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不过是随口一提,夏澈之却上了心,他立即握住安宁的手腕,“对,我们今晚就夜探宗人府!”
安宁的嘴角微微一抽,眼帘中倒映着夏澈之跃跃欲试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夏澈之也是听不进去的了,便闭了嘴,点了点头。
夏澈之本想现在就去,只是身形方一动,一股异味从自己的身上传出来,他皱了眉头,旋即松开安宁的手。
他道,“不行,我们不能这副模样去见姐姐,阿四,我们先洗漱过后再去。”
安宁同意了。
夏澈之在上阳宫是有衣裳的,所以他送了安宁出去便让宫人打水过来给他洗漱。
……
安宁今日出来的急,心腹宫女银欢并没有跟在身边,倒也落得个自在,眼下时间还早,安宁并不急着回怡春宫。
她拣了偏僻的小道几乎绕了皇宫大半个圈。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华清池那边。
安宁的脚步一顿,宫灯的亮光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往日里在华清池这边的记忆忽然之间汹涌而来。
一半是纯阳曾经折辱自己的画面,一半是南宫一澈不动声色维护她的画面。
一晃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宫里再也没有了昔日尊贵的纯阳公主,可是她的地位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呢。
安宁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幽深下去,她微微挑了眉头,在华清池边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旁边的小道上小心翼翼的传过来。
她的眉眼微动,当机立断的躲到头顶的大树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借着周围宫灯的亮光,她看清楚了来人。
那清俊中夹杂着一丝阴骘的眉目不是今天一整日都没有看到的夏澈民是谁。
他行迹匆匆却又异常警惕的往芳华殿的方向去了。
华清池挨着芳华殿,不得不说敏太妃确实选了一个好住处,芳华殿位置偏僻,夜里即使有什么动静,宫人们也轻易不会注意到。
安宁思忖了一下,迅速的提气跟了上去,她这些时日暗中跟着那些人练习,轻功已经小有所成。
夏澈民的速度并不快,安宁追上去的时候正好远远的看到他进了芳华殿的大门。
安宁的身形一顿,她敏锐的觉察到周围都是陌生又强大的气息,她并不敢靠近。
害怕被那些隐匿在暗中的人发现,安宁迅速的后退,最后躲到了一棵大树上,堪堪的看到芳华殿的大门。
她小心翼翼的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忽然横在了她的肩头。
这树上居然还隐匿了一个人,安宁没有发现。
匕首冰冰凉凉的贴在她的肌肤上,安宁轻易不敢乱动,在身后那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睛迅速的转动着,她在寻找脱身之法。
因为紧张,安宁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却没有想到她的呼吸一重嘴巴就被身后那人用力的捂住了。
陌生的又有些熟悉的气息尽数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安宁的瞳眸瞬间起了变化。
身后的那人迟迟没有动静,安宁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一抖,藏在袖中的匕首迅速的滑到手里。
手中有了武器,安宁疯了一般,半点不顾及身后那人抵在自己肌肤上的匕首,不要命的返身往那人身上刺过去。
那人似乎怕伤害到她,几乎安宁的身形一动,横在她肩头的匕首就迅速的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那人反映灵敏的抬手攥住安宁朝自己刺来的匕首,“真想要我的命不成?”
安宁的手被攥住,加上男女的力量悬殊,她便再也动弹不得,她也不拿正眼瞧那人,嘴上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
亥时一过,安宁和夏澈之就出现在了宗人府门口。
两人隐匿在暗处,对视一眼,“阿四,你可有把握潜进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夏澈之和安宁在一起,他就习惯性的去听取安宁的意见。
安宁拧了眉头,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话,她观察了宗人府和他们所在的距离。
得出的结论是,距离太远,安宁并不能确定宗人府的周围有没有隐匿其他人。
而且若皇帝派出的是护龙卫隐匿在四周,即使挨的近,安宁就更感觉不到了,不过和护龙卫熟悉的夏璃除外。
“我也不能确定!”安宁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身边的夏澈之,“我们先试试?”
夏澈之自然没有二话。
两人当即从隐匿的大树上提气下来,只是,他们的身影刚落地,周围就忽然传了一阵轻响声。
安宁和夏澈之只觉得眼前一花,十几个护龙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周围,将两人团团围住。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护龙卫之中夏澈元也在。
只是他是被两个护龙卫一左一右的挟持着,显然也是夜探宗人府被护龙卫抓了起来。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三人皆是面面相觑。
护龙卫的队长上前了一步,“三殿下、四公主,得罪了,皇上下了命令,不准许任何人探望长公主,你们也是不行的。”
若是被一般的宫人拦下,夏澈之和安宁还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制他们,可是眼前的这些人是皇帝身边有名的护龙卫,一个个铁面无私极了。
打又打不过,安宁和夏澈之在这样强悍的武力下,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夏澈元之前和夏澈之闹了一个不欢而散,本来性子又是个内敛的,从和夏澈之两人碰上面再分开,他愣是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
夏澈之对他的态度感到非常的不满,若不是身边的安宁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夏澈之只怕又要和夏澈元掐起来。
夜探宗人府一事就这么在护龙卫的阻挠下黄了。
接下来的时日中,日头越来越毒辣,帝都城里的水井干涸了大半,就连皇宫里几百年从来没有干过的古井里面的水也开始越来越浅了。
灾情越发的严重。
皇宫里已经用起了冰桶,同时皇帝规定,这些冰桶融化掉的水一概不能浪费,过后都要送去各宫的小厨房加热。
有一个九嫔之首的嫔妃被发现偷偷将冰桶里的水倒掉,皇帝勃然大怒,当即降了那个嫔妃的位份,同时下令内务府停了她的冰桶供应,并断水一日。
有了这个先例,后宫里再也没有妃嫔敢浪费冰桶里的水。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有意磨练三位皇子,皇帝特意下令让三位皇子进入了朝堂,来处理这旱灾一事。
值得庆幸的是,去年夏璃让全国大肆修建了储水池,就连皇宫之中也修建了好几处,所以水源这方面暂时不会出现问题。
权云朗有意在朝会上提出这事,就是希望皇帝因此放了宗人府的夏璃。
几乎权云朗的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没人看的清高位之上的皇帝神情。
顿了片刻,之前负责修建储水池事宜的工部尚书苏由俭也站了出来,“皇上,请您念在长公主修建储水池有功的份上,取消对她的惩罚吧!”
文武百官中,苏由俭一站出来,之前受过夏璃的一些官员也纷纷站了出来。
武将郑贵阳、内阁学士梁丘、户部侍郎福尔东、翰林院掌院学士孙振岳、大学士秦禄、礼部尚书梁柄权、永乐候唐昌灏、刑部尚书史渊明、大理寺卿段奕等还有许多官员齐声开口为夏璃求情。
场面壮观极了,这些都是夏璃进入朝堂这一年多经营下来的人脉,若夏璃是皇子,其太子之位必定是跑不了。
夏澈之和夏澈元半点也不嫉妒夏璃在文武百官当中的地位,都是一脸期待的看着龙座上的皇帝。
龙冠上厚重的珠帘遮掩了皇帝的情绪,那微微抿起的唇瓣愈发昭显了帝王情绪的深不可测。
整座金銮殿这会儿安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皇帝迟迟不表态,这让跪在地上求情的官员们心中纷纷忐忑不安起来。
而上官老侯爷、柳老将军、太傅钱仲书风几位老臣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金銮殿内安静了片刻,皇帝才终于开口,他道,“朕想问众位爱卿,朕可有插手过你们的家宅之事?”
百官沉默,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皇帝这是在隐射他们越俎代庖。
见没人回自己的话,皇帝冷哼一声,他倏然起身拂袖而去了。
高庸一脸无奈的在殿中扬声喊了一个散字。
这一闹便让文武百官纷纷在心中猜测起来,皇帝是不是真的就此舍弃了长公主。
更多的是好奇夏璃到底怎么惹怒了皇帝。
一场朝会就这么不欢而散,后来文武百官们听说,皇帝回了勤政殿后大发雷霆,一些近身的宫人根本都不敢去劝,最后还是请了清妃才平息了皇帝的怒火。
至此,众人都知道了就目前而言,在皇帝跟前提起长公主是忌讳。
——
午时的时候,正在太医院值守的顾太医正准备小憩一下,两个僮子忽然引了一个人到了他的跟前。
顾太医常在宫中行走,虽然只负责娘娘公主们的身边,却还是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宗人府的牢头。
那急匆匆的模样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顾太医立即就联想到了此刻被关押在宗人府的夏璃。
果然,牢头一上前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顾院首,快去救救长公主吧,长公主好像快要不行了!”
顾太医的脸色豁然一变,他立即吩咐两个僮子提好药箱,自己则匆匆的去药柜中取了两株上好的野山参。
牢头感激的跟在顾太医的身后。
然而几人还没有走出太医院,承乾宫那边就来了人。
是最近皇帝从内务府拨过去的南风嬷嬷。
近几日在敏太妃的安排下,清妃的平安脉一直是由顾太医去请的。
南风嬷嬷看到顾太医,顿时一喜,她连忙上前,“院首大人看到您真是太好了,今儿我们娘娘忽然晕倒了,皇上此刻正在承乾宫着急的不行,您快去瞧瞧吧!”
“这……”顾太医看了看身后的牢头有些为难了。
他这么一迟疑,南风嬷嬷也注意到了后面的牢头,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院首大人,如今我们娘娘可是皇上捧在手掌心的宝,孰轻孰重,你自己可要好好掂量!”
顾太医怎么会不明白,他苦笑一声,转头看了牢头一眼,摇了摇头,随南风嬷嬷离开了。
牢头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冷汗从脚底升了起来,早晨皇帝因为长公主的事情再次大发雷霆的事情宗人府也听闻了。
这会儿牢头也不敢在太医院久呆,冒着头顶的烈日匆匆回了宗人府。
一刻钟后清妃娘娘有孕的消息在后宫传开。
就如一颗火药在妃嫔中间炸开,最初的震惊过后,那些地位低微的嫔妃们连忙送了贺礼去表衷心。
珍妃和张妃倒是也送了贺礼过去,唯独元妃就像根本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
宗人府长公主生病的事情到底被压了下来。
皇帝龙心大悦,全然不顾现在灾情严重,赏赐一拨又一拨的抬进了承乾宫,当然最主要也是现在的国库不比从前,在夏璃一连发现几个矿石后,大夏的国库早已经充盈的不得了。
只是这份充盈明面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
一时间承乾宫门庭若市,热闹极了,若不是皇帝怕嫔妃们的上门叨扰了清妃的清静,让她们不许再来,这承乾宫只怕到晚上还安静不下来。
到傍晚的时候,有小道消息从承乾宫传出来,说是经太医的诊断,清妃肚子里的这胎是皇子,而且听皇帝的口气,似乎对这位还未出世的小皇子寄予了厚望。
毕竟皇帝尚且在壮年,又尚未立太子,后宫之中自然什么都有可能!
……
芳华殿。
砰的一声,敏太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茶杯的碎片飞溅到地面上的顾太医脸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你不是说在她每日饮的养生汤中下了药保证她不会怀孕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全嬷嬷、福嬷嬷、紫檀三人远远的避开了,以免殃及到自己的身上。
顾太医看着眼前这人冷怒的脸,心中不免凄凉,他叹了一口气,“我确实是下了药,可是你又怎么能够保证她真的服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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