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境追凶

十五、人质

    
    江汉平原的野树林。林秀讲到这里,拿出一个洁白的信封,他神情鄙夷地对雷立群展示道:“这是肖芸留下的绝笔信,她在信中控诉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在她家破人亡,心灵严重受创的时候,你卑鄙地以查案为名入室强暴了她。她陷入极度绝望,决定自杀轻生。她巧妙地利用暗示的方式,留下这封遗书,就是要揭发你禽兽不如的行径!”
    雷立群骤然看到这封信,简直无法置信。他视力非常好,看见信封上遗书两个字娟秀工整,确实是记忆中肖芸的笔迹没错。突如其来的意外乱了方寸,心神激荡难抑,他脱口喊道:“这不可能!我明明烧了她的遗书,怎么可能还有一份?”
    林秀把信纸一下从信封里抽出,原来只是一张白纸,上面连一个字也没有。他纵声大笑,眉宇间十分得意:“我在肖芸家压根就没找到什么遗书,按她课本上的笔迹临摹了两个字,大胆地直接诈你一把,不意你果然露出了马脚!”
    雷立群恍然大悟,一时不慎,竟然中了林秀的圈套。他气得浑身直颤,顿时目露凶光!小吴和小黄对视一眼,两人赶紧向中间靠拢,紧密遮挡住林秀的身体,同时把手放在枪柄上以防不测。小黄开口劝道:“雷局,念在同事一场,你还是投案自首吧,免得我们为难。”
    雷立群默察形势,小黄和小吴已经和林秀做了一路,曹胖一向善于见风使舵,他的手按在了枪柄上,眉目间跃跃欲试,怕是要随时准备冲上来拿他邀功,只有老莫曾是他的心腹,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四名刑警之中,竟然没一个愿意倾力帮忙的。
    不料人情凉薄至此,雷立群心中失望到了极点,神情落寞垂下了头,叹气道:“也罢,事已至此,我也只有投案自首一途,”话音刚落,他忽然抬头朝右面喊道:“何局长你来了!”
    众人下意识地朝右边看去,空荡荡地哪有什么人在!雷立群立刻发难,他抡左拳急打小吴左额,起右脚疾踢小黄腹部!两人下意识往旁边闪开,雷立群得了这个机会,疾冲向前绕到林秀背后,一手肌肉坟起扼住他的脖子,一手拔出配枪顶在他的太阳穴上,狞笑一声:“统统退后,不然,老子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四个人见雷立群劫持了人质,都只好退后几步。雷立群厉声喊道:“你们听着,限十五分钟之内,把那边温家码头上的快艇钥匙,给老子弄一份来!我要押林秀坐船跑路。你们不许跟着,到了长江下游我会在某处码头上岸,到时自然会放了他。如果不答应,就是个玉石俱焚的结局。老子临死前,能有这个首都来的刑侦专家垫背,也算是赚大发了!”
    林秀面临生死关头,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他害怕地朝众人喊道:“快按他说的办啊!我的命可比他值钱多了!”
    雷立群不屑地骂道:“没想到你竟是个孬种!真他妈的怂包!”
    林秀此时还笑得出来:“您过奖了,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除了老莫之外,三名刑警先后举起了手枪,他们想要瞄准开枪却迟疑不决,恐怕误伤人质。雷立群狡猾无比,押着林秀退到一颗苦楝树后面,用树身和林秀作屏障,把他的身体挡了个严实。他深知刑警大队之中,人人都练得一手好枪法,切不可大意。有了屏障他心中笃定,不再有丝毫顾忌,狂笑道:“还不快去找快艇钥匙!你们是想寻找机会将我一枪爆头?我劝你们别做梦了,在这种苛刻的射击条件下,整个武汉没人能打中我!”
    雷立群肆无忌惮地笑得身体打颤,脖子摇晃着,有一瞬间从树后露出了半厘米,还不到半秒,一个庄严沉静的声音喝道:“放肆!”与之同时,清脆的枪声响了,雷立群的脖子上绽开一朵血花,他的颈动脉被子弹击穿,鲜血迸射出几米远。他浑身痉挛,不可置信地转头要看是谁开的枪,还没等看清楚,那副壮实的身躯轰然倒地,摔落尘埃。林秀的身体也被带动,一起重摔到地上。
    一个身材魁梧的花甲老者,手持普通刑警92式配枪,从树丛里走了出来,这人正是公安局长何光远。何光远从前拿过武汉射击比赛的蝉联冠军,在湖北公检法系统神枪手大赛中也得了第二名,枪法了得,具有百步穿杨之能。刚才他赶到树林外,发现雷立群挟持林秀,以他丰富的实战经验,于是悄然躲在树丛里,捕捉最佳时机开了这一枪。
    何光远收纳配枪,上前扶起林秀,帮他拍去身上的灰尘:“林专家,我来迟了!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真对不住你呐!”
    林秀感激地说:“不,局长来的正是时候,你这一枪救了我的命。”
    林秀弯腰从地上捡起雷立群的54式手枪,卸下弹匣数剩余子弹的量,8颗子弹的弹匣果然只剩下了一半。雷立群之前共用了4颗子弹,第1颗击毙马洪六,第2颗示警马江生,第3颗处理云梦会骚乱,第4颗则用于杀害温尔聪,和林秀早前的推测完全一致。其实,林秀根本用不着数子弹,他刚摸着这把配枪的枪管,发现微微地尚有余温,显是不久前曾有子弹出膛。
    林秀将关于子弹的重要结论,和雷立群的连串罪行,简单扼要告诉了何光远。何光远听着不住地点头,心情异常沉痛。
    雷立群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他手捂着脖子试图止血,鲜血仍透过指缝如泉水般涌出来。濒死的感觉非常难受,激发了他极大的求生意志,他想大声嘶吼,却只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快叫救护车……救我……”
    雷立群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几天之后。救护车把他送到武汉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及时给他做了颈椎动脉的缝合手术,又输了两大袋血。雷立群身体强壮如牛,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这回总算是保住了性命。过了两周,他被带到武汉郊外的松山监狱,在这里等待审判他的罪行。三个月之后,他被押上法院判处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一个冬天的深夜里,雷立群在监狱牢房里倍感凄凉。这时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市立公安局副局长,不再是让罪犯闻风丧胆的刑警大队队长,仅是一个身穿带编号囚衣的普通囚犯。
    天气十分寒冷,估计在零下10度。雷立群在牢房里来回走动了数十遍,依然是双足冰冷,身上冻得发抖。他再也忍耐不住,双手大力捶打着牢房的铁窗吼道:“来人啊,给老子送一床棉被,一套棉衣!”
    直到他喊哑了声带,还是没人答应。周围的牢房也空荡荡的,别的囚犯都被释放了,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徘徊良久,雷立群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靠墙瘫坐下来,痛苦的泪水夺眶而出。身陷囹圄,众叛亲离的滋味他已经受够了。
    最可怕的是,一辈子无法离开这所监狱,一种绝对的空虚包围了他。寒冷,焦躁,恐惧,迷乱,潜意识自动开启了防御机制,生平过往的重要记忆片段,相继在他脑海里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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