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江汉平原的一片野树林。
林秀脚步匆匆走进树林,小吴和小黄紧跟其后。半个小时前,林秀接到雷立群的电话,说此处发生重大命案,要他尽快赶来现场。三人刚进树林没多远,看见雷立群和曹胖、老莫已经先到了。一具男尸双腿被藤蔓卷住,仰天倒在地下,死相很难看。一位男法医戴着手套,蹲在那里仔细检验着。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惊惶不安站在一旁,两名黑衣保镖贴身跟随。
林秀留神观察着死者的状况,一边问雷立群:“死者是什么人?”
雷立群脸色阴沉地答道:“他叫温尔聪,你可能不认识他,他的父亲是船业大王温良玉,一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武汉震动的人物。”
林秀又问:“这里是荒郊野外,死者怎么会跑来这里?”
雷立群指着树林外的一座庄园,说道:“那庄园是温氏父子的私宅,据他们管家说,温尔聪有时会来这个树林散步。”
他看了一眼那位管家,管家接下去说道:“今天我家少爷在树林呆得太久,还没见出来,我带了两个保镖进来找他。我们刚进林子,发现少爷倒在地上没了呼吸,就马上报了警。”
林秀点点头,问雷立群:“他的死因是什么?”
雷立群答道:“法医初步勘验的结果,死者先被匕首刺中腹部,之后心脏部位中了一枪。”
林秀仔细看了地下的痕迹,说道:“从这些脚印看,死者和凶手曾经从树林中跑出来,咱们得进树林一探。”
雷立群让老莫协助法医验尸,其余等人在外面等候,他和林秀一起来到树林深处。大樟树下,两人发现了树根上的锡纸,旁边掉落个打火机。锡纸上残留烧过的痕迹,还剩了一些白色粉末。雷立群用手指拈了一点粉末,用舌头尝了尝,皱起了眉头:“这是毒.品,应该是海.洛.因之类。”
林秀没有表现出意外,笑道:“刚才我看了温尔聪的尸体,他眼袋较大呈灰色,手腕处有注射孔,肯定是个瘾君子。我猜他在家害怕父亲察觉这件事,谎称外出散步,其实是躲在树林里吸.毒。”他绕着大樟树走了一圈,依序还原出案发的情景:“当时温尔聪正趴在这锡纸上吸食白面儿,凶手从树后出现打算袭击,被温尔聪提前察觉,两人曾有一段追逐,快要逃出树林时,温尔聪不慎被藤蔓绊倒,凶手赶上并残忍地杀害了他。”林秀解说至中途,发现了一个树洞,他伸手进去掏摸了一下,得到一个纸卷。林秀趁雷立群的视线被挡在大树后,悄悄把纸卷塞进口袋里。
两人在林中转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发现,又走了出来。温尔聪的尸身已经裹上白布,法医结束了勘验工作,正在本子上记录着,老莫也蹲在尸体旁边,用手提电脑查询着一些资料。
雷立群问那位男法医:“尸体上有什么发现?”
法医答道:“死者鼻腔里残留雾状物,经过简单检验,发现是高纯度的海.洛.因,从身体一些细部特征推断,死者大概有五年左右的吸.毒.史。”
林秀的推断竟然丝毫不差,雷立群暗里忌惮,表面上若无其事,他对法医说:“你再详说一遍死因。”
法医继续答道:“死者先是被匕首刺中下腹部,匕首现在还没有拔出,这一下并不怎么致命。他中刀之后流了不少血,在地上挣扎了一段时间,心脏部位再被人开了一枪,右心房被击穿。这一枪明显是很近距离的射击,伤口上有烧灼痕迹,前后窄度差不多。现场没有找到弹壳或是弹头,应该是被凶手细心捡走了,关于这把枪,我只能推测凶手用的是一般手枪。”
法医娴熟地讲解着,又补充道:“我刚提取了匕首上的指纹,这上面只有一种指纹,且非常清晰,该指纹是男性所有。我把指纹图案拍下传输给了老莫,他正登录我们的网络数据库进行验比。”
此时林秀想起一事,问曹胖:“你和老莫怎么在这里?你俩不是一直负责跟踪王灿?”
曹胖难堪地涨红了脸:“今天下午,我们在对面江边码头上,不慎把王灿跟丢了。”
林秀疑惑问道:“他身上不是装有追踪定位器?”
“这王灿一直在码头上徘徊,我和老莫保持一千米的距离跟踪他,看见雷达上的红点停在那儿,老半天没有移动,我俩就放松了警惕,在附近吃了点东西。5分钟以后,老莫提醒我不对劲,我们赶紧靠近目标,才发现王灿失踪了。这家伙估计是发现了上衣扣子的秘密,把它拽下来扔到水里。我们知道失职,赶紧向雷局报告,雷局推断他是坐船逃窜过江了,吩咐我俩立刻渡江沿岸搜索。这不,我们搭船过了长江,展开搜索没多久,就被雷局叫来命案现场了。”
雷立群冷哼一声,臭骂道:“都是饭桶!小陈和老蔡看不住王灿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们两个也一样!回去等着挨处分吧。”
曹胖不敢吱声。幸好这时老莫查询有了结果,他激动得叫了起来:“报告雷队,凶器上的这一组指纹,在我们数据库里有100%匹配的样本!”
“凶手是谁?”雷立群马上问道。
“这人不是别个,就是我们昨晚抓捕回来的王灿!”
林秀未及反应,雷立群凶狠的眼神朝他瞪了过来:“哼哼,纵放王犯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他杀了人,你等于是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这个黑锅我不会替你背,你自己看着办!”
林秀皱眉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雷立群截断,他沉声说道:“何局长刚给了我电话,他极其重视这个案子,正在赶来途中。船王温良玉事发前在汉口和人谈一桩大生意,他得知独生子被杀极度震惊,马上渡江赶来,估计也快到了。你赶紧想个法子,向他们两位大佬解释啊!”
雷立群冷笑数声,旋即笑容消失,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了,像岩石一样坚硬无情。
林秀叹了一口气,事件发展至此,已然超出他的预料。想不到,溺水魔这回的测试竟然是杀人。更想不到,王灿情急之下真的跑去杀人。他这一动手践踏了法律的底线,沦为了一个杀人犯,自己还能继续帮他的忙吗?林秀怔怔地想着,无论如何,王灿的孩子是无辜的照样得救,此外得尽快抓到溺水魔,以免更多的人受到牵连。
此时林秀的电话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那头居然是徐娴的声音,林秀忙走到一旁,问她下午怎么都在关机,徐娴的心境听来不太平静,她叙述了自己刚刚在诊所地下的恐怖遭遇。说到其中惊险之处,她在高明手上是怎样命悬一线,把林秀吓得魂都快没了,差点儿捏爆了手机。
林秀在讲电话时,远处一行人行色匆匆地走来。带头是一位白脸无须,身材稍微发胖的老年男子,显得步履不稳,五六名黑衣保镖紧跟着他。管家一看见老年男子,连忙迎了上去。
这老年男子是温良玉,他脸色异常沉痛,凛然问道:“管家,尔聪偷偷吸食.白.面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
管家一时无地自容,呐呐地答道:“回老爷,是少爷他不准……”
温良玉不等他说完,一扬手左右开弓,赏狠狠了他几个耳光,又当胸踹了一脚,把他踢倒在地。管家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垂眉一声不敢吭。
温良玉走到雷立群等人前面,语气冷漠地问:“你们谁是主事的?”
雷立群走前一步,拱了拱手:“温老板,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雷立群,我带了手下几个过来,正在调查令郎被杀一案。”
温良玉淡淡回道:“你没资格和我讲话,我只问你,何光远那小子在哪儿?”
雷立群被人看轻到这份上,还是头一回,他罕有地不予计较,客气地答道:“我们局长正在赶来的路上,您有什么吩咐,现在可以跟我说。”
温良玉冷笑一声:“吩咐!我还敢吩咐你们?我儿子在自己家门口都能被人杀害,我平时缴纳的税款都喂了狗吗?你们就是这样维护武汉治安的?我看你们的用处,还不如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雷立群彻底闭上了嘴,他心中很是恼怒,强忍着没有发作。
温良玉怒气不息,瞪着雷立群说道:“你帮我转告何光远,三天之内,必须把凶手交给我,死活不论。从今天起,我公司在长江两岸的轮渡一概停航,我旗下所属一万出租车全都罢工,让整个武汉为我儿子默哀!”
尔后温良玉的语声转为沉痛,悲声问道:“我儿子在哪里?我要看他最后一眼。”雷立群一言不发,指了指地上用白布裹住的尸体。
温良玉踉跄着上前,蹲下来拉开了一截白布,死者头部露了出来,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流露出害怕和怨恨。温良玉瞧着爱子的模样,全身轻颤,眼泪簌簌而下。他的手抖个不停,仍是坚持往下拉开白布,死者的小腹上插着一柄匕首,温良玉一眼瞥见,神情极度骇然,他喉间格格地响着说不出话,旋即撒手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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