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太子,请接招

700 终

    
    下一刻,周围站立的禁军纷纷一拥而上,手里的长剑笔直的对准了夏澈之的喉咙。
    夏澈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想动一动身体,那对准他喉咙的长剑瞬间往前一递,锋利的剑锋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气,让人望而生畏。
    夏澈之的身体瞬间僵硬,夏澈元微沉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
    “押下去!”
    然后跟前的禁军再次汹涌过来,彻底将他和夏澈元之间隔绝开来。
    夏澈之被禁军们押下去的时候,金銮殿前重新奏响了丹陛大乐。
    伴随着宫人拖的长长的一声跪,金銮殿前瞬间喊声震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夏澈之在禁军的推搡下踉踉跄跄的走着,那一身的明黄还没有脱下,却在此刻成了一个极大的笑话。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勤政殿中感叹,他终于登上了这权力的巅峰,可是转眼之间他就沦为了阶下囚,被人彻彻底底的踩在了脚下。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最终敌不过那一个轼父的罪名。
    走着,走着,夏澈之忽然仰天长笑,少年深深沉沉的眉眼迎着头顶热烈的阳光,忽然就有了湿意。
    ——
    夏澈之精心准备的登基大典最终成全了夏澈元。
    靖元三十年二月二十五日,皇帝崩逝,十日后,新帝登基,年号为景澜,其母元妃被尊为太后,与此同时,出宫礼佛的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被新帝迎回了皇宫。
    三皇子夏澈之和四公主夏轻羽轼父的消息在天下闹的沸沸扬扬,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段历史在史官记录的时候却并没有写入史册。
    ……
    夏璃呆在自己的上阳宫,她坐在殿中的门槛上,听着从朝堂传回来的消息,潋滟的眉眼轻轻一动,当落日的余晖倾泄进她的眼睛,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忽然泣不成声。
    流月和流朱端着茶盘静静的站在走廊上,少女细碎的哭声若有似无,两人的身影瞬间僵立在原地。
    春日的阳光还带着几分寒意,在微风的拂动下,调皮的在上阳宫里跳跃着。
    高高的红墙圈住这一方的天空,便如一方巨大的牢笼,牢牢的困住了这红墙里的每一个人。
    权势、地位,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想争出个高低,却不知高处不胜寒,稍有不慎便会落个万劫不复。
    可惜,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却鲜少有人堪得破。
    ……
    三日后。
    帝都热热闹闹的菜市口。
    一辆囚车在禁军的押送下缓缓过来,原本热闹的街口瞬间安静下来。
    禁军过来,百姓们自觉的分出一条道。
    囚车轱辘的声音便在街道上放大,围观的百姓们在安静了一瞬后,纷纷叫骂起来。
    手中的鸡蛋、菜叶络绎不绝的往囚车里那道狼狈的身影丢掷过去。
    “没有纲常人伦的畜生,居然连轼父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畜生!”
    ……
    很快囚车里的少年身上到处都是砸碎的鸡蛋液、菜叶。
    少年蓬头垢面,散乱的头发几乎将他的半张脸遮掩住,他麻木不仁的坐在囚车里,没有半点反应。
    队伍很快到达刑场,四周都是人海,人潮涌动,禁军威武的守在各个角落,手中的长剑寒光闪闪,无一人敢靠近。
    刽子手捧着大刀站立在刑场中央。
    高台周围坐满了宗室王公,监斩的官员有三,一是大理寺卿段奕,一是丞相权云朗,一是柳琛。
    容墨走到囚车跟前,将少年押解到刑场中央。
    少年跪下,周围霎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权云朗下首的官员出声提醒,“相爷,巳时三刻已过。”
    权云朗颌首,将台上木牌高高的往地面一掷,“行刑。”
    面无表情的刽子手立刻拿出酒壶大口的抿了一口烈酒喷在手中的大刀上。
    木牌落地的声音轻响,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
    “且慢。”
    微厉的女声从底下的人海中传了过来,权云朗抬眸。
    围立在四周的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抽气声此起彼伏。
    一身素白的女子便缓缓的从人群中走过来。
    面纱外那双潋滟的眼眸不是夏璃是谁。
    她走上高台,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权云朗起身,冲夏璃淡淡的颌首,“长公主过来是……”
    夏璃抬了眼睛,凛冽的眸光一寸一寸的从周围环过。
    仅一眼,喧哗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她一字一句开口,“夏澈之是本宫亲弟,他走到今天,本宫也有责任,今日监斩,由本宫来亲自动手!”
    她的声音清脆,话落的瞬间却仿佛带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所有人顿时面面相觑。
    就连权云朗也微愣了片刻。
    夏璃已经走到刽子手的跟前,朝他伸出了手。
    刽子手愣愣的递过了刀。
    夏璃接过,几步找到少年的身边,手中大刀高高扬起的时候,她面纱外的眉眼骤然凛冽。
    “行刑。”
    她沉声开口,话落,手中的大刀重重落下,手起刀落。
    周围寂静的可怕,只听咔嚓一声,殷红的鲜血飞溅上夏璃的眉眼,少年的头颅应声落地。
    全场依旧安静。
    片状的鲜血迅速的从少年倒地的身躯上晕染开来。
    那汹涌的鲜红似要将夏璃的双眼染透。
    哐啷一声,夏璃掷下手中的大刀,一步一步的走下高台,直到消失在人海深处,刑场内外的众人才倏然回神。
    ……
    夏璃一身鲜血的回宫,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方才的大刀震得发麻,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从大刀落下的那一刻,她的心中便做了决定,那便是……
    这个念头刚刚从夏璃的脑海中浮现,流月匆匆忙忙的身影便一路掠了过来,“主子,出事了。”
    夏璃的面容瞬间一凛,她甚至顾不上听流月讲话,提了气便往上阳宫掠过去。
    今日夏澈元特意承了她一个人情,用李代桃僵的办法将牢狱中的夏澈之换过,今日夏璃在刑场上斩杀的虽然不是真的夏澈之,可是那一刀下去,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夏澈之这个人了。
    那一刀直接将他们和过去一刀了断了。
    此刻流月一说出事,夏璃瞬间觉察到了什么,像是有所预感,她的心跳猝不及防的慌张起来。
    ……
    夏璃的身影在上阳宫跟前落地,还在老远,她便看到了围立在上阳宫门口的柳家军。
    不待她靠近,守在门口的柳家军便拦住了夏璃的去路。
    “让开!”
    夏璃厉声呵斥。
    柳家军始终面无表情,就是不让半步。
    夏璃的脸色瞬间绷紧,她眯起眼睛猛地抬袖。
    “皇上驾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
    下一刻,一身明黄的夏澈元迅速的落在夏璃的身侧,他抱歉的看了夏璃一眼,“长姐,是弟弟疏忽了。”
    夏璃面无表情。
    夏澈元便厉了声音,“还不快让开!”
    柳家军依旧不动。
    夏澈元瞬间动怒,他刚要发作,元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让他们进来。”
    闻言,守在门口的柳家军这才放行。
    夏璃大步走近,夏澈元紧随其后。
    刚刚走到庭院,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迎面而来。
    夏璃面纱外的眉眼迅速的沉郁下去,目之所及,太后一身华服威严的端坐在走廊上,她的脚边安静的躺着一具尸体。
    是安宁。
    她一身素白的中衣,少女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地,她紧闭了眉眼,眼角边上,隐约划过一行湿润。
    殷红的鲜血从安宁的下身蜿蜒流淌,触目惊心,便如那日夏璃看到的初云。
    夏璃的身形一晃。
    太后冷冷淡淡的声音传到耳畔,“长公主到底和绾绾不是一条心呢。”
    夏澈元沉了沉眼睛,他虽然是痛恨安宁不假,可是既然答应了夏璃将安宁和夏澈之交给她,便不会食言,如今他的母后这般作为,他……
    他迅速的上前,快步往殿中过去,“三哥呢!”
    一声三哥让太后立即动怒,她豁然站起,“什么三哥,他可是你的敌人!”
    夏澈元不理,他大步进殿,肩头忽然一重,却是夏璃急促的从他的肩头撞过,进了殿内。
    少年的身影静静的趴在桌面上,清朗的眉眼阖起,长长的睫羽轻跌,如同画卷上的画面。
    夏璃踉踉跄跄的走近,恰好看到一丝鲜红缓慢的从少年的嘴角涎下。
    砰的一声,一个杯子从少年宽大的衣袖中跌落,瞬间支离破碎。
    夏璃踩过,她抬起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怎么也落不到夏澈之的头顶。
    “澈之,澈之。”
    片刻,她一把抱住夏澈之的身体,尚有余温的身体让她又惊又喜,她慌忙的大喊,“流月流月,快进来,澈之还有救。”
    流月迅速的跑到夏璃的身边,抬手去探夏澈之的脉息。
    几人身后,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快步走近。
    夏澈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地面的夏澈之身上,连太后走近也浑然不觉。
    太后顿时沉下了脸色,“元儿。”
    ……
    片刻,流月的手指从夏澈之的手腕上滑落,她红着眼睛道,“主子,殿下的脉息已断。”
    夏璃的身体一震,她慌忙的抬起夏澈之的手腕,“他明明还有温……”
    那个度字还卡在喉咙,夏澈之的手已经重重的从她的手上滑落。
    夏璃所有的声息顿住,她慢慢的伸手抱住夏澈之,还未开口,面纱外的眉眼已经湿润。
    半晌她痛苦的嘶吼出声,“澈之。”
    流月和后进来的流朱红着眼睛跪在夏璃的身边,今日若不是太后使计她们也不会……
    夏澈元的身形一晃,那声长姐就这么卡在喉咙,再也喊不出来。
    旁边的太后满意的松了一口气,她弯了弯唇角,伸手去拉夏澈元——
    却不想,被夏澈元用力的甩开了。
    太后大惊失色,她看着自己被夏澈元甩开的手竟是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元儿……”
    几乎太后的声音刚落,夏璃冷漠到极致的声音便在殿中响起,“出去,都出去。”
    夏澈元红了眼睛,初登上皇位的少年天子在身陷囹圄的时候都不曾惊慌的眉眼,此刻却是满满的手足无措。
    “长姐。”
    “别叫我,出去。”夏璃冷漠的道。
    夏澈元一震,流月和流朱已经起身赶人了。
    太后本想发怒,可到底还是顾及了夏澈元的脸色,忍了下去。
    砰的一声,上阳宫的宫门重重的合上了。
    夏澈元失魂落魄的站在红色的宫门外,迟迟不愿挪动半步。
    太后沉了沉眼睛,微重了语气开口,“元儿,你莫不是疯魔了不成!”
    闻声,夏澈元慢条斯理的抬了眼睛,“母后既然有如此权力,为何宫变之时没有调动柳家军呢?”
    淡淡的一声质问瞬间让太后僵硬了脸色,“你在指责……母后?我这都是为了你……”
    那个好字还在舌尖,夏澈元忽然动了肝火,“我不需要你为好,是非曲直,我自有定夺,不需要你来自作主张!”
    太后的脸色倏然褪尽了血色,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跟前的夏澈元,“元儿你怎么能如此对母后说话?”
    夏澈元失魂落魄的坐在上阳宫门前的台阶上,听到太后这般伤心的话语也只是微微抬了眼眸,“母后,是不是权力真的会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明明你以前最是温柔的了,如今怎么会如此……”
    后面的话音顿住,夏澈元的喉咙一片涩意,竟是再也说不出来。
    太后的身形重重一晃,若非身边的宫人伸手搀扶,她早就跌倒在地。
    片刻,太后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眼角眉梢却尽是蔓延开来的猩红,“我懂了,懂了。”
    她轻轻开口,话落她慢慢的转身,再也不看夏澈元一眼,只是那慢慢走动的身形却像是忽然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
    太阳西斜,暮色开始四合,沉沉的夜色铺天盖地,夏澈元始终坐在台阶前一动不动。
    宫人几次劝阻无果,最后只得提了一盏宫灯陪伴在一旁。
    初云在夜色中匆匆跑了过来,将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她气喘吁吁的在夏澈元的跟前站定,“哥。”
    夏澈元闻声抬了抬眼睛,只道,“夜色寒凉,回去吧。”
    初云的眼睛瞬间便红了,“哥,你也别怪母后,她是……是为了给我报仇。”
    夏澈元摇了摇头,“我不怪她,只怪我自己答应长姐的事情却没有做到,是我的错。”
    初云一下子便怔住了。
    ——
    天边微微明亮的时候,夏澈元身后的宫门终于响了起来。
    警惕的夏澈元立即站了起来,却不想动作太猛,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身边的初云及时搀扶了一把。
    宫门大开,夏璃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出现在门口。
    夏澈元红了红眼睛,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长姐。
    夏璃没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夏澈元,语气平静的开口,“澈元,这宫中已经没了我的立足之地了。”
    夏澈元的眼眸瞬间湿润,千言万语涌上喉咙,却最终哽住。
    初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陌生的夏璃,她的眼睛也瞬间猩红,“长姐。”
    夏璃依旧没应,那双潋滟的眼眸始终安静的落在夏澈元的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夏澈元才勉强将心底的那股涩意压下,他生硬的应了一声好。
    夏璃点头。
    跟前的宫门再次关闭。
    初云抽泣一声,下意识去看自己身边的哥哥,却只看到少年眼角强忍的湿意,她的情绪便再也收不住了,扑到夏澈元的怀里痛哭出声。
    少年紧紧的抱住初云,眼眸猩红。
    ——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慢慢的驶出帝都。
    城楼上,夏澈元负手站立,深深沉沉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马车上。
    马车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却很快消失在城外的官道上。
    夏澈元静立良久,摒退了身后侍立的宫人。
    一身明黄的少年天子坐在城楼的台阶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忽然泣不成声。
    景澜一年,名震天下的玉面公主退出朝堂,最终不知去向。
    之后史书上关于玉面公主生平的那一页被留了空白,只记载了,她因一场买官卖官案进入朝堂,后扶植新帝上位,再无只字片语。
    后世关于玉面公主的传闻很多,却无一人知道真假。
    ——
    一个月后,边疆的一处乡村。
    埋葬了安宁和夏澈之后,夏璃便和流月、流朱还有夏胤寻了一个村子落了脚。
    她本来是打算将跟在身边的暗卫和五千护龙卫遣散,却不想他们都不愿意,最后任由他们在城镇里落了脚。
    听夏胤说,暗卫和护龙卫合伙在城镇上开了好几间酒肆和武馆,一时间倒也自得其乐。
    夏璃则让流月和流朱买了一些花籽种下,她们在乡下买了一个不小的庄园,种了许许多多的花花草草。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下来。
    直到,这日。
    淅沥沥的雨声落下。
    庄园里的花开的太好,夏胤赶着车带着流月、流朱两人去了镇上,准备卖掉一些,却不想他们出门不久便下起了雨。
    夏璃难得闲了下来,便生了一炉炭火,用刚刚接来的雨水开始研茶。
    茶叶是他们用花朵制成,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滚烫的水一冲,凉亭内顿时花香四溢。
    夏璃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轻嗅。
    马车轱辘的声音在庭院外戛然而止。
    有脚步声过来。
    夏璃微微一笑,转身开口,“你们回来的……”
    正是时候几个字还卡在喉咙,男人俊秀挺拔的身影就这么映入了她的眼瞳。
    天青色的油纸伞下,男人微微上挑的凤眸就这么深深的望了过来。
    夏璃手中的茶杯落地,新泡的花茶瞬间溅在了地面,那在水中重新绽放的花瓣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飘远。
    雨声里,秋夜离撑了伞一步一步走近,“我来讨要一个两年前的一个承诺,这个救命之恩不知道该如何讨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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