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睡得不太安稳,朦胧之中做了一个梦。……他闭着眼睛,坐在江边码头上,小腿浸泡在江水里。感觉好累好累,眼睛都累得打不开了。远处汽船经过的鸣笛声,清晰传入耳中,附近江流荡漾着,哗哗地朝码头涌来。自己旁边坐了个面容模糊的小男孩,男孩双腿拨弄着江水,对他讲述着很悲伤的往事。他永远记不清故事的内容,每次梦醒之后就会忘掉。
不知道在码头上坐了多久,小腿被江水浸泡得冰冷。男孩讲完了故事,俯首在王灿的耳边恳求:“到那一天我出事了,你会来救我吗?”他的声音饱含深刻的哀伤,听来是那样的绝望和悲凉,让他不忍心拒绝,也无法拒绝。
王灿想说:“好的。”喉咙此时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点点头。
“约定好了就不能反悔哟。一定要来救我。说到做到哦。”
王灿的掌心被塞进一个东西,轻飘飘地没有多少重量,棱角分明。想睁开眼想看个究竟,实在是太累了,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细细的缝。余光瞥见,一波波荡漾开的水纹中,旁边光滑溜溜的小腿,一下幻化成了毛发丰盛的粗腿。吃了一惊,王灿顿时从床上醒来,冷汗从背上渗出。
他侧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时候刚到凌晨五点。
徐娴侧身睡在他的怀里,像个天使一样睡得香甜,睡得深沉。她的脸容很恬静,睫毛很长,上面还沾有点点泪珠。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王灿感慨着命运的峰回路转。在他人生陷入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这么善良纯美的女性。等小熙事件结束,自己一定会好好地善待她,只要老天还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心中忽甜忽苦,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此时楼下传来细微清脆叮的一响。身为这个家的主人,王灿太熟悉这个声音。周一到五每逢早上6点半,送牛奶的工人会把小熙的早餐奶,从门外投递进来。现在才不过5点,时间还早,这种时候是谁在投递东西?投递什么东西?
王灿脸色变了,他看了徐娴一眼,她还在熟睡中。他不想吵醒她,悄悄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穿衣下楼,
王灿下到一楼打开信箱。已经有所预感,当看见那个蓝色信封,他的心跳还是加快。和第一次收到的指示相同,信封是普通的款式,邮寄人那栏照例空缺着。
王灿打开门来,不安地向外探头张望,巷子附近雾气弥漫,四周不见人影,听不到一点脚步声。他马上撕开信封,内有一筒薄薄的卷纸,内容是用打印机打的,简单的一行字:“孩子快不行了,到江滩公园找到龟形石,循白蛇标记进行最终的测试。”
半个小时后,王灿来到长江边上的江滩公园。现在还太早,来公园锻炼的人几乎没有。空旷的角落近江边的荒地上,有一只造型古朴的龟形石,石上刻有诗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王灿仔细观察了一回,他注意到龟形石的尾巴对着长江水,乌**部朝向一片茂密草丛。
他走近草丛拨开几株乱草,在一块椭圆形井盖上,看见了熟悉的白蛇标记。线条简单用白漆绘就,白蛇的形态栩栩如生,仿佛来自地狱的阴冷诅咒。
王灿弯下腰双手拉开井盖,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他扑通一声跳进来下水道。脏污的水花溅到了脸上,双腿泡在散发臭味的淤泥之中。
他摸着墙壁一路前行,再次面对漆黑一团的甬道,他的心理比上次稳定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阻挡他救孩子的决心。昨晚被徐娴一顿臭骂,他恍如大梦初醒。
痛定思痛,折磨他的内疚和不安渐渐褪去,埋藏心底的恐惧正被一种踏实的责任感转化。他的心中有了一种觉悟,人活在世上总有不得不做的事。正如他现在正要去做的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可以代替。
前方甬道不停地转弯,王灿的头碰撞了几次墙壁,他晕头转向地,体力快要不支。他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甬道墙壁从土质变成了钢铁结构,一直倾斜往上。终于从一个不规则的洞口爬了出来,他脖子僵硬发疼,几乎不能转头,手脚的旧伤口也在渗血。身上的衣服反复摩擦,破损得不成样子。
这里有昏暗的灯光,眼前是封闭的一段走廊过道,身后是厚厚的墙壁,两侧也是厚厚的墙壁。通道正前方的末端有道石门,正紧紧关闭着。听到了江水哗啦啦奔涌的声音,头上轰隆隆的震颤声响传来。这里离长江很近,但王灿不知道具体位置。
石门上刻有八个鲜红大字,王灿踉跄着上前,上面写着“进入此门,有去无回!”字字猩红如血,字字触目惊心。
最终的考验,一定就在这门后。他用力握住门把手,顺时针方向一扭,咔哒声响中门锁解开了。他再试着往前推这道石门,阻力非常大,这道石门比她预料的要沉重得多。王灿整个人压在石门上竭力向前顶,这才缓缓把石门打开。
门开到一半,毫无征兆地,一个人双手高举朝王灿扑来,把王灿唬得不轻!猝不及防地被扑倒在地,石门重新关闭。他慌乱地把对方从身上推开,这人倒地一动不动了。定神一看,地上是一具穿西装的男尸,辨认不出年龄,五官高度腐烂,散发一股浓烈的恶臭。
王灿起身继续推那石门,这次推到一半就推不动了。用力保持这个姿势,他探头去打量石门后的情形,里面是个五六平方的小密室,四周封闭不见门户。室内灯光倒是很明亮,天花板上有一个摄像头。地板正中有一张方桌,桌上放了一个乳白色的玻璃瓶,瓶子旁边还有一张纸。自己这边隔得太远,根本瞧不清楚纸上的字。
他力气不继,无法维持石门半开启状态,只好闪身进去同时松手,石门在轧轧声中重新关闭。
王灿马上去看那纸条的内容。一段简短的提示:我在看着你。瓶内牛奶掺了剧毒,一分钟内喝完,通往水牢的道路为你敞开。测试失败,打开的会是水龙头。
这次没有倒计时装置,王灿却清楚明白,一分钟的时限绝对是真的。凶手正躲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伸手握住了牛奶瓶子,却没有足够勇气将它举到嘴边。
眼前嗡嗡作响,感觉喘不过气来。他情不自禁望向石门的方向,门这头没有把手,意味着已经无法离开。
刚才那具尸体,是另一位赶来救援孩子的父亲吧,他历尽艰难来到这里,在最后的一步心生胆怯,打算退缩逃跑,不幸被这道石门困死了。
凶手精心设计了这道石门,果然是一经进入,有去无回。
牛奶瓶被手心渗出的汗弄得湿滑不堪,王灿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住瓶子的底部,以防瓶子滑到地上。
喉咙深处迸发出了几声呻吟,又像是在叹息。心底早就做好了为小熙牺牲的准备,到头来还是非常没有出息,对这个世界还是非常地留恋,我37岁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我还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活着是多么的美好。我想活着。我想和所爱一起,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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