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愈发寒冷。
刺骨的寒风在巷子里蹿着,林晏清把氅衣又拢紧了些,加快了脚步。
空无一人的小巷中,只有她略显急促的步伐声。
……不对!
面具下,她眼神一凛,缓缓停下,冷然道:“深夜尾随,阁下何事?”
语气单薄疏离,夜风裹挟着吹远。
静,很静。
要不是林晏清对自己优于常人的听力深信不疑,几乎都要怀疑刚才微弱到几不可查的瓦片碰撞的清脆之声是幻听了。
暗处之人不出现,她就没法回府。
就算披着厚实的皮毛大氅,此时也因为紧绷的神经而指尖冰凉。
“簌簌——”
分不清是树叶摩挲,还是衣袂翻飞。
林晏清都没来得及看和反应清,一人就已经立于她身前。
黑色劲装,腰间佩剑,容色俊朗,神情冷漠。
“秦安,秦大夫。”
声音低沉森寒,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是你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林晏清眉间一动,明白此人是冲着她‘秦安’的身份来的,心下稍安,但仍没有放松警惕。
“是。”
她答。
四目相对,她感觉自己犹如被苍鹰盯住的猎物,下一秒就会被咬住喉咙。
武功极高,深不可测,她没有从他手下逃走的可能性。
只一眼,她就明白了。
“我需要你帮忙诊治个人。”
黑衣人没有废话,直接道出了来由。
“今日的看诊人数已经到了,我一日只看十人。”
林晏清没有松口,做着挣扎。
他既然没有直接动手带走她,那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黑衣人不为所动,
“既为医者,医者仁心,岂能见死不救。”
林晏清面具下的嘴角抽了下,这人虽没有强行掳走她,但恐怕早就提前想好了说辞,以这番大道理逼迫她妥协。
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她这一次还拒绝,他不会再浪费口舌。
自己无法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更不能冒险暴露林氏将军府。
“病人在何处?”
她无奈,只好答应。
黑衣人面色都没变一下,丝毫没有因为她应下而欣喜,他这是早就算准了此时的结果。
不管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都会带走她。
“我带你去。”
语毕,林晏清腰间一紧,下一瞬寒风拂面而来,青丝于夜色中飘荡泛出月色冷白的光泽。
黑衣人毫无征兆地将她带起,在房顶上快速掠过,脚尖轻点,无声无息,轻功很是了得。
林晏清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掉下去,落得个断胳膊断腿的凄惨下场。因为他只是抓着她的腰带,像是提一袋货物一般。
晚风袭来,清凉萧瑟,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和几不可闻的白花榔气息。
若不是对药材属性极为了解的大夫,是不可能闻出来的。
林晏清心中一怔。
龙涎香不仅可以制成香料,更是极为重要和名贵的药材,其价值甚高,不是普通百姓能用得起的。
医术中记载着龙诞香可以“活血、益精髓助阳道、通利血脉”。 医者通常将它作为“化痰、散结、利气、活血”的药使用。
而白花榔,又名安息香,气芳香、味微辛。有治中风昏厥、心腹诸痛、开窍、行定血之效。
她无法判断这龙涎香和白花榔是黑衣人身上的,或是他从病人处沾染而来的。
但这两种药材,就足以证明她要去看的人非富即贵。
不消片刻,她便落在了实地。
林晏清回神,四下环视,发现这里是城北最边缘的地带,有许多贵胄的别院就立于此处。
看来,她刚才的推测没错。
黑衣人拾阶而上,见身后没有动静,转身道:“进来。”
令人有些不悦的命令口吻。
林晏清没有在意,就她现在的处境,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门口挂着的灯笼亮着幽光,她沉默着抬步跟他进了这座宅院。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厅踏入内院,就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尽显风雅。
可见这座宅院的主人极有品味、很是讲究,家底更是丰厚。
虽不见雕梁画栋,琉璃绿瓦,但这院中栽种的花草树木,无一不是珍品。
她现在有些好奇她等下要诊治的病人是谁了。
路过几株开得正盛的腊梅,内院厢房就到了。
在前面带路的黑衣人站在屋外,沉声向里面说道:“爷,秦大夫到了。”
“进。”
屋内弱弱地传来一声,黑衣人随即推门而入,林晏清紧随其后。
门一开,馥郁的龙涎香气盈满了鼻间,她视线一扫,就看到了置于桌上正烟雾缭绕的松石绿雕刻海藻纹描金熏炉。
看来,黑衣人身上的龙涎香是由此而来了。
入门处摆着的紫木牙雕梅花凌寒立屏,和屋外的腊梅相呼应。
绕过屏风,见一男子半倚于床围,病态羸弱,面色苍白,唇色泛紫,是中毒之相。
“什么时候中的毒?”
她没有浪费时间,径直走到男子跟前,俯身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又撩起他里衣的袖口搭脉。
“今日酉时。”
黑衣人冷声道。
林晏清从袖口中拿出一布包,在床榻上摊开,一排粗细不同的银针闪着冷光。
酉时,也就是说他中毒不过两个时辰。没有立刻暴毙而亡,而是能挺到现在……也或许是在一炷香之前才刚刚发作,毒性不大。
她没有犹豫,又快又准地将银针扎入几个穴位,动作行云流水、舒展自如。
立于一旁的黑衣人见此,眉头一挑,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丝活气,只不过林晏清没能看见。
就在她下针之后片刻,床上男子喉头滑动,血气翻涌,吐血而出,黑紫色的血染脏了地上铺着的金丝织锦珊瑚毯。
随着毒血吐出,男子的脸色顿时红润些许,唇色也褪了紫,有了生气。
“这便好了?”
黑衣人瞧见男子稍缓的面色,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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