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代理人

    
    于明道他们飞抵市中心后，赫然发现几块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正在轮番播放着英仙座广播公司用卫星拍下的奇妙景象——底下滚动的字幕和图片上那片诡异的蓝色光波更是将事件的本质暴露无遗。
    【十五号城区自然公园突发异状，专家分析称此地可能正在进行秘密实验】，【更多线索正在调查中，敬请关注英仙新闻的进一步报导】……
    这下子，于明道、夏知秋和尼文莉亚都齐刷刷地一掌拍到了额头上。
    “我说，这种事经常发生吗？”于明道一脸生无可恋地问道。
    “就算是经常发生，但只有于同学这一次造成的动静最大啊……”
    “于先生那一枪打出去的能量我到现在都没法计算出本质……”尼文莉亚也是一副看上去生无可恋的表情，尽管ai估计都没有自杀这个概念：“下回要开枪，记得提前跟我通报一声，出了事儿我至少能推拖一下责任，不会被总监大人怪罪自己没做好计算……”
    “你这家伙是在安慰人么？”
    于明道颇为无语地往飞行器的后方看了一眼，发现李晓鸣和桑妮正眼冒金光地盯着手机屏幕傻笑，两人一边还不时嘟囔着：“五百万信用点……五百万啊……五百万……”
    于明道闲着没事本来想给他们递两杯饮料，结果人走到边上隔了半天都没被注意到。他不得不咳嗽两声，又拿着那两瓶产自五号城区的热带汽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才让这两个魔障了的家伙回过神来。
    “嗨嗨，你们俩到底在干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手机跟中邪了一样。”
    桑妮眼里的神彩迅速褪去，转而用一种被扫了兴致的木然表情望向于明道，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饮料之后才说起来：“于兄，你是不知道莫里森女士当时给我们的承诺有多吓人——我们这还没开始跑任务，就已经收到了五百万信用点的订金，眼下就算把一座跨星际超市买空都没问题了。哎呀……老铁，我们上次去米其林餐厅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
    “三年前吧，那次还是因为我们帮某个大亨解决了抢劫犯人白请的，结果后来也没改变我们这见鬼的财运……”李晓鸣说完就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愿这次能转运。”
    “行了，跑完这趟差事，你们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转运。还有桑妮，看着李叔别让他再去大学区卖片子了，又丢人又赚不了钱，要不是警察和地痞都打不过他，估计这家伙已经凉了。”于明道见缝插针，赶紧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去去，小孩子别插手大人的事……”
    “屁嘞，我看于兄一个大学生都比你这逗比的生活自理能力强，有本事你自己像人家一样去打合法的工，别把事情和烂摊子都甩给我好吗老铁？”
    被桑妮这么一噎，这个满脸胡茬的老兵登时就无话可说了。
    于明道搞定这两个莫名其妙凑到自己这儿的老熟人，又转头拿着剩下的一罐饮料往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拉克丝安娜梅西耶走去。后者就仿佛一个大只洋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掠过的城市，深邃如水的蓝色双眼如同两颗镶在眼眶里的宝石一样，几乎不怎么动弹。
    “我不喝那东西，拿走吧。”拉克丝冷淡地说，连目光都没转过来：“这具身体虽然不老不死，但多少也会犯些碳基生物的毛病——上次我喝多了地球人的可乐，结果因为我的魔术只会对重伤起作用，后槽牙整整疼了快一个月。总之，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碰碳酸饮料了。”
    “您还真是挺没劲的，”于明道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随随便便地就坐到了这个娇小贤者身边：“我崇拜了好几年的雾灵大贤者，没想到最后见面就这模样，只能说历史书果然都是骗人的。”
    拉克丝依然用手撑着脸蛋望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应道：“历史书没有骗你，我们本来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现在被碳基文明予以施舍，被诋毁成‘变形怪’的我们不过是一片破灭的泡影留下的残余罢了。”
    “嘁，”于明道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至少我觉得你们变出来的人类，那双蓝眼睛比我们自己都要可爱。”
    “那也只是迫不得已——不能以本来的形态生存，这对雾灵本身就是种污辱。”
    说也奇怪，只是因为这位活了五千多万年的大贤者现在有着一副洋娃娃般的模样，于明道便可以放下心中八成的戒心和敬意，用跟某些长命种族的合法萝莉聊天的口吻跟她瞎扯——外貌这东西造成的心理效应简直恐怖如斯。
    “不论如何，我都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于明道自顾自地打开那罐本来应该交给拉克丝的饮料喝了下去：“如您所见，我虽然来自一个土哈哈的年轻文明，但是我对五千多万年前的那段历史很感兴趣，感兴趣到了崇拜的地步——虽然第一个真正见到的雾灵是您这样的让我多少有些意外，不过那也不打紧，我对阁下只有满腔敬意，恶意这种东西是不可能的。
    “顺便说一句，也许您还没注意到，但是您现在的样子颇为符合人类种群里某些家伙的胃口——我不用解释‘可爱’这个词了吧？”
    拉克丝斜了于明道一眼，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无聊。我对人类的低劣癖好没什么兴趣，要是你或者谁对我现在的身体有兴趣，大可以上来试试看，我保证在进入我体内不到两秒钟的时候就能让你们死于电击。”
    于明道立时便尬得够呛——他可没想这么多，只能说这位贤者大人大概已经被自己鄙视的碳基文明思维污染了。
    连忙推了推手后，于明道才赶紧撇清关系：“我可没这个意思，贤者大人。我只是个喜欢读历史，偶尔做做梦但基本上还算现实的中二少年。既然现在都当上了代理人，我再因为猥o幼女被送进局子里不是就傻了吗？哎卧槽……越说越不对，总之就一句话，我只是个刚刚被牵扯进寰宇大事的生瓜蛋子，希望您能在行动中好好配合我们行动，也麻烦照顾照顾我这个新人一下，就这样。”
    拉克丝听完于明道这一大段话，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实在称不上友善：“该说你是无知还是装蒜好呢，年轻人……不过不用着急，你很快就会认清楚自己到底是多么厉害的角色的。”
    “我？您开玩笑呢？就我这个觉醒不到半个月，能力鸡肋得不行的辣鸡魔术师？”于明道指着自己，有些蒙圈。
    “万事开头难，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大贤者洋娃娃一样的脸又逐渐失去了表情。
    “嗬，嗬，我只知道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也难……”
    拉克丝也没有看他，只是缓缓地把头歪到一边，向外面迅速掠过的繁华都市望去：“问你一个问题，年轻人。假如整个宇宙即将在三十万年内热寂毁灭，而你此时拥有两个选择——得到漫长的寿命和强大的智慧，但你只能拼上比一百万分之一还要小的机会去拯救寰宇文明；
    “或者给你一个太阳系大小的扩展空间，让你把自己想要拉进去的东西、一颗宜居行星和一颗主序星填充进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宇宙里安乐等死——你会选哪一个呢？”
    于明道感觉自己差点就没跟上这位贤者的思路，他花了一段时间咀嚼拉克丝的问题，随后在脑子里磨叽了半天才说道：“您这转换话题的水平真是6得很——我两个都不想选，真要躲不掉了，我不如去大麦哲伦云的安乐死公司把自己化成基本粒子，因为这两个选择都太费劲。”
    然而这个时候，于明道却在倒映着拉克丝脸颊的窗玻璃上看到了她的笑容——十分难得的，明显而真实的笑容。
    “你其实已经做出选择了，年轻人，”拉克丝用少见的带着些许温度的声音说道：“大宇宙意志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啥？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没什么，听说你们地球人有一种很快风行了整个银河系灵长类空间的，叫作火锅的玩意？”
    于明道已经对这家伙面不改色转移话题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尬笑了一声，望着拉克丝那张捉摸不透的小脸道：“呃，也没那么夸张——不过您到底想说什么？”
    “到了你家里以后，能请我吃一顿吗？我已经一百年没吃过正儿八经的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