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影连日来赶路,这不坐下来还好,一坐下来困倦就像野兽一样向他袭来,他强打着精神,呵欠连天得眼泪汪汪的,正要抬手去擦,医圣就推门进来了:“……哭什么呢?”
“……”
“我帮你做点什么吧?”
段影虽然累,但又觉得,人家都在战场上厮杀呢,自己这么闲着不太好,于是搓了搓手,想积极的做好后勤工作。
“你出去,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
段影人都站在门外了还在吐槽,这高人的性子真的是难以捉摸啊难以捉摸!
不过刚刚那药人的指甲都断了,皮包骨的挂在那里还是挺吓人的,再说,早就不想在这个什么药房待下去了,这根本是个实验室好吧?!
反正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段影巴不得早点去看看段玉羲呢。
要毫发无伤的抓一个药人应该还是很难的吧?
段影刚穿好甲,就看见医圣打开门出来了,刚想说句话,嘴一张开就被医圣投喂了个什么东西,段影还没问是什么十全大补丸,医圣就说了一句“溜达去吧”然后又关上了门。
“……”
溜达?!
谁在战场上溜达?!这玩儿命的好吗?!
段影虽觉得医圣充满了槽点,可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也就憋了回去,一路往前线去了。
这一去便是金戈铁马,震天的兵器相交声与怒吼厮杀声,红的血与黑的血混在一起,偶尔是黑色的,偶尔是暗红色的,它们交织成为这片战土的血脉,直到有一天化为灰烬。
后世如此记载:“……众将士将邪物驱之,坑之,烧之,大火燃其三天三夜,直将麦香大地上最后一丝污秽烧尽,方才罢休……南疆退而求和之,帝念百姓苦,遂永以为好也。”
史官能用“驱、坑、烧”区区三字就将一场战乱概尽,然而段影永远也忘不了,他是如何一边挥舞着长枪刺透那些苦苦呐喊哀求呼唤着向人求救的药人的身体,又一边大声对他们喊着“对不起”直到声音嘶哑的。
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都没有颜色,它们只有一个剪影,不断的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来,有人又倒下……
最后,画面都定格在一个巨大的坑里。
坑里倒着许多药人,他们奋力的挣扎着爬起来,奈何坑高,他们只能徒劳的做着向上攀爬的动作。
“日换月兮露芳华
魂飘摇兮入云塔
山有木兮我有家
归途远兮在天涯
昔佩兰兮今穿甲
孤立志兮热血洒
累白骨兮丧莫发
隔忘川兮待看她
……”
白衣白发的医圣微微张口,歌声空灵,似是传到了九霄之上。
而那些听到歌声的药人通通停止了攻击,他们那迷茫的眼里似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他们不知不觉的靠了过来,跟着医圣一步步走进了深坑。
待他们眼里终于留下泪来,那泪就像一根导火索,将他们引爆在坑里。
即便都覆着面,众人眼里也皆是不忍,见此情景,无人再说一句话。
只有医圣,面上始终淡淡的,待坑里的药人都自爆成一滩不明物体后,他停止了歌唱,从旁边人手里拿过火把,将那些眼泪付之一炬。
熊熊火焰中,他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又投了下去,那书段影尚来不及看一眼书名,便被火舌吞噬殆尽。
“当年,你为了他们能安身立命,便写了这本蛊书,却写着写着上了瘾,将自己所有功法都写了下来,然而你到底任性,嫌此事颇为烦累,并未记录完全,如今他们拿着不行好事不说,祸害完自己,又去祸害别人,我将它烧了,也算全你之颜,你也别来怪我。”
“说起来,这葬歌还是你教我的,也算是你自己尽了些力吧。”
医圣说起这些话来,脸上似乎还有淡淡笑意。
“……”段影看着那大火,脑子里不断回想起那一张张面目全非却留着泪的哀怜眼神,再看医圣那带了笑意的脸,就实在没忍住,问道:“不是说医者仁心吗,为什么你的脸上没有丝毫悲悯?”
医圣迎风而立,白发飘扬,他看着远方,像是在看一个人:“我曾经立志为医,也想的是悬壶济世,拯救苍生,可是……可是心愿太过宏大,也不知会付出何种代价……到后来,我才明白,其实,众生皆苦,这世人怎么样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若不是我非要……他也不会……”
说罢转身离去,没有跟任何人说再见。
就好像他只是个路过的仙人,不曾为任何人驻足一般。
段影想起他跟灵儿说的那句话,看来真要再见,恐怕遥遥无期了。
段影望着医圣离去的背影,愣了一阵才想起来,似是有一会儿没见着段玉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医圣感染了,他突然感到很多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忙整理了下心情,将怀里那块白璧无瑕的玉掏了出来。
如今既然战事平息,那就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看见医圣拥抱枯骨的那一瞬间,段影就下定了决心,人生苦短,斯人伊在的时候,能抓住多久就要抓住多久的去争取幸福!
所以,这次就换他来求婚吧!
段影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又挨个问了一些士兵,均说没看见,于是他直接找到了容诀,谁知道他还没开口,容诀先抓着他问道:“阿笙在哪里?”
而后像是想起了段影是个女的,忙又松开了手。
“……”
段影也没在意这些:“怎么,余生也不见了?他是不是和段玉羲在一块儿啊?对了,你知道段玉羲干什么去了吗?”
“他一早就说去解决药母了。”容诀想了想:“不行,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我也去。”
容诀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会儿,段影最见不得别人这副样子了,就像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自己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不说一样,不由没好气的道:“想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子!”
容诀神色一变,刚想发怒,却到底忍住了,将段影拉到一个角落里:“你……你既然自揭了女子身份,便该知道,安乐王府与皇室早有婚约,你迟早是要进宫的,永安王又本是戴罪之身,你再与他牵扯,岂不是致他于死地?!”
“什么?”段影没听懂,向后倾了倾头:“容将军你是糊涂了吗?有婚约的是你吧?我几时有了婚约啊?!还是跟皇家?!这玩笑忒不好笑了!”
“……”容诀一听这话,生气要走,段影忙将人拉了回来:“哎,你说清楚啊,我怕我自己脑补出来更吓人!”
“……”容诀看段影像是真不知道的样子,也有点疑惑了:“难道……”
后又一想,肯定是老安乐王故意不告诉他,否则为何要隐瞒女子身份,不就是为了不让他嫁进皇宫吗?!说不定为了这唯一的女儿远离皇家,连安乐王府不是皇室血脉也没说呢?!
段影看容诀自顾自的思考,不由急了:“你倒是说啊!”
“你不知道也不怪你,”容诀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实在是安乐王府与皇室的关系历来是不允许人说三道四的。只怕,令高堂他们也没告诉你这其中的关系,其实安乐王府……是异姓王。”
“……”段影还是没听懂,不都姓段吗?
容诀看段影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遂将安乐王府早年陪开国皇帝打江山的事情说了,段影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看眼珠子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容诀终于担心的问了出来:“你……还好吧?”
“……好,”随着这一声“好”,段影呆滞的脸上慢慢变得神采飞扬起来,那眼里星星点点的希望耀眼得差点闪瞎容诀的眼,然而等容诀反应过来,段影早已笑着跑掉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啊!”
“哎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段玉羲,我有很多话想立刻立马上马的跟他说啊!”
“……你知道去哪儿找吗?”
“不知道~”
“……那你等等我,我们一块儿去啊!”
“好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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