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释怀果然没有再固执,他微微一笑对张淼鑫说道:“你说得对组长,这次我们又破译出了三个新甲骨文字,已经是取得了丰硕成果。看我这管窥蠡测的毛病又犯了,组长你忙,我也去工作了。”
“哎,释怀。”看侯释怀要走,张淼鑫叫住了他。“组长,你还有什么事吗?”侯释怀转回身来,带着些惊讶地问道。站起身来的张淼鑫微笑着说道:“释怀,你先坐,我还真的有些事儿想请教你呢。”“呵呵呵,组长说哪里去了,平时都是你在指导我们。问我一件小事儿,何能谈及请教二字?”侯释怀说着,又在张淼鑫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淼鑫说道:“释怀,匪寇婚媾,你认为应该怎么解释,更符合本意呢?”“呵呵呵”侯释怀笑着说道:“组长,原来你是要问这个呀?你这不是在折杀我嘛,我哪里敢在组长面前班门弄斧啊。这不是《易经》里面的经文嘛,提及《易经》,莫说是咱们研究中心了,就算是整个博物馆,也没有几个能比组长钻研得更深刻的。”
张淼鑫始终在注意着侯释怀的情绪变化,假如早上那纸条与这个家伙有关,那他掩饰伪装的本领也太强了吧。张淼鑫丝毫没有看出侯释怀的异常表情来,他说道:“释怀,《易经》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标准的解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广纳博取才更能心领神会。释怀,你就不要谦虚了,说说自己的看法让我也受些启发嘛。”
侯释怀略略凝神思考了一下,这才笑笑说道:“组长,那我可就不怕见笑大方了。对于《易经》我真谈不上有什么见解,我是依着咱们的老本行来看《易经》卦辞的。匪寇婚媾这句爻辞,其实说得很直白,它就是说的,来者是友而非敌的意思。人家来是诚心为了求亲的,没有别的险恶企图。不过嘛……”
侯释怀感觉张淼鑫在非常专注地聆听自己讲说,并且还看到他不时地点头,对自己的说法表示认可。侯释怀反而要先卖个关子了。张淼鑫看侯释怀又是喝水,喝过了之后又是起身要再去倒水。并且他还要给张淼鑫的杯子里,顺便也再添加一些。张淼鑫这才意识到了这家伙的心思,他赶忙拦住侯释怀说道:“你坐、你坐,来来,我来,我去给你倒水。”侯释怀笑着说道:“那就不好意思了,让组长辛苦。”
“你呀,”张淼鑫笑着说道,“总是猴能、猴能的。”张淼鑫去给侯释怀倒水,侯释怀则是接着说道:“组长,对于婚媾的‘媾’字,我感觉不能仅仅认为成婚配、联姻这么简单意义。”
“谢谢组长。”侯释怀接过水杯接着说道,“‘媾’字由‘女’字和‘冓’字组合而成。根据‘冓’字的甲骨文形象来看,它应该包含着交叉、交叠的意义。因此我认为‘婚媾’这个词语,准确地说,应该指的是交叉、交叠性的姻亲方式。
“比如古代人的换亲形式,两家人相互交换女儿,当做对方的儿媳妇儿。这种换亲的婚配形式,就是交叉式姻亲。还有另一种婚配形式,应该叫做交叠式姻亲。
“在古代,有的是将娘家侄女儿娶来当儿媳,这叫做‘侄女儿随姑’。其实《红楼梦》里面的王熙凤和贾琏的婚姻,就与此有些类似。如果贾琏是贾宝玉的亲哥哥的话,那就是标准的侄女儿随姑了。
“在古代也有将女儿又回嫁给娘家侄子做媳妇儿的,这叫做‘还香’。就比如起初林黛玉与贾宝玉之间的关系。古代人称公婆为舅姑,就是因为以上这两种风俗缘由。这样的姻亲方式也叫亲上加亲,所以说属于交叠式姻亲。
“组长,因此我认为,匪寇婚媾里面隐含着故意误会对方之义。因为本来就已经是亲戚了,这次人家赶来还是为了亲上加亲的事情,那干嘛又要怀疑来者是仇敌呢?”
侯释怀的解释的确让张淼鑫感觉到了意外,莫非他还有言外之意?侯释怀感觉张淼鑫在专心地聆听自己讲说,说完之后又微微一笑谦虚道:“组长,这是鄙人的一孔之见,让组长见笑了。”
如果他是在与自己打哑谜,不妨就与这家伙多聊一些。既然是做作,时间总能让你暴露出破绽来。张淼鑫显得很惊讶地说道:“释怀,看来你是深藏不露呀。就你刚刚说的这些,整理成论文在易学界发表,必定会得到业内人士的高度赞赏。释怀,那‘乘马班如’,你又有何种高见呢?”
侯释怀喝了一口水说道:“组长,就我乱喷了这么两句,你还真的就抬举起我了。组长,乘马班如,不是我们刚刚研究过的,这批甲骨上刻写的文辞嘛。咱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难道你还有什么小心思,没有说出来吗?”
还真是的,张淼鑫这一着急真的是疏忽了。他只想着乘马班如是自己家祖坟上,挖出来的那片甲骨上面的文字,却忽记了那就是他们小组刚刚研究过的,拓片上的文辞。张淼鑫赶忙说道:“我们当初认定这句话是《易经》中的一句爻辞,所以也就没有对它再进行深刻讨论。若是放在《易经》的经文之中,解释乘马班如的话,它当然就是骑着马徘徊的意思。释怀,倘若仅仅写下这四个字来,对它独立地进行解释,你对此又有什么高见呢?”
“嘿嘿嘿,什么高见不高见的,组长抬举我了。”侯释怀谦虚起来。张淼鑫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人在得意之时,那紧张的神经难免会自然松懈的。这也正是伪装者容易露出马脚之时。其实,张淼鑫看着侯释怀的淡定,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此方面的笨拙。倘若侯释怀怀着疑虑留意自己的话,他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不自然了。
侯释怀接着说道:“假如还从文字着手来解读《易经》,那么‘班’字自然就不能像,在班师回朝这个成语中所使用的意义了。甲骨文的‘班’字刻画的是,两串儿玉石中间夹着一把刀子的形象。很显然,那把刀是在分割玉石呢。因此,‘班’字拥有分割、分开一类的意义。如果这么来看的话,那乘马班如说的就是,骑着马分别的意思了。”
张淼鑫当然不是为了向侯释怀请教易学知识,因为侯释怀知道的这些,都还包含在张淼鑫的知识范围之内呢。他与侯释怀的这一番交谈没有任何收获,不过张淼鑫对于自己这伪装之术和镇定能力,着实感到很不满意。还是向胡瑶瑶咨询一下吧,临近下班的时候张淼鑫又拨通了胡瑶瑶的手机。
“喂,瑶瑶,下班之后我还去接你怎样?”张淼鑫很客气地说道。“啊,又要来接我呀。”胡瑶瑶把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毕竟这些天的晚饭都是人家张淼鑫在替她埋单呢。
“你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吗瑶瑶?”听到张淼鑫又问,胡瑶瑶赶忙改口说道:“没没,老是麻烦你,总会感觉不好意思的嘛。张淼鑫,你真是个好人。要不,你直接去那家餐馆吧,我乘公交车去那里挺方便的。”
胡瑶瑶其实真的是有心事,因为同事们早就注意到,那个丐服哥有很长时间没有来接胡瑶瑶下班了。而突然冒出来的张淼鑫,仅仅才替补了两天,就让胡瑶瑶的同事们对她闹出了一些小绯闻。经过胡瑶瑶快刀斩乱麻式的处理,胡瑶瑶的同事们对胡瑶瑶的八卦才又恢复了平静。单位里的蔡大姐,已经提出要给胡瑶瑶介绍自己的外甥认识一下,胡瑶瑶怎么能让张淼鑫再来接自己下班呢?
胡瑶瑶来到小餐馆儿的时候,张淼鑫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张淼鑫还是订的那个包厢,胡瑶瑶进门就说道:“大学究,还是你大方,我一个人在这儿吃饭的那些天,都没有敢来这包厢里。因为进这里面吃饭,人家非要加收我费用呢。每天让你请我吃饭已经感觉很不好意思了,真不舍得再多花你的钱。”
张淼鑫笑笑说道:“瑶瑶,你生于书香门第,真有涵养。”胡瑶瑶“噗嗤”一下就被张淼鑫给逗乐了“咯咯咯”,胡瑶瑶说道:“好了、好了,不多说废话啦。张淼鑫,痛快说吧,你是不是又有新的发现了呀?”
说话间餐馆儿服务员就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等服务员摆完饭菜出去,张淼鑫正要说话,胡瑶瑶却嘟着小嘴儿抱怨道:“怎么和上一次吃的一模一样呀?”张淼鑫有些不解地说道:“对呀,这不是上一次你亲自点的吗?既然是你点的,那就一定是你最爱吃的了。所以,这次我是特意为你又点了这些饭菜的。”
胡瑶瑶说道:“大学究呀,对于一个现实中的人,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是毫无意义的。人最大的特性就是机动,知道吗,就是随机而动。”胡瑶瑶说着,就夹起一筷子菜肴塞进了嘴里。她嚼了两下接着说道:“嗯,还不错,幸亏这家餐馆儿的饭菜就是地道,如果是换成别家餐馆儿呀,我肯定会提不起胃口的。你也吃呀,大学究,别总是弄得像原则性地请我吃饭一样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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