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客厅的沙发背后,“船王”温良玉如临大敌,他半弯着腰以沙发靠背为屏障,持枪瞄准大门方向,不敢稍有松懈。豪华铜门紧紧关闭着,门外传来阵阵打斗声响,声声怒喝惊心动魄,硬兵器重砸在墙上白垩纷飞,喀嚓串响则是楼梯扶手被打断。温良玉心中雪亮,‘鹞鹰’蒙道奇拦截失败了,‘苍熊’正和闯入者以命相搏。
沃古诺夫已是他的最后一张王牌。他花了重金从白俄罗斯请来这位著名摔跤手,眼下自身死活全系在他身上,怎么不万分紧张?过了一阵,外面的打斗声停歇下来,胜负似乎已经分出。
温良玉不知道决斗的最终结果,惴惴不安,心悬在半空无处着落。突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壮着胆子一瞧,门口站着的人双目怒睁,赤裸上身遍布伤痕,这人是‘苍熊’沃古诺夫!
活下来的人既是苍熊,入侵者肯定必死无疑。温良玉深知沃古诺夫生性凶残,手下从来不留活口。温良玉这下喜出望外,腾地从沙发后站起,狂笑道:“干得好哇!苍熊!”
话犹未了,沃古诺夫张口喷血,粗壮的身躯蓦地往前摔倒,原来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温良玉一眼瞥见,吓得面无人色,颤声叫道:“你,你怎么还没死?”
老麦站在门口,嘴角溢血,身上几处也在淌血,他从容笑道:“托温兄的福气,小弟总算大难不死。”
刚才在楼梯间和‘苍熊’的恶斗,凶险程度为老麦生平仅遇。连场激战之后,他的弹药已经耗尽,与其说这是一场冷兵器的格斗,不如说是一次惨烈异常的肉搏。苍熊劲道雄浑,拳脚威力惊人,加上楼梯位置狭窄,老麦灵活身法难以展开。最可怕的是,‘苍熊’一身肌肉锻炼得像护甲一样坚韧,软剑割在身上只能造成轻伤,老麦屡遇险境,一度陷入苦战。
缠斗多时,老麦卖个破绽,让对手一拳打中肩膀,假装重伤摔在地上。‘苍熊’不知是计,冲过来就是一个凌空卧捶,要把老麦整个人压扁。千钧一发之际,老麦缩身往旁一滚,手上卷束成球的软剑受压弹起,精准地插入对手粪门!‘苍熊’要害受创,狂吼一声,双手撑地要弹起来作最后一搏,老麦人在地上就势握住剑柄,先一拧一旋,又再一搅一拉!利刃将敌人内脏和肠子割得支离破碎,‘苍熊’倒地无法战斗,老麦终可艰难获胜。
温良玉见大势已去,马上朝老麦开枪射击,老麦疾冲往前朝地上一滚!这一枪顿时射空,温良玉还要再开枪,老麦再一个翻滚,双手反撑地面弹起,一式凌厉的交叉连环腿,前脚踹飞了温良玉手中的枪!后脚重重地踢中他的小腹!他来不及惨叫,身子被踢飞,撞到茶几上再滚落地下!
老麦受伤之后,身形明显不如平时灵活,对付一贯养尊处优的温良玉,自然还是绰绰有余的。
温良玉摔得好不狼狈,忍痛刚要爬起身来,胸口就被老麦一脚踏住了,锋利的软剑垂下,直指他的喉咙。
“这回你愿意坐下来,和我好好聊聊了吧?”老麦语气虽然平和,自有一种不容分说的力量。
“当然了麦兄,咱们这对老熟人,是应该好好聊!”温良玉赶紧表示服软,他试图用手搬动老麦的脚,却纹丝不动。
老麦生平做人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温良玉派人把他和金芝五花大绑扔入江底,丝毫不留活路的做法,已经让老麦动了真火。这趟他的复仇之路不可阻挡,不管对方埋伏了多少人,请来多少高手,老麦照样闯过龙潭虎穴,直达关底。
老麦突然心中一动,问道:“温兄,你刚才看到我出现,表情非常惊讶。你应该以为我一早死了,根本不知我从江底逃过一劫。刚才戚瓜瓜在楼下见到我,和你的反应完全相同。那就非常奇怪了,你在别墅里安排那么多保镖,又设下重重堡垒,到底是要防备谁入侵?”
温良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老麦略微转动手腕,剑锋白光闪动,在他脖子上切开一道浅浅的血槽。
温良玉忙捂着脖子叫道:“且慢动手!麦兄,咱们来做个交易怎样?”
“什么交易?”
“关于35年前我大儿遇害的隐情,上回我的确有苦衷,没能如实相告。现在我愿将这秘密全部说出,交换条件是饶我一命,麦兄你意下如何?”
老麦稍见犹豫,温良玉何等精明,迅速抛出更强的筹码:“我知道你正在追查轰动一时的溺水案,当年我大儿子的命案,和溺水案关联很大,我有理由相信,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我不但见过真凶,还和他有很深的渊源。”
这番话有极大诱惑力,老麦怦然动心,他将软剑收回腰间,示意温良玉起身坐在沙发上。
“我给你一个机会交待。但要是让我听出半句假话,可就怪不得我手中这条‘蛇颈龙’了。”老麦轻抚软剑,伸出食指一弹,剑身嗡然作响,抖得笔直如白练。这柄软剑是老麦寻访铸炼师用缅甸精钢打就,平时收纳在腰间紫鲨皮带里,这项秘密武器轻易不使用,多年来已救过他很多次。
温良玉忙回应道:“麦兄是何等人物,是真是假还能听不出来?再说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已经没有必要说谎。”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出一件往事。
“在武汉,我被人叫船王是名副其实,我一辈子都在和船打交道。人生就像全然未知的冒险航行,我的命运更是和船只密不可分。距今四十多年前,我在汉口船厂当一名技术工人,22岁那年我幸运地被船厂老板的独生女儿看中,入赘他们王家当了上门女婿,一年后生下了大儿子,取名尔敏。
刚开始我意气风发,以为自己交上了好运。之后我才察觉,我岳父把大权牢牢掌控在手里,只是因为他家人丁单薄,才利用我帮忙管理工人。我的老婆是个丑陋凶悍的女人,比她父亲更加刻薄,她对我没有丝毫感情,一门心思抚养尔敏长大,准备让他成年后继承家业。我被这两父女彻底当成了外人,日子过得非常难熬。
天有不测风云,尔敏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我和岳父两个人去汉阳收购造船材料,中途风浪过大,我忙着抢救落水木材,岳父也来帮忙,不慎脚下打滑掉入江中,溺水而亡。”
温良玉瞳孔微缩,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岳父身故后,我老婆继承了全部家业,但她根本不懂管理船务,我得以她丈夫的身份,负责对外打理几间船厂的生意。没多久我在厂里遍植党羽,悄悄掌握了人事大权。
男人到了这一步,往往都会开始物色合意的女人,我也不能免俗。
某天我去船厂巡视,遇到一个给当船工的丈夫送饭的女人,她叫阿秀。这女的我一见就喜欢,她美丽又温柔,不像是下等人。我派人打听她的情况,得知她是来自四川大坝的移民,家庭贫困,和丈夫育有一对双胞胎。她丈夫粗鲁暴躁,酗酒好赌,还经常动手打她,她始终对其不离不弃,实在是个很贤惠的女人。
我深思熟虑之后,深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借故把家里的佣人辞退,找人介绍阿秀到我家里打工。她除了帮忙干家务,也会帮忙照顾尔敏。我在生活上给她许多关照,她虽非常感激我,却不知我的心意,我耐心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温良玉眼神混杂着怜惜和温柔,倏尔闪过一丝厉色。
“过了半年,我老婆偶然染疾暴病身亡,我拿到王家的财产,马上向阿秀表明心迹。阿秀婉转拒绝了我,她恪守妇道不愿出轨,我对她是又爱又敬,也因为她的拒绝,我体味出她对我是有好感的。那一年端午我突发兴致,出资举办了一次全武汉的划龙舟比赛。阿秀的丈夫参加比赛拿到冠军,却引发了几件惨事,她大儿子那天在船厂工地玩耍溺水身亡,她的丈夫在同一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掉进茅坑死了。”
老麦在小西门曾听老孙头讲过当年赛龙舟的经过,此时再度听到,他顿时明白,老孙头口中那位船厂大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这位‘武汉船王’温良玉。
“阿秀一下失去丈夫和大儿子,悲痛欲绝,我派人将她和那小儿子接了回来,加以悉心照顾。阿秀知恩图报,终于答应了我的追求,我的前妻刚去世不久,为免惹人非议,晚上我和阿秀住在一起,白天她还是我家的佣人。她的小儿子叫小孟,和我儿子尔敏都是8岁,正好可以一起读书。
不料好景不长,阿秀患上了忧郁症,大孟那桩惨剧总是萦绕在她心间,她很害怕小孟出事,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他身上,始终无法全心待我。我心底嫉妒小孟,但表面上对他还和从前一样。
让我介怀的事不仅于此,在培养两个孩子时,我发现尔敏智商较低,反应迟钝,小孟聪颖过人,不管是借贷记账,还是船舶知识,都能以极快的速度学会。这小孟的行为很怪不像个孩子,他寡言少语,神色沉郁,放学只躲在房间里玩折纸,连我也无法窥测他内心的想法。
随着时间推移,两个孩子表现的差距越大,我渐渐心生忌惮,当我年纪老迈之时,我温家的财产,难保不会让小孟抢走。我暗中盘算着,要不动声色地将他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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