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导师

    
    周小虎八点不到就赶到了店里，孔舆比他还早，店门已然开启。
    “吃了吗？”
    周小虎看看桌面上的一人份早餐，咽了一下口水道：“吃了。”
    孔舆点点头，“那我先吃。”
    周小虎顺势坐下来，双手贴在膝盖上，等待孔舆的吩咐。
    孔舆慢腾腾的喝着豆浆，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他在想，这个教打拳，怎么个教法。
    想了半天也没个进程，豆浆杯子空了，吸管进气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孔舆眼珠子一动，看了看周小虎身边的破败书包，“先早读吧。”
    “啊？”
    “就跟在学校一样，先早读，然后做作业。”
    “可是孔老师……”
    孔舆摆摆手，“你看你看，这就急了不是？练拳绝非一日之功，你要学会平心静气，读书，写字，就是为了让你的心静下来。”
    好像有点道理。
    周小虎听话的打开了书包，“孔老师，我读什么？”
    “不要问我，问你的心。”
    周小虎有点懵，他随便掏出了一本摊开，将目光投注到了书面上。
    孔舆舒了一口气，又茫然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吃早餐，一个读书，心思又都不在当前的事情上。
    周小虎坐了十几分钟，手上的书一页也没翻动，他眨眨眼睛，声音有些抖索的道：“孔，孔老师，我想上厕所。”
    “去吧去吧，”孔舆连连点头。
    空气流动了起来，两个人都活跃了一些。
    孔舆看着厕所门框的珠子，正好看看这一趟墨家机关道怎么个应对。
    周小虎激动的起身跑向了厕所，孔舆端正了坐姿，开启了墨家机关道。
    小小的厕所安静了片刻之后，风起云涌。
    苍茫的原始森林再现，跟上一次有了一些差别。
    树木稀疏了一些，山体庞大了一点，一个幽深的古洞显现，洞口处卧着一只不甚凶猛的小老虎。
    周小虎瞪圆了眼睛盯着小老虎，许是因为他的注视，小老虎醒了过来。
    淡金色的眸子里困意散去，小老虎右腿挺直拔高身子，左腿提至膝盖处，右爪在头顶一挠，左爪前伸，眼中神光顺着放远，有一种睥睨山林，巡视领地的大气。
    伴随着这苏醒动作的，是一阵咔吧的轻响，小老虎的腰腹缩涨，皮毛下的脊椎节节攒动，它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而后，小老虎彻底站了起来，它向着洞外走去，一腿屈膝在地上立成了九十度，另一腿接近地面，形如跪着却没有贴到地面。
    两腿交错，劲力沉在双腿，唰唰几下，它就越过了七八米的距离，出了洞口。
    小老虎蹲在洞口，身体左转四十五度，重心前移左爪伸出翻转，它的眼睛紧紧盯住了自己的爪子。
    慢动作再现，只见小老虎爪子上的筋肉跳跃，一块一块，清晰分明，又见它虎爪上的毛发波浪一般不断抖动，像是在洗刷爪子上的污秽。
    左爪清洗完毕被收回，右爪又重复了一下这个过程。
    伸腰！出洞！洗爪！
    三式之后，森林摇曳崩碎。
    周小虎愣在原地，顿了近一分钟才走了出来。
    孔舆感觉脑部一热，幼虎伸腰、猛虎出洞、猛虎洗爪三式的动作要领、发力技巧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孔舆闭眼体会良久才睁开了眼睛，周小虎坐在他面前呆若木鸡。
    “怎么？”
    “……”
    “记下了多少？”
    “忘得差不多了。”
    “啊？”
    “嗯。”
    孔舆若有所思，“操练起来我看看。”
    周小虎立起身来，右脚金鸡独立，左脚提起膝盖齐腰，右手上拂盖住头部，左手虚握成虎爪探出，目光也对向了左手的方向。
    这个动作做出来很简单，坚持住却很难，没一会儿，周小虎的脑门上就出了一层细汗。
    他勉力坚持着，吸气吐气之间，腰腹渐渐发热，细微的骨节声响传出。
    孔舆观察着他的动作，“挺标准的啊，哪儿忘了？”
    周小虎的幼虎伸腰断开连接，他放下了左脚，重重喘着粗气，“感觉好奇怪，我会了这一式，怎么会的，竟然全都忘了。”
    孔舆松快的笑了笑，这样可真是好极了，首席导师系统还挺人性化，他正愁哪天哪个学生问起来如何解释呢。
    “没事，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这一式是护腰养腹的，时常做这个架势，能壮骨生力。”
    周小虎摸摸自己的腰际，“能感受的出来，嘿嘿。”
    “嗯，等会儿你再把猛虎出洞跟猛虎洗爪做一遍我看看，今天咱们先把姿势训练正确了。”
    “好的，”周小虎兴奋的应下了。
    达者为师的名师特权终于有了体现，孔舆也不慌了，安安稳稳的吃完了早饭，直接让周小虎继续。
    ……
    ……
    “你这样不对，猛虎出洞的步法是骑龙步，这是南拳的步型之一，因为跟骑的动作相似才这么叫，你看看自己，有一点儿骑的样子吗？再来！”
    “不要靠到地面！虚跪地！想象地上有一排钉子，保持距离，不要跪上去！”
    “唔，样子有了！气势！气势也要出来！骑龙步又称挎虎步，骑龙挎虎，迈出气势来！”
    “你是在骑驴吗？猛虎出洞！猛！出！老虎！吼！”
    “漂亮！继续，出！”
    ……
    ……
    “手掌翻过来，掌心朝上，捏成虎爪。”
    “这一式取的是猫虎洗爪的意境，你有没有见过猫咪舔爪子？”
    “我让你想！不是让你舔！”
    “对对对，重心再向前偏移一点，身子歪，好！”
    “眼睛放上去，感受，幻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手心上，那里有一块污渍，很脏，很臭，但是你不能动。
    怎么办？你只能抖！你只能控制肌肉抖！”
    “手部肌肉，胳膊不要动！暂时抖不了没关系，做出架子来，心思沉进去，用脑子抖。”
    周小虎五官都扭成一团了，少年的夏天太多燥热太多思绪，他沉不进去。
    但是孔舆真的是太烦了，一句一句的话赶着趟儿往他耳朵里钻，周小虎竭力想要略过这些让他恼怒的声音，他狰狞的咧开了嘴巴，一线涎液从他嘴里滴落了下来。
    长久的动作保持让他的身体僵硬不已，他身子一晃，垮了架子。
    孔舆眼疾手快的抬腿一脚，脚尖点在了他的手肘上。
    “呼~”
    周小虎手肘麻筋被突袭，小臂一跳，蜷成猫爪子的手掌猛然一哆嗦。
    他虎口那一块的腱子肉凸了一瞬，手臂上的汗毛齐刷刷的往上一蹦。
    周小虎瘫倒在了地上，孔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