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苍熊’一双巨掌握碎过的手指骨,真不知有多少!他的经验告诉他,对付平常人只要用五六分气力,那人的手掌就要断骨裂筋,这一次,他已经用上了八分气力!因为他也知道,老麦并不是平常人!
沃古诺夫刚一发力,立刻感受到握着的不是人手,硬得简直像是一团铁!他的双手发出爆栗般的声响,但是根本捏不进去,他不由得一怔,老麦的右手适时发力,挑对方力量最薄弱的大拇指处,疾如闪电般抽了出来!
同样操着生硬的中文,沃古诺夫发怒地摇头:“是我估计错了,刚才我只用了八分气力。下次,我会全力对付你的左手。”他的神情非常遗憾,脸上仍不服气。要知道老麦既是神枪手,在右手上肯定下过一番苦功,他想用八分气力就捏碎这只驰名江湖的右手,的确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老麦闻言心中一凛,他刚才已经用足十成劲道,加上利用对方的轻敌,才侥幸脱险,下回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脸上表情仍是潇洒自若,他笑顾主人:“保镖们固然都是高手,主人先礼后兵这招棋,更觉厉害。看来用收买的行不通,温兄就打算来硬的,要把我这副老骨头埋在此处喽?”
温良玉乐呵呵地笑着:“哎,麦兄切不可误会,只是让不成材的手下和你打声招呼而已。冲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特别希望与你握手言欢,不动干戈方为至善啊。”
老麦搔着花白的头发,悠然喟叹道:“只怪我做事一根筋,不知进退,恐怕要让温兄失望了。”
温良玉笑应:“不碍事,麦兄回去后,请再考虑下我的建议。”这话等于是下了逐客令。
老麦仍端坐不动,他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感谢这次温兄盛情相邀,临别之际,我还有一句话要请教。”
“请讲。”
“据闻温兄三十年来不近女色,以我今日所见,你身边的仆人都是年轻男子,他们容貌十分俊俏,其中还有十五六岁的球童,这却是什么缘故?”
温良玉神情有些黯然,过了片刻,他才答道:“自从尔聪的母亲过世之后,我早已无心女色。平时雇佣男性,是感念她当年待我的情深意重。麦兄多心了,”说完他脸色一寒,冲几位保镖轻一挥手,“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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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左右,老麦回到汉水岸边,他踩着踏板上去,大步走进船舱。中舱的沙发上坐了两位女子,正在等他回来。其中一个女人是金芝,另一个女的较年轻一点。两个女人素不相识,坐着没有话说,她们有时打量对方,欲言又止,彼此都觉得尴尬。
老麦看到年轻女子,脸上浮现和蔼的笑容:“小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年轻女子激动地站起身来:“伯父,您总算回来了。”这女子正是徐娴。老麦和徐娴一家子从前是邻居,他还和徐娴的爸爸是同一个刑警大队的同事,两家人曾经往来密切。徐娴的父亲过世得早,成年后她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但她从小就十分敬重老麦,也很依赖他的本领。每逢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她会到船上找这位伯父帮忙。徐小星,是她小时候的名字,上高中后她给自己改了名叫徐娴,老麦倒还一直习惯叫她小星。
老麦伸手示意徐娴坐下,自己坐在对面,笑问:“你妈还好吗?我好久没见她了。”
徐娴皱眉答道:“我最近没怎么和她见过面。”
老麦摇头叹气:“你的个性,真的和你爸一样固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们母女俩还有什么过节是放不下的?”
徐娴沉默了下去,老麦稍加注意观察,发现她眉头深锁,似有很重的心事。他关切地问道:“今天找我,是有事要我帮忙?”
徐娴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老麦:“伯父,这两天我有个朋友遇上了麻烦,我想请您帮忙我查一查,这个折纸的来历。”
老麦拿在手里,这是一个白色的折纸,造型像是龙的样子。金芝在旁边讶异地叫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老麦用眼神制止了她。
徐娴把金芝的反应看在眼里,趁这个机会问道:“伯父,您船上这位是?”徐娴熟知老麦多年来一直单身,这还是她首次看到他船上会有女人,这简直是太稀奇了。
老麦回头瞥了金芝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她是我的一位客户,来委托我办点私人事情。”
然后他问徐娴:“这个折纸,你从哪儿得来的?”
徐娴尽量实话实说,也避重就轻地隐瞒了一部分:“一位当警察的朋友借给我的,他说这折纸牵涉一桩案子,拜托我查探它的来源。我想到您见多识广,消息渠道又宽,就来找您商量。”
老麦仔细端详着折纸,惊叹于它的精巧结构,技法高超。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这是一种当代失传的工艺,我年轻时见过类似的制品,但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手笔。我有位老友精于此道,这一两天内我会上门请教他,等有了消息我再联系你。”
徐娴感激地道了谢,她说自己还有要紧的事待办,神色匆匆地站起身来向老麦道别,临下船她还多看了金芝一眼。
徐娴走后,金芝对老麦埋怨道:“刚才你怎么不让我说话?这个折纸看起来,和当初小松被打捞上来时,手里握着的折纸很像呀。”
老麦微笑道:“刚才不让你说,因那女孩可说是我侄女,出于对她的爱护,我并不想她知道得太多,以免卷入麻烦。”金芝点点头,打心眼里佩服老麦思虑既周密,为人又厚道。
之后老麦又出去了一趟,将近午后才回到船上。一回来他就换上围裙,进了船尾的厨房烧菜。他的日子一向过得简单,今天的午饭只有一个菜:藕带烧白鲟。藕带是藕的嫩芽形态,比手指头还细些,藏在汉水河边芦苇丛的下面,今早老麦才把它连泥带水地挖出来。体长如梭的白鲟,在长江鱼类中肉质最鲜嫩,老麦用渔网捕获了数尾,平时豢养在船舱底部。两样十足新鲜的食材,在老麦单手旋转上抛的锅里,热气腾腾地翻滚着,升华着味道。鲟鱼才烧到八分熟,老麦就麻溜地起锅装盘,浇上滚烫的秘制红油,鱼身这才恰好熟透,再均匀撒上葱花和姜丝,瞧着让人食指大动。
吃饭的时候,金芝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她的筷子频频伸向盘子,嘴里也不闲着,鼓着腮帮子笑道:“好吃!真看不出,你比我还会做菜!”
老麦吃得并不多,他只微微一笑:“我自己在船上住,总得学会对付着过日子。”
金芝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她伸筷子拨弄着盘中的藕带,装作不经意地问:“老麦,你一直都是单身过活吗?
老麦笑笑:“我年轻时结过一次婚,后来离了。幸好没有生孩子,也就没有牵绊。”
金芝一吐舌头,知道问得有些莽撞。但这个机会很难得,她按捺不住女人的好奇心,偏要追问下去:“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这时,远处的江面上有一条中型货船,尺寸和老麦的船相近,乘风破浪地朝这边驶了过来。汉江中往来穿梭的货运船只很多,老麦虽然听到了声响,倒也不怎么留意。
他声音略微低沉:“当时我才二十几岁,刚当上刑警,一门心思扑在案件上。经常十天半月地不回家,老婆有了外遇我还懵然不知。有天她突然要跟我离婚,我伤心了一阵子,后来想通了就跟她好聚好散了。”
金芝还要再问,老麦摆摆手说:“哈,别说这些了,这顿午饭算我请客,晚饭由你这个厨娘来做,怎么样?”
金芝故意嘟着嘴巴:“可是我做菜没你这么好吃哦。”
老麦笑问:“你都会做什么菜?”
金芝掰着指头算起来:“嗯,我以前喜欢做的有雪菜豆腐啦,夫妻肺片啦,最常做的还是那道油爆小龙虾……”说着她突然住了口,神情悲戚,眼眶很快泛红了。老麦不禁后悔失言,当天金芝的孩子失踪时,她就在厨房烧着那道菜。
那条汽船恰好从旁边驶过,老麦坐在餐桌旁,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看见一名船工打扮的汉子,蹲在那艘船顶的平台上,正低头好像在整理桅杆上的绳子。老麦的船停泊在江面上不动,那艘货船快速地和老麦的汽船擦身而过,一两秒之内就看不到船尾了。
老麦好言安慰金芝,让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两人继续吃着午饭,没一会儿老麦突然皱了下鼻子,他问金芝:“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臭味儿?”
金芝还没反应过来,老麦脸色即时一变:“不好!”他扔下碗筷,转身跑出了中舱。金芝也跟着出来,她抬头看时,船舱顶上烈焰熊熊,竟然是起火了。老麦堆放在船顶的缆绳易于引火,火势蔓延很快,直烧得桅杆噼里啪啦。这条船大半都是木质结构,根本耐不住火烧,而且汽船此时停泊在汉江中央,离岸上距离又远,眼见是个船毁人亡的结局。金芝素来不会游泳,吓得浑身发颤,面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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