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让夏璃整个人都麻木起来,在湖底四处摸索的手指被尖锐的石子划伤也没有半点知觉。
有脚步声在头顶响起来的时候,一串冰冰凉凉的物什就这么撞入她的手心,夏璃的眼睛一亮,张开的手指迅速的将东西拢入手心。
“将这湖里的水全部给我舀干了。”
迷蒙的水色中,顾员外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过来。
夏璃的眼睛一沉,头顶上方那些下人的速度非常迅速,当舀水的声音打破水面的平静后,夏璃将钥匙往自己的袖口一塞,迅速的破水而出。
哗啦的声音将正凑过来舀水的一个下人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往湖里跌过去。
“你……你是何人?”顾员外板起了脸色。
空气中迎面而来的寒意让夏璃顿时瑟瑟发抖,她咬了咬牙,不去理会湖边的顾员外,提气从湖中跃了出来。
“把这个女的给我抓起来!”
顾员外见夏璃竟然无视自己,瞬间动了怒,一声令下,周围提着木桶准备舀水的下人们纷纷一拥而上,将落地的夏璃给团团围住了。
此刻夏璃的浑身湿透,身上的那股寒意几乎要浸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克制住不让自己瑟瑟发抖,方才抬了眼睛朝顾员外看了过去。
即便是如此狼狈了,可是那面纱外的眉眼气势依旧不曾消减半分,“顾员外倒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里如今是凶宅,你就这么带着人过来,便不怕官府问责吗!”
顾员外一下子被夏璃外露的气势震慑住了,狐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姑娘是……”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员外忽然想到了什么,瞳眸猛地一震,他手忙脚乱的双膝跪地,“草民参见长公主。”
顾员外这么一跪,周围的那些下人们脸色瞬间煞白,一个个手足无措的往地面跪去。
夏璃面纱外的眉眼稍霁,“算你还有点眼色。”
顾员外抬手擦掉额头上冷汗,连连告罪。
夏璃冻的快要麻木了,她懒得和顾员外废话,轻哼一声便拂袖离开。
等到脚步声彻底在别院里消失,顾员外才慢慢的抬起了眼睛,他盯着夏璃离开的方向,满眸阴骘。
身旁一个没有眼色的下人低声开口,“老爷,这湖里的水还舀吗?”
顾员外迅速的站了起来,闻言他冷冷的瞪了下人一眼,怒骂一句蠢货便甩袖离开。
——
夏璃一身湿透的回到军营顿时吓坏了流月,她慌忙的打来热水伺候夏璃洗漱完毕后才敢开口,“主子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坐在火炉边的夏璃正从那身湿衣服袖口将那串钥匙拿了出来,听到流月的问话,她的眉眼隐约动了动,却没有接话。
流月观夏璃脸色便明白,自家主子这是生气了,她默默的闭了嘴。
安静了不过片刻,夏璃忽然开口,“一会儿不管任何人来求见都推了。”
流月应是。
几乎夏璃的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头传了进来。
“长公主,顾员外求见。”
是柳琛微微清冷的声音。
流月悄悄的觑了夏璃的脸色一眼,见她眉眼间的情绪没有半分变化,便连忙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有寒意稍纵即逝,夏璃垂了垂眸,不再注意外头的动静,她将手中的钥匙凑到火炉前仔仔细细的查看。
脚步声进到帐中,带起一种莫名的香味。
夏璃翻手将钥匙收了起来,一边侧眸一边道,“柳少帅这是刚从温柔乡中出来?”
一番略带嘲讽的话瞬间让柳琛的脸上腾起一片不太自然的潮红,他抬手轻咳两声,“那个钥匙只怕长公主要交给卑职了。”
“哦,什么钥匙?”夏璃微微挑眉。
柳琛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他一步跨到夏璃的跟前,“长公主,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男人高大的身影瞬间挡去了夏璃跟前融融的火花,夏璃蓦然起身,面纱外的眼睛倏然凌厉,“柳琛,你且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来干涉本宫,你这么一身媚药的香味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先前做了什么吗!”
柳琛瞬间便变了脸色,夏璃的呵斥让他一下便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双眼眸瞬间阴沉下来。
硬邦邦的掷下一句,卑职告退便迅速的返身。
只是那利落的步伐刚刚走到帘帐边又猛地顿住了,柳琛微微侧眸,“卑职还是那句话,公主应以大局为重。”
话落,柳琛掀开帘帐大步离开。
一闪而逝的寒意仿佛瞬间将整个营帐中的温度降低了,一股寒意直接从夏璃的脚底升了起来。
……
傍晚时分,夏璃派去府衙那边的暗卫传来消息。
府衙那边又出事了,一对老年夫妇忽然找上了府衙,口口声声声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
刘大人一下便想到之前在顾长俊别院里发现的女尸,当即便让衙役领了两人去殓房辨认。
然而那两具尸体却都不是两人的女儿,本来事情到了这里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却不想衙役送两位老人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前来领取自己儿子尸体回去安葬的农户。
两家人竟是亲家,两位老人失踪的女儿正是农户儿子的未婚妻。
刘大人立即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又留下了两位老人。
详细一问才知道老人的女儿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一开始两位老人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在城里的亲戚家,可是没想到跑来一问才知道他们的女儿根本没有去过亲戚家,两位老人这才发现不对劲,便匆匆来了衙门。
夏璃听完暗卫的禀报,脸上的神色一下子深沉起来,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钥匙,一边在营帐中来回踱度。
这钥匙比普通的大门钥匙要小一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让顾员外父子俩竟然如此紧张。
暗卫静静的等候着夏璃接下来的吩咐。
片刻,夏璃倏然停下脚步,“你即刻去打听顾无锡名下可还有其余的庄子或者别院,他平时最爱往哪里跑。”
暗卫点头瞬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帐。
流月进来营帐的时候,夏璃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流月帝都可有回信?”
流月摇头,提起这个她也是一脸不解,“若是按平时来算,海东青也应该飞回来了,如今却迟迟……”
“怕是消息被人截了。”夏璃脸色不善的打断了流月的话。
流月的脸色大变,“怎么会有人敢……”然而话到一半她蓦然止住了声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夏璃眸色沉沉的撇了流月一眼,“海东青迟迟没有回来,只怕也……”她不愿接着往下说,停顿了一下立刻转移了话题,“我现在马上在写一封,你用黑鸟传讯回去。”
流月点头,立即开始给夏璃研墨。
不多时,一封信便些好了,用蜜蜡封着给流月带了出去。
黑鸟扑哧着翅膀腾上天空迅速的飞离了军营,然而流月并不知道的时候,在黑鸟从边城的城门上头飞过的时候,一支箭羽迅速的破空而来,射在了黑鸟的身上。
明晃晃的火光映衬下,少年的眉眼微微的凌厉,不是夏澈之是谁。
城门底下的士兵迅速的捡了黑鸟呈上来。
夏澈之接过,目光落到手中血迹斑斑的黑鸟身上时,他不着痕迹的挑了下眉头,“今日的事情不许泄露半分。”
士兵闻言迟疑了一下,“在长公主跟前也不能提起吗?”
夏澈之撇过士兵一眼,“若是事事都要长公主操劳,还要军中那些副将做什么。”
被这么一呵斥,士兵再不敢随意开口,恭敬的垂下了眼眸。
夏澈之捏着手中的黑鸟慢条斯理的下了城楼。
……
是夜,营帐中火光融融,外头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寂静无声。
夏璃一人坐在火盆边烤火,片刻随着空气中传来的一道轻响,暗卫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营帐中。
“主子。”
“说吧。”
语落,夏璃随手往火盆里添了一根柴火。
暗卫一凛,“启禀主子,属下调查过了,顾无锡名下并没有别院,他也没有经常出入的场所,平时下课回家便常常呆在自己在庄子里的院子,经常一整天都不出门,不过今日他却有些不太一样,他的情绪躁动的有些严重,期间还喊了两个工匠去了他的屋子里,属下回来禀报的时候,那两个工匠一直都没有出来。”
“不好。”
夏璃的脸色倏然一变,她抓起桌上的钥匙就迅速的站了起来,还没等暗卫反应过来,屋子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暗卫立即跟了上去。
流月端了姜茶过来的时候,只堪堪看到暗卫的身影从营帐中掠出,她皱了下眉头,将手中的姜茶一搁,便跟了过去。
晶莹剔透的雪花簌簌而落,很快在茶壶上覆盖了一层雪白。
……
灯火通明的营地,柳琛在外头站了许久,直到肩头上凉意沁人的厉害,他仿佛才倏然回过了神。
眼帘中一名副将迅速的走了过来,脚下的雪地被他踩的咯吱做响。
“将军,陈姑娘已经醒过来了。”
闻言,柳琛的眼神有过片刻的恍惚,下午发生的事情再次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心间人会对他用上媚药这种手段,那一刻,他甚至都不能确认眼前那个媚眼如丝的女人还是不是他曾经心上那个纯善天真的少女。
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够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前克制住自己。
他们果真都变了。
“可有问到药物的来源?”
良久,柳琛轻声开口,随后他抬起手,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入他温热的掌心瞬间化为了一片晶莹。
“陈姑娘什么话都不肯说。”副将叹息,他望着柳琛,一双眼睛也是复杂到了极致,几次欲言又止。
柳琛便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握了握手心,那化作晶莹的雪花瞬间从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我去瞧瞧吧。”
副将垂眸跟在柳琛的身后。
陈莹的营帐里,夏璃派去的暗卫一直守在暗处,远远的注意到柳琛过来,两个暗卫瞬间掠到了远处。
帘帐扬起又落下,带起一室的寒意。
躺在床榻上被五花大绑的陈莹勉强的转过了头,她的一张脸色仍是潮红的厉害。
脚步声轻响,柳琛的身影便在陈莹的眼帘中慢慢放大。
她的眼神微微迷离了两分,红唇翕动,“你终于来了。”
话落,她的呼吸声便开始急促。
柳琛撇了一眼,在床榻边站定,隔着一步还是两步的距离,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陈莹。
“莹儿,你的额头没有冷汗。”
他一语道破陈莹的伪装。
陈莹的脸色倏然一变,脸上的潮红瞬间消退。
“你什么时候精通的药理?”
柳琛一字一句的开口。
陈莹没有开口,之前几乎定在柳琛身上的眼眸慢慢的垂了下来。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得对吧,就为了对付大夏吗?你可是忘了你哥哥的性命是如何没的吗?”
再开口,柳琛的声音明明很轻,却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击在了陈莹的心上,她的情绪猛然爆发,“别跟我提我哥!”
柳琛的眼眸一深,在陈莹的情绪更加激动的时候,他立即俯身重重的握住了陈莹的肩头,“你哥是忠烈之将,若是在天有灵绝对不愿意看到你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事情来的,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下这一切的?”
陈莹一震,片刻后,她开始声嘶力竭的笑,“没用的,柳琛,这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死局,你们谁都逃不掉!”
至此两人之间那层虚假的温情彻底被撕破,对上陈莹凌厉又执拗的眼神后,柳琛的身体猛地往后一跌。
——
夏璃在夜色的掩护下去了顾员外的庄子,短短片刻的功夫,这场雪下的越发肆无忌弹。
在暗卫的指引下,两人悄无声息的到了顾无锡所在的院落。
此刻院落正灯火通明,顾员外正负手站在走廊上,他的跟前,却是被五花大绑的顾无锡。
整座院落中没有一个下人,安静的只剩下簌簌下落的雪花和父子俩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是不是疯了!现在都是什么情形了!”
片刻,顾员外忽然低吼出声。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