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认为温良玉年纪老迈,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伤心过度才会晕倒。管家忙叫那几名保镖上前,一起将温良玉抬回庄园。雷立群当即指示男法医陪同护送,以防万一。
现场暂时只剩下了雷立群、林秀和四位刑警。林秀结束了和徐娴的通话,他走到刚才温良玉晕倒的位置,蹲下身来仔细研究温尔聪的尸体,不久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雷立群刚在温良玉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看见林秀的笑容就感到火大。
雷立群冲着林秀吼道:“你还在做什么?我劝你别再浪费时间了,王犯是你亲手放跑的,你倒是赶紧把他抓回来啊!”
林秀慢慢站起身来,悠然答道:“我看没这个必要,王灿根本没有杀人。”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惊。雷立群冷笑道:“你在胡说什么?王犯杀害温尔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林秀应道:“我刚才发现尸体上有三处疑点,足以证明王灿并非杀人凶手。”
雷立群一摆手:“你说。”
“第一个疑点在杀人凶器。死者身上伤口有匕伤和枪伤两种,凶手显然有手枪,为什么还要冒险与死者近身搏斗?又如果他只用匕首就能杀人,为什么后续还要补发那一枪?这不太符合逻辑吧。”
雷立群不耐烦地说:“王犯本来就有精神疾患,他杀人还用得着讲什么逻辑?”
林秀也不急于分辨这一点,淡淡说道:“第二个疑点还是凶器。现场既然没有找到弹壳和子弹头,一定是被凶手处理掉了。王灿连弹壳这种细小物件都捡走了,为什么单单把残留着他指纹的匕首,遗漏在了现场?他到底是心细如发,抑或粗心大意?”
林秀说到这里,雷立群竟一时语塞,无从反驳。曹胖和老莫、小吴、小黄四人站在一旁,凝神听着他们的辩论,此时四人纷纷点头,觉得林秀说得极为有理。
林秀全盘占据主动,他乘胜追击下去:“最后一个疑点,依然是凶器,死者胸膛有环状焦痕,证明凶手是紧贴死者身体扣动的扳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表面上看是出于泄愤,凶手在虐杀死者,其实不然。据我推测,凶手这样做的目的非常隐晦,他是想隐瞒所用手枪的口径,好把杀人的罪责嫁祸给王灿。”
雷立群眼神一凛,粗声质问道:“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林秀胸有成竹地答道:“凡是手枪射击人体,都会产生‘空腔效应’。所谓‘空腔效应’,是指子弹在进入人体时受顿挫而产生翻滚,使体内产生较大空洞,伤口呈现前窄后宽的情况。根据受害人伤口的大小,往往可以判定射击手枪的口径。凶手非常狡猾,他故意贴着死者身体射击,子弹由于动能太大,在产生翻滚前就已经穿透了人体,不会造成体内空腔,且射入孔和射出孔基本一样大,这样我们就分辨不出他的手枪口径了。凶手细心捡走子弹和弹壳,也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曹胖在旁,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凶手大费周章地掩饰这只手枪的口径,到底是什么用意?”
林秀答道:“只有一种可能,凶手的配枪是火力特别大的一种,如果不是贴着人体射击,马上就会被从死者伤口上识别出来。这样的手枪有好多款式,比如,”说到此处,他拿眼睛瞟了一下雷立群,故意稍顿一下,才说出来:“你们雷局的54式手枪,就是其中一款。”
林秀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心头一紧,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雷立群的腰间,那里别着一个七字型牛皮袋,装了雷立群的配枪——54式手枪。这枪的威力非常大,曾经一枪崩掉了马洪六半个天灵盖,但是容易误伤旁人,整个局里也只有雷立群才敢用这把枪。
雷立群脸色骤变,戟指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诬陷我是凶手?你这是在胡乱瞎猜一气,哪有半点真凭实据!”
林秀紧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说道:“你说得对极了,我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爱瞎猜。现在我正猜测着,你的五四式手枪,里面填充的子弹是否少了一颗?”
刑警们佩戴的枪支一向有严格管理程序,没有办案的时候,刑警是不能持有配枪的。当有案件发生,刑警从武器库领取子弹须登记,而每一次射击,都得向管理中心报告子弹的用途和去向,雷立群自然也不能例外。
林秀不等雷立群有所反应,就掰着指头自己算起来:“你在领取配枪时子弹应该是全满的,54式手枪标准为8颗子弹。这几天我一直都在陪你办案,你昨天早上击毙马洪六,用了一颗子弹,中午在楼顶示警马江生,又用了一颗子弹,到了下午平息填湖办的教徒骚乱,你再用去一颗子弹,正常情况下,你的手枪里应该还有5颗子弹。你敢不敢拿出枪来,把子弹当场数一下?”
雷立群脸色铁青,当场把配枪掏了出来。他不是打开轮匣数子弹的数量,而是枪口上抬对准了林秀身体要害。他扣住扳机,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查看我的配枪?要看可以,老子先一枪毙了你!”
形势顿时紧张了起来,现场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小黄对小吴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雷立群的枪口,小黄反应比较敏捷,马上劝道:“雷局您暂且息怒,林专家其实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他也就是打个比方,举例说说而已。”
雷立群冷静了一下,决定就坡下驴,毕竟林秀是首都那边派来的刑侦专家,要是一枪打死他,自己绝对难逃罪责。他脸色铁青地收起配枪,假意发怒道:“呸,什么狗屁专家!自己非但无能破案,竟还诬赖我是杀人凶手,可笑至极!我有什么动机去杀人,还要嫁祸给王犯?”
林秀不为所动,指着雷立群说道:“你当然有充足的动机。”
雷立群冷冷说道:“哦?我倒想听一听,你是怎么瞎掰的。”
“我今天下午刚查到,你的现任太太叫秦小仪,也就是王灿的前妻——是也不是?”
雷立群楞了一下,点头道:“没错,那又如何?”
林秀尖声揶揄道:“你和秦小仪开始同居的时候,王灿还在蹲监狱,对你们的关系毫不知情。所以,你是趁人之危,把人家的妻子夺走了?”
雷立群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是两情相悦。我等小仪拿到离婚证之后,才和她正式领证结的婚。小仪跟着我,总好过跟着王犯那个人渣。”
林秀哂笑道:“真的是这样么?我看过王灿的犯案记录,他因撞人逃逸罪,被判入狱三年半。当时王灿车上有他的大儿子,头部受伤性命垂危,他是先报了警再送孩子去医院抢救,这种情形根本不能算作是逃逸,正常情况最重也就判个缓刑。结果王灿还是被从重判刑,到底是谁在暗中干预了程序,让王灿白白蹲了几年的监狱?”
雷立群没有回答,林秀顾自说下去:“王灿出狱之后,你却还是不肯放过他,前天你在背地里唆使秦小仪,去公安局检举前夫,揭发他是绑架孩子的溺水魔,你这边再顺水推舟地发布通缉令,好铲除王灿这个眼中钉。呵呵,我现在才想明白,在心理医生高明的诊所里,你极力鼓吹王灿陷入精神分裂的那套理论,用心真是昭然若揭啊。”
雷立群鼻孔里冷哼一声,抬头看天,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林秀接着说道:“今天下午,王灿在树林刺了温尔聪一刀,惊慌地逃走了。你刚好来到现场——至于你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咱们晚一点再来解释——你检查发现温尔聪身上的伤暂时不致命,马上想到了嫁祸王灿的好点子,你不顾温尔聪的苦苦求饶,亲自补上那一枪杀死他,并迅速伪装了现场。之后你假意通知我们参与查案,顺便借我的手,帮忙完成这个恶毒计划。”
雷立群不屑地说:“这些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测。在情场的较量上,我是胜利者,而王灿是可怜的失败者,我怎么可能会去报复他?”
林秀点点头说道:“没错,以你的身份和立场,是不需要报复王灿。你费尽这一切心机,只不过是要王灿当你的替罪羔羊,因为,”接着,林秀一语石破天惊:“你就是这两年来,在武汉连环杀人的——溺——水——魔!”
这句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把在场的刑警们都轰成了傻瓜。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嘴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来,仿佛变成了几尊凝固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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