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璃掀了眼皮。
清月的身体骤然紧绷,她下意识的朝嬷嬷看过去,当看到后者微微沉下的眼眸时,清月的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圣师,有队伍拦路。”
车夫紧绷的声音从车厢外头传进来。
嬷嬷早就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便知道来的人不少,这会儿被车夫点明,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偏偏这时候清月明显将她当做了主心骨,清月一把拉住嬷嬷的手腕,素来无畏无惧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惧意,“圣师,怎么办?”
一声圣师让夏璃的眼睛微抬。
嬷嬷暗恼,她一把扯开清月的手,微微上挑的眸光从车厢里的夏璃和初云身上掠过,“有这两个筹码在,慌什么!”
清月仿佛这才想起夏璃还在车厢里,她迅速的收敛了自己的神色,重新在位子上坐好。
狠狠的瞪了一旁似笑非笑的夏璃一眼,清月低声道,“圣师说的是。”
嬷嬷轻哼一声,弯腰从车厢里出去,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帘子刚刚打开,一柄长剑就横在了她的肩头。
嬷嬷的脸色骤变,这才发现方才说话的车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上栽到了地上。
悄无声息的,她竟没有半点察觉,嬷嬷的眼神一暗,迅速的观察了周围一眼,发现这些将马车团团围住的人没有一个是她所认识的,不像皇室里的军队,却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流露出浓郁的杀气。
嬷嬷心中一惊,面上却慌慌忙忙的挤出一丝笑容,她抬眸看向最后面骑在马上的那人,“阁下这是做什么?”
骑在马上的那人正是乔装打扮的秋夜离,此刻他冷冷的盯着那个嬷嬷,“我们是山上的土匪,你想安然无恙的从这里过去,怎么也得留下些什么!”
尽管秋夜离出口的声音稍稍的做了掩饰,却还是被车厢里的夏璃一下子听了出来,她的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被堵在马车门口的嬷嬷嘴角一抽,方才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这些人明显是训练出来的,哪里是山上打家劫舍的匪寇。
只是想归想,手脚却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老妇人身上只有这些了,请各位笑纳!”
说着,嬷嬷便将手中的荷包颤颤巍巍的递上前。
谁知道从嬷嬷嘴中出来的那声老妇人却让周围的黑衣人哈哈大笑。
秋夜离打马上前,他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嬷嬷,“若你这样的都自称是老妇人,那那些七老八十的又该如何称呼,你一个下人打扮的妇人都生的如此,那里面的小姐姑娘岂不是更加好看?那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完全的一副强盗口吻,听得夏璃直想笑,可惜她到底还是清楚此刻是什么情形,不敢露出痕迹,毕竟她身上的各处大穴都已经被那嬷嬷给制住了的。
清月的脸色一沉,发现了端倪。
门口的嬷嬷彻底沉下了脸色,她慢慢的眯起眼睛,“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秋夜离翻身下马,几步跨到马车跟前,“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老三,让这婆子让开。”
他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一声婆子让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虽然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可是她的模样可年轻的很,要知道女人最忌讳这些了。
将剑横在嬷嬷肩头的黑衣人闻言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身手去推她——
嬷嬷的眼睛骤然一眯,明明都还没有出手,那个黑衣人却忽然被一股力道给震开了。
“你们若是非要逼迫,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小姐是宁愿死也不能落到你们这些匪寇手上的!”
秋夜离沉下眼睛,伸手扶住了踉跄着后退的黑衣人,他冷声吐字,“是么!”
话毕,秋夜离利落的挥手,围在马车周围的黑衣人迅速的逼近。
包围圈很快缩小,眼尖的嬷嬷注意到已经有靠近的黑衣人抽出手中的刀剑去砍马车的车身,那般狠辣的模样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嬷嬷皱紧了眉头,却不料一旁的秋夜离忽然上前,她反应迅速的抬起衣袖,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一阵白色的粉末瞬间在她的鼻息间弥散开。
“闭气。”
秋夜离低吼一句后就迅速的后退。
车厢里的夏璃和初云虽然失去了力气,但是反应还在,听到秋夜离的话后,夏璃第一个反映过来,她迅速的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同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初云的鼻子。
清月迟了一步,不过隔着一道帘子,并没有多少粉末吹进来。
帘子外头的嬷嬷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她猝不及防之下吸进了不少粉末进去,不过片刻就砰的一声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听到外头的响声,清月的瞳眸一眯,动作麻利的抽出身上藏着的匕首朝车厢里的夏璃刺过去。
夏璃没有力气反抗,看着逼近的匕首,她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下一刻只听哐啷一声,她们所在的车厢忽然四分五裂,飞扬到半空的碎片阻碍了清月的动作,她甚至还没有来的及反应过来,一柄软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肩头。
锋利的刃口毫不客气的将清月脖子上的肌肤划破,殷红的血珠一点一点的往外冒。
初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里的震惊还没有退散,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落在了她的跟前……不对,是夏璃的跟前。
“没事吧。”
秋夜离清冷的目光落到夏璃身上时,骤然柔和下来,就连出口的话语也在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抹温柔。
夏璃巴巴的看着秋夜离,“动不了了。”
初云顿时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人竟然是自己无所不能的……长姐?
秋夜离便撩起唇角无声的笑起来,他微微弯下腰,一手撑在破碎的车壁上,另一手迅速的从她胸前拂过,“好了。”
声音里夹带着淡淡的笑意。
初云简直目瞪口呆,她一边抬手去捂自己的眼睛,一边愣愣的道,“长姐,你这是被调戏了吗?”
夏璃:“……”她怎么忘了自己还有个妹妹在这里。
秋夜离愉悦的笑出了声,“你这个妹妹倒是有趣。”
夏璃瞪了他一眼,那羞恼的模样实在可爱,秋夜离忍不住低头靠近过去——
周围都是下属,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妹妹还在这里,夏璃到底还是没有这么放的开,她一把推开秋夜离,自己站了起来。
却不想被点住穴道太久,身体已经坐麻了,这么陡然起身,夏璃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往秋夜离的身上倾过去。
秋夜离眉眼含笑的张开手抱住了夏璃,“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揽入怀里的那一刻,男人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瞬间萦绕住她,夏璃闻着这样的气息,顿觉安心,不过听着秋夜离洋洋自得的话,她悄悄的伸手在秋夜离的腰间轻拧了一把。
秋夜离根本没感觉到疼痛,两人抱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夏璃刚站直身体就对上了初云彻底愣住的眼神。
“绾绾。”
初云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觉察到夏璃望过来的目光,她的脸颊微微一红,连忙伸手去捂自己的眼睛,“长姐,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夏璃失笑。
一旁被黑衣人制住的清月将方才那一幕看在眼底,她轻啐了一口,骂:“不知廉……”
那个耻字还在喉咙,制住她的黑衣人毫不客气的甩了她一巴掌。
男人的手劲可不小,清月的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了起来。
清月捂住自己的脸颊,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从来都是被众人高高捧起的那一个,哪里曾这样被人对待过。
清月瞬间怒了,“你是不是疯了。”
夏璃便在这个时候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同清月之前一样,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夏璃冷冷道,“清月,你恐怕还没有弄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清月瞪起了眼睛。
夏璃却冷笑着毫不留情的又甩了清月一巴掌。
瞬间功夫,清月的两边脸颊都高高的肿了起来。
“把人带下去吧,一会儿让专攻刑讯的人过来招待,我和她们还有一笔账还没有算。”
夏璃慢慢的收回手,语气淡淡的道。
秋夜离点头,他轻轻挥手,侍立在周围的黑衣人毫不客气的扯拽了两人离开。
初云见这两人又站在了一起,不由得弱弱的提醒,“长姐,我身上的穴道还没有解开呢,你可不要忘记了。”
这委屈兮兮的语气实在让夏璃忍俊不禁,她快步走到初云的身边,袖手一拂,初云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麻,穴道就被解开了。
初云慢慢的扶着残破的车壁站起来,动作做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瞪大了眼睛,她指着秋夜离,“你方才是故意吃我长姐的豆腐,解穴道根本就不用从……不是在那里!”
这后知后觉的反应。
夏璃忍不住抚额。
秋夜离侧头看着夏璃,他摇头叹息,“你这个妹子反应太迟钝了。”
夏璃耸耸肩。
初云便又羞又恼,“长姐,你们怎么合起伙来欺负我!”
夏璃哈哈大笑,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她一笑,秋夜离的目光便忍不住频频的落到夏璃的脸上。
初云只嚷嚷着没眼看,“太子殿下,你也注意一些吧。”
秋夜离撇了她一眼。
初云嘟囔,“真以为我傻呢。”
难得的,秋夜离的唇角牵出丝淡淡的笑,“嗯,不傻。”
初云却觉得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瞪了秋夜离一眼。
三个人打了一会儿嘴仗,夏璃终于想起了正事,“你怎么拦下我了,我不是让暗卫通知你了吗?我想去那个巫月族一趟。”
闻言,秋夜离的一双凤眸骤然一深,早上发生的事情忽然在他的脑海中深刻起来。
今日一早,秋夜离和万三年发现了周家和王家的一些异常,正准备去处理,消失了许久的南宫一澈忽然找了上来。
万三年当即为两人安排了一个屋子。
南宫一澈告诉秋夜离,巫月族发现了夏璃的一些秘密,正千方百计的要将夏璃弄过去。
“你不能让她去,一旦她被带到了巫月族,他们一定会利用阿璃身上的秘密大做文章。”
南宫一澈当时的脸色非常急切。
这时候秋夜离才发现了,南宫一澈整个人粗粗一看,好像没有异常,可是挨得近了就会发现南宫一澈眼睛里布满的灰败。
像是命不久矣的人。
秋夜离当时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嘴上却道,“你说的秘密是她身上的秘术吗?”
南宫一澈顿时沉默。
秋夜离便换了一个话题,“为什么要找上我,你这样在乎她,不想出现在她跟前吗?”
南宫一澈笑了,这笑却苍白的紧,“当年是我没有珍惜,现在做什么也于事无补,阿璃她……向来是个果断的人。”
那声当年让秋夜离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并没有细问下去,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离开了屋子。
留下南宫一澈在屋子里呆了许久。
……
“想什么去了?”
夏璃的话将秋夜离的思绪拉回。
秋夜离垂下眼眸,眼帘中清楚的倒映着夏璃面纱外那双潋滟的水眸,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勾去。
秋夜离敛去眼睛里的深意,他轻描淡写的道,“想到了一些事情,巫月族的人盯上你了,所以你此刻去巫月族并不安全。”
夏璃哦了一声,没有追问下去,“那我们现在回去吧,现在城里指不定怎么乱着呢。”
秋夜离点头。
三人转身往城里走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夏璃似有所感,拢在袖中的手指慢慢的掐了下手心。
在离她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道目光正痴痴的望过来。
是南宫一澈。
他的身边站着纯阳,见他短短片刻功夫,一双眼睛已经一片猩红,纯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眼帘中,那道身影渐渐失去踪迹,南宫一澈知道夏璃发现了自己,夏璃也知道南宫一澈就在这里,可是谁都没有站出来。
南宫一澈不舍的收回目光,他看了眼身边的纯阳,“你这又是何苦呢?”
纯阳一怔,随后两人对视一笑。
现在的纯阳已经变化了许多,两人在一起呆久了,偶尔也能说上一两句玩笑话。
南宫一澈没有说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夏璃几次了,与其见了让她担心,还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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