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撞上了几个暗卫,段影大喜,也没想到他们平日都隐在暗处,怎么今天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立马抓着他们问道:“你们主子呢?”
几个暗卫手里攥着什么,面目惨淡,看到段影后面面相觑,然后俱都跪下:“主上。”
“……?”
主上?叫自己?莫非我在做梦?还是我又魂穿到段玉羲身上了?!
段影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容诀看到这般情景,心里一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暗卫道:“主上有言在先,若有朝一日他身死,我们便须认段影为主。”
“……”段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一会儿不见,说什么身死?!他惊疑交加的看着容诀,容诀对着暗卫们道:“仔细说来。”
原来,南疆虽败走,却到底贼心不死,段玉羲去传达皇帝的旨意,说可以不要南疆称臣,但他们这一代有生之年都不得再踏入麦香国土,且需交出药母,南疆王室出面答应下来,祭司殿却不肯罢休,这次虽然败了,但败也是败给了自己的准备不足,既然已经尝到了药人的甜头,怎么可能真的放弃?!于是他们偷偷将药母藏了起来,以图他日,便胡乱交了个疯妇充数,段玉羲是医圣之徒,怎么会发现不了,一来二去的沟通下来,南疆王室才发现,原来祭司殿掌权的人已携药母出逃,事急从权,段玉羲也没想那么多,便一路追了过去。
“后来,”那暗卫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容诀,才对段影继续道:“主上与祭司殿的人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但那些人惯用邪术,指使那药母抱着主上爆体而亡,主上挣脱不得……”
说着暗卫各自将手中攥着的布片递了上来,段影抖着手一一拿了过来:“……老实说,军人衣袍都是一样,我瞧不出这究竟是不是他的衣裳,但我知道……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我的话你信吗?”
随着声音传来,余生不知怎么的,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走了过来,只是不知道那血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而他的模样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带着哀,带着怒,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看了看段影又看了看容诀,呵呵笑道:“这世界,果然痴情人肠断,无情最得逍遥。”
“……”容诀面色几经变幻,但看着余生这样子,也提不起气来,忙道:“我先带你去治伤。”
余生拂开容诀伸过来的手:“这兄弟情深的戏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容诀脸有怒意,却碍于旁人在,不想细说,但是余生却没停下来:“我一家人都死绝了,哪来的兄长?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的以兄长的身份照顾我了,容将军。”
“……”容诀被这一句气得五内俱焚,说不出话来。
“所以啊,”余生却毫不自知,指着像在做梦的段影,怒其不争的说道:“我好羡慕你!你既然生为女子,为何却不肯接受爱你的人?!如今好了,他死了,不会有人再来纠缠你了,你也不必再喝什么避子汤来绝了他的心思,你自由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你怎么知道……”
跪着的暗卫中有人说道:“是属下说的,属下妄议主上,请主上责罚!”
“别叫我主上,我不是你们主上!”段影失神的重复了几句,喃喃道:“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我跟着他本来也是另有目的,不过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世界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他都不过是为情自苦的人罢了。”
“我知道你不信。其实从逼宫开始,他就计算好了得失,若他成功了,自然万事顺遂,若他失败了,他也自有办法达到目的,哪怕背上叛国骂名,但他早已为自己设计好了结局,他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我们这样的叛将,战死沙场便是最好的结局!”
段影突然从这句话中琢磨出些许不同的意味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问道:“所以他是……”
完了四周看看,小声道:“诈死脱身?”
余生不点头也不摇头:“他曾说,他坚持得是有些累了,但就是不想放弃,好像放弃的不仅仅是自己对你的喜欢,更像是在背叛自己,他不愿意与你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在麦香,让一个女子无名无分的跟着他,即便你愿意,那也说明是他没有能力,连个名分都给不起,这样的感情他不要,也不想委屈你,他活着便不能对你放手,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想个法子,让自己先走,这样一来,或许就皆大欢喜了……”
余生想到段玉羲说起这些话来时脸上竟都带着笑,面上就被嫉恨缠得狰狞:“他心里明明清楚,麦香的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便也想效仿,看看是不是有人会为我伤心,所以尽管他不让,我还是偷偷的跟着他……”
余生说到这里瞧了容诀一眼,又继续道:“诈死也是死,此事本来就危险,却不想,皇上果然还是不能放过他,战场中几次暗害不成,待他去追药母,又派人黄雀在后,前有狼后有虎,他竟然不想着脱身,却选择跟药母同归于尽?!你们说,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余生这话像是在问大家,却只盯着段影说。
容诀却是反应过来,余生这是在公然指责皇帝,便怒斥了一声:“你住口!你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啊,你维护皇权,我便颠覆皇权,你说皇帝好,我便说他不好,你要如何?杀了我这个犯上作乱的叛将吗?!”
“你!……”
“我不信,我不信!”
段影像是才反应过来,之前一直安静的在听余生说话,听完却顾自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哭,会悔恨,会绝望?我不会,因为你们说的我都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自己去看!”
“……我也不过是个眼红别人的可怜人,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呢?”
段影跑在风中,似乎听到余生说了这么一句,然而他却管不了了,他的心里一直有人在喊:别信别信!只要一直不信,就不会是真的!
他知道暗卫都跟在他身后,他虽然看不见他们人,却闻得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那是经历过一场艰难战斗才有的味道。
但他还是不信,段玉羲这个人,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心思多又聪明,既然知道皇帝不会放过他,怎么会毫无防备?又怎么会被逼入绝路?!
难道是他从山谷回来后身体还是恢复得不如从前?!
段影赶到事发地点,打斗的痕迹还没被完全抹去,一地横尸无人收拾,段影挨个翻看过去,说不定他早偷偷换了衣服装成小兵逃过一劫了呢?!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回来找自己,可能是受了重伤倒在哪儿等着自己去捡呢?!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
段影于是翻查得越发仔细,每个尸体的脸皮他都要去扯一扯,万一也有假皮什么的,岂不是错过了?!
什么尸骨无存,灰飞烟灭,老子才不信呢,又不是仙侠世界,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段影这一找,便从白天找到了黑夜。
这麦香人的尸体南疆人的尸体,他都翻看好几遍了,却还是一边继续翻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我再仔细点,再仔细点,一定能发现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呢?不科学的对吗?一定在这里,在附近,再仔细点就好了,等着我啊……”
暗卫们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只懂得杀敌,不懂得安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影找着找着将附近的山林全都找了一遍。
又一日过去了,尸体开始发臭了,段影像是闻不到似的,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精神早已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差一根导火索,他就能原地爆炸。
然而,他就是不哭,他瞪着血红的一双眼睛,咬着干裂的嘴唇,最终走到了他不敢去触碰的地方——他们口中段玉羲与药母同归于尽的地方。
之前药人自爆尚有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药母到底不同,爆体后竟只余下许多血块,连从属于身体哪个部位都分不出来!
段影想,以前看过一些综艺节目,让男的或者女的蒙着眼睛去摸另一半的手,能在一群人中摸出对的才是真爱。
如今再看这些血块,别说血块,哪怕给他一只断手,哪怕让他摸着掌纹,他根本就无从分辨那到底是不是段玉羲的手,可见节目都是扯淡。
段影想到这里,笑了笑,许久没做表情了,面目都有些僵硬了,笑起来更是吓人,然而他自己看不到,也没觉得,除了忍住泪意让他眼睛有点痛之外,他没有什么感觉。
正在此时,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他不忍的看着段影,一字一句道:“他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段影闻言惊得急急转头去看,那人却是许蘅之。
“不,不是的!”
段影忍不住仓惶大喊:“段玉羲,你出来!”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他们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呢,今年的生辰礼我都准备好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啊?!”
“其实……”
“其实他们说的不对,我喝那个汤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当了十几年的病孩子,直到不良于行,龟缩在床上!什么青春,最好年华,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分别!我实在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啊!”
“不不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可以改,你出来吧,不要留我在世上一个人!”
“段玉羲!”
段影撕心裂肺的喊完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静了片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他双手猛的抓起那些血块,抱在怀里,就好像能抓住些什么一样,等许蘅之反应过来要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段影碰到了药母的尸块,在脆弱的身心下,立马受到了感染,还没发作,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许蘅之连忙将人抱了起来,往段影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踏入黑暗中之前对着惊骇成木头人的暗卫们道:“将此地烧了。还有……”
“……”
暗卫们并不想听他吩咐,但新主还在人家手里,又不得不照办,之前之所以没有处理这个地方,正是因为或许这是主子最后留存的地方,如今却害新主也要葬身在此,他们略一思量,还是动手烧了。
最后,在随新主去往南疆的时候,麦香的皇宫里收到了一封惊天军报:“皇策军将领飞影将军与永安王双双以身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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