。”
    秦大老板尴尬的笑了笑，涩声道：“这个，赵法师临死前告诫我提防老爷子，所以，实不相瞒，我确实没敢进去。不过，听人说里面的戏唱得很精彩，表演者个个都是大师级别的水平，堪称百年难遇的一场戏曲盛会！”
    “是啊，能不精彩么，那可是一帮老鬼唱的戏啊，别说百年难遇，几千年都未必能碰上一回！”
    张晓强脸上肥肉一直在跳，啧啧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说，唱戏的都是鬼？！”秦大老板吃了一惊，饶是他为人沉稳，这下也有点坐不住了，脸色变了变，不敢相信的问道。
    二人点头。
    裘向明道：“这次晚会上那些唱戏的，一个活人也没有，和秦老爷子一样，全都是积年老鬼啊！而我们之所以连晚会结束了都不知道，跟俩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是因为一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被他们强行抽走了元神！”
    秦大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心惊肉跳的道：“二位既然已经完好无损的出来了，那这次应该是有惊无险吧。”
    两人点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老爷子他……”秦禹欲言又止。
    张晓强表情复杂道：“你家老爷子吧，现在没事，比谁都好。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还是让明子跟你好好说说吧。”
    秦禹的目光不由落在裘向明身上。
    裘向明也是犯难：“秦老板，我之前不是说，缠着老爷子的是一只老鬼么。”
    秦禹点头。
    “我那猜测，不算错，但也不能说对。”
    裘向明就把秦老爷子的阴魂和那老鬼原本同源，乃是从一个魂里分裂出来的事实说了一下，接着又苦笑道：“那老鬼，乃是一位鬼界大佬身边的弄臣，被派出来投胎转世，在人间学习曲艺，结果投胎生下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把原本的记忆忘了一个精光，然后产生了秦老爷子的人格，像正常人一样慢慢长大，娶妻生子，有了你，直到年龄太高寿元将尽的时候，也就是前两年，老鬼的记忆才复苏，然后脱离了出来，之后又想重新占据身体，结果因为阴气太重，导致身体承受不住，肉身蹬腿了。”
    张晓强看着眼睛发直的秦大老板，心中暗笑，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也就是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那老鬼也是你爹。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秦老爷子的魂和那老鬼已经再次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秦禹半晌没言语，整个人呆若木鸡。
    看他这个样子，裘向明和张晓强也挺理解的。毕竟，这事的确比较罕见和难以理解，放谁身上谁都没办法接受。
    半晌，裘向明打破沉默的道：“所以，秦老板你大可不必担心老爷子的灵魂能否得以安息，因为他身后有大佬照着呢，过得比谁都好，而我们已经与那位大佬暂时达成协议，帮他完成一件事，事成之后，他们自然会把老爷子的尸身归还。”
    秦禹仍然是愣愣不语，张晓强则垂头丧气道：“为了秦老爷子，这次我们可惨了，竟然被那位鬼界大佬给盯上了，被强拉壮丁的给人家办事，一个弄不好，后果堪忧啊……”
    裘向明也是心有戚戚焉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