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代理人

    
    众人在旅馆稍作休整，便赶集似地往海岸区的大学城跑。
    新界大学是整个银河系最好的高等教育机构之一，能考上这所大学的，基本上都是能在任何一个文明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家伙。于明道当年其实拿到了一份常规录取通知，只是因为实在是负担不起没有奖学金支撑的天价学费，他最终还是作罢了。
    古都的大学城由整整五座名惯银河的高等学府构成，不论哪一座都是各个文明圈有志学子的梦想。当于明道他们搭乘文明安全局指派的公车来到那座靠海的巨大图书馆上空时，一种奇妙的时空落差很快便浮现在众人眼里。
    大学城的建筑和古都别的地区相比，甚至显得更加古老，那座弧形图书馆也是如此。尽管巨大无比，却能明显看出后来为期百万年的翻修重整——这在别的地方是见不到的。
    “咱就在这儿接人？”于明道望着窗外逐渐接近自己的大学城建筑群，颇有些怀念地说：“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能想起一些青春剧里的故事。”
    ＂你是怎么想到那儿的……”尼文莉亚和夏知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吐槽起来。
    ＂这小子有段时间很爱看那种东西，”坐在后面的李晓鸣接道：“只是不知道我后来去猎户座维和之后他还有那兴趣没有。”
    “十五岁以后就没那兴趣了，而且当年看的那堆玩意我差不多也忘光了。”
    于明道略去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个兴趣其实是妹妹于陌的遗产，只是随着她的消失，这种习惯也没持续多久——人总是想要忘掉糟心事的，不论是以何种手段。
    “所以说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个时候，夏知秋也好奇地问了起来。
    “我们嘛……”后座上那个李姓老兵望着窗外的古都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答道：“当年青海出事的时候，我的连是第一批前往救援的军队，那个时候我们那批找到的唯一一个幸存者就是他。之后他考上高中，我也去了猎户座文明圈，很长时间就没有再见面……”
    李晓鸣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桑妮，蓝发德鲁伊少女的尾巴也随着他的目光摆了摆，接上这个话茬：“我跟这家伙在猎户座战场认识以后就奋战了一年多，直到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环界联军也下令撤出那片星区之后，我们俩才因为领了荣誉证书得以在新界落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老铁还认识一个大学生。”
    “差不多就是这样，中间的经历也没什么好提的。”李晓鸣摊了摊手：“话说回来小姑娘，既然你都这么问我们了，为什么不介绍一下自己呢？我们毕竟不是文明安全局的，怎么说也不可能对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了解那么多吧？”
    夏知秋下意识地朝于明道投来了一个眼神，内里居然有些求助的味道——然而那股脆弱的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她便恢复了平素那副不近人情的神色：
    “老实说听到你们的经历，我也挺惊讶的——毕竟对于我来说，我和于同学乃至李先生你也有些奇妙的渊源……”夏知秋说完，就突然陷入了沉默。她咬着大拇指，似乎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眼看着李晓鸣和桑妮都在朝这边投来期待的目光，夏知秋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干脆一口气说了下去：“李先生你既然是当时参与救援的军人，自然也应该听说过另一件事——在青海事件中，曾经还有另一个幸存者，只是此人的动向在事件之后的处理中十分低调，乃至世人几乎淡忘了我……好吧抱歉口误了，不过你们只要知道，我就是当时那个几乎成为了都市传说的第二幸存者就行。”
    于明道差点没一口“噗”出来——感情您这是故意的吧？
    “这……”当初亲自参与救援的李晓鸣也懵了：“我靠，吴靖那家伙去给安全局干活之后，居然没告诉我第二幸存者还真的当上星际特工了……”
    于明道想起当年李晓鸣连队里的那个连长，不由得有些唏嘘起来——这俩人因为过去曾是同校学生，因此李晓鸣也长期对吴靖的权威熟视无睹。而后来，矜矜业业的吴靖一路从地联外交部攀上了文明安全局统筹执行官的位子，李晓鸣则在多年沙场岁月之后沦落到了精神失常，成天倒卖盗版资源过活的境地。
    不知道收获了一只萝莉战友这件事是好还是坏，但至少现在还有一个人能常伴李晓鸣左右照顾他的生活。
    眼瞅着李晓鸣因为气头上来突然又要发作，桑妮果断地从自己巨大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管精神药剂，然后合着从车厢里拿出来的水递给了看上去因为火大变得极端亢奋的李晓鸣：
    “老铁，你这回要是不吃药，我保证一巴掌把你拍晕几个小时信不信？”
    “我信，我信……”
    于明道很清楚，德鲁伊少女所谓的一巴掌可不只是一记粉拳那么简单——她是真的会用智能细胞变化出来的巨大兽爪把人抡晕的。
    仔细想想，自己这伙人现在明显缺乏对彼此的了解。哪怕到了今天，夏知秋对她真正的身份和生活细节也是神神秘秘，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就算提起了也是寥寥数语草草带过。于明道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反正就现在而言，尼文莉亚和夏知秋这俩老油条肯定跟自己和安保公司那俩被拉过来凑数的熟人有巨大的信息不对称。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后排座位上的拉克丝——这位娇小的大贤者现在正安静地捧着一本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看得津津有味，对前排几个人的絮絮叨叨毫无兴趣。
    “我们要到了……”尼文莉亚用思维直联对自己说道：“……一会儿可能会有点儿尴尬，麻烦你到时候不要见怪了，于先生。”
    “我说那个军队的漂亮姐姐该怎么称呼？”
    “叫她流明舰长就好——因为人家真的是一艘无畏舰的舰长。”
    此时，拉克丝微不可查地丛书后面向于明道投来了一个异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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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文莉亚最后乖乖地把车子停在了大学附近的一座自动停车场内，几个人随后便风尘仆仆地来到图书馆前的广场上，等待艾芙涅给自己这个队伍派来的“向导”。
    于明道等了三分钟，便感到有些不耐烦。他望了望大学城上空仿佛来去无穷的车流，根本无从判断哪一辆会是那位舰长姐姐开来的车子。
    结果过了一会儿，尼文莉亚才用眼神示意于明道看向北边一辆正在徐徐逼近的车子：“看那儿，就那辆——你看多明显？”
    于明道顺着尼文莉亚的目光望去，登时就感到一阵诡异的亲切——一辆怎么看怎么像白色东风皮卡的反重力车，正带着一条蓝光缓缓地往于明道他们这边驶来。飞在空中的反重力老爷皮卡，这画风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在看到那辆车的瞬间，拉克丝便十分不快地缩紧了身子：“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想告诉我这个‘向导’的实情呢，当时我就该猜到艾芙涅那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好心眼。”
    “拜托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好吗？”于明道摊了摊手，随后他发现夏知秋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便进一步解释道：“别这样，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欸姐姐们……”
    “呵呵，看来于同学你还是对流明舰长知道得不够多啊。”
    那辆异常敏捷的反重力皮卡很快便带着一阵“哐啷”声降落到了图书馆前的马路牙子上，眼前诡异的落差感引来了周围无数学生们的注意，有几个星系中央的人马座文明圈来的，看起来跟毛球一样的灵长类干脆把脖子伸长了三倍，以示自己的困惑。
    随着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银白色外套、束腰衬衣和黑色紧身长裤的金发女子踩着高跟皮靴，掷地有声地走了出来。这个女人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脸蛋显现出不自然的红晕，从那双蓝色眼眸里流露出的目光也让于明道不禁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啧，”拉克丝此时已经闪到了于明道身后，并抬起一只小手，上面很快便闪烁起一阵电弧：“这个傻帽……”
    那个时候，于明道才发现前来接应的露西亚流明舰长小姐已经一个箭步扑了上来——
    “贤者大人我想死了——！！”
    舰长姐姐在空中扑到一半，便惨遭拉克丝一道喷薄而出蓝色电弧击中，当场就浑身冒着黑烟扑到在地，一头金发炸得跟狮毛一样。
    “卧槽您干什么呢？！你没事吧，流明舰长？”
    被炸成狗的露西亚流明咳嗽了几声，接着跟没事儿人一样撑着身子爬起来，一把抹掉脸上那层黑灰——此人脸上的表情很快便恢复到了她刚下车时那副痴女的模样：“嘿嘿嘿嘿，贤者大人的能量隔了多少年都是这么美味啊……”
    整队人都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