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江湖

    
    黄凉是被热醒的。
    黏糊糊的汗水令身上的衣服都贴在了他的身上，那种感觉难受极了，也难闻极了。
    意识模模糊糊的时间里，黄凉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里，就像是泡在温水之中，却意外地能够呼吸，于是他不禁沉浸其中。
    这种感受不知持续了多久，但是就在那么忽然之间，一切就都变了，温水般的环境变得粘稠，变成了折磨，变得如同身处火炉之中。
    于是他猛地挣脱了出来。
    轰！
    “呀！！”一声尖叫响起，刺得黄凉脑袋一懵。
    他睁开眼睛，看向那响起尖叫的方向，发出尖叫的人。
    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圆脸可爱小女孩一屁股坐在地上，身旁是倒下的凳子，小女孩如被在梦中突然惊醒，满脸惊吓，眼中还浮着惊恐慌乱，就这么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过来。
    黄凉愣了一下，试着问道：“请问，你……”
    话还未说完，小女孩就再次叫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似乎不是惊慌，甚至反而有些喜悦。
    “啊！！大冰块醒了！”
    小女孩便呼喊着，边跑了出去。
    黄凉有些茫然，张着嘴巴看向都空荡荡的房间里，哑然无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说着，他忽然眉毛一皱，脑海之中浮现起之前的事情，陷入黄沙，却意外引动了某种神秘的强悍阵法，然后出现在了那冰冷的水中，后来……
    他愣住，喃喃道：“那是龙？”
    “是的，那是一条冰龙。”
    房门之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拐杖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还有脚步声，都已经来到了四敞大开的房门外面。
    “祖母，你小心门槛。”
    那个圆脸的可爱小女孩最先出现在黄凉的视线中，她正扶着一位满头苍然白发的老妪要走入房门之内，而在其后，跟着数十人。
    行将朽木的白发老妪忽然顿足，转身看向身后，道：“你们在此等待。”
    这一语便是命令发出，紧随之人皆是遵守，齐齐道：“是，老夫人。”
    说完，老妪便要再抬步，却又停了下来，慈祥地看着扶着自己的小丫头，道：“小悠儿，你也在此等候吧。”
    “可是……”
    小丫头一脸纠结，回头看了眼人群，就要说些什么。
    老妪似是没有看到小悠儿的小动作，只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小悠儿，听话。”
    “好吧。”
    小丫头撅起嘴巴，一脸丧气之状，转身跑到了人群中一位相貌明媚动人的美妇身边。
    她并未注意到，她的这个举动令美妇身躯一颤，强忍着才没有动一下。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黄凉看着老妪询问道。
    他边说着，边试着起身，然而他刚刚用手臂撑起身，一股虚弱之感便陡然传遍全身上下，倒了下去。
    老妪说道：“这里是白家庄，是兰儿在碧水湖边发现的你将你带到这里的，发现你的时候你被冻成了一团大冰块，该是遇到那东西了吧。”
    前半句是解释，后半句则有些感慨。
    黄凉在床上试着起来几次，但终究未能起身，只能喘着气躺下。
    黄凉问道：“那东西，真的是龙吗？”
    老妪点头道：“是的，那是一条冰龙。”
    黄凉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之前他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当这猜测被人肯定的时候，仍然不免震惊。
    在这个世界中，龙，不是什么传说，而是的确存在过。
    根据《上古史·妖行篇》记载，龙乃妖中之圣，出生即有外神合的修为，成年则有真武实力，战力超群，催营拔寨乃至毁池灭城只是翻覆之间，人类大多真武境强者在战力之上都普遍相较弱上一筹。
    人族没有妖的天赋異稟，尤其是龙这种血脉强悍的存在，更是难以望其项背，可是上古人族崛起，武祖创立武道，以妖族为师，自创妖神变神功，吞噬妖族血肉精血，获得妖族之力，与妖族抗衡。
    经过千年大战，人族逐渐壮大，终于寂灭谷一战之中大溃妖族，令妖族自此在天下绝迹，直至如今。
    因此，如今虽然武道依然昌盛不绝，妖，却是已经成为了过去。
    那么，他所见到的那条冰龙，又代表了什么？
    曾经以人族血肉为食的妖族，要回来了吗？他心中质问，不自觉的已经被这个疑问搞得精神震撼，呼吸急促。
    老妪见此，微微一叹，道：“公子刚刚苏醒，精神必是疲乏，此时已临近夜晚，请安心在此休息，另外我白家庄有一祖传补药，对身体精神皆是有些作用，稍后会送来给公子，请不要拒绝。”
    黄凉被之前所见竟真的是一条冰龙而心神震撼，对老妪所言听得也不清晰，只是随口回应。
    “好，多谢老夫人了。”
    白发老妪点点头，转身拄拐而去。
    白老夫人走出黄凉的房间来，对着房门方向抬手虚引一划，房门被外放的真气牵动闭合，仅仅只是这一手，便已经说明了这位老态龙钟的白老夫人，至少也是一位先天高手。
    “母亲，如何，可是看出些端倪？”
    这庭院内的数十人皆是面容期待地看向白老夫人，其中为首开口者是位形貌清隽的中年，满头花白头发显得他比表面看上去年纪更大许多，而这也确是实情。
    白家庄的人，大多外貌较之其实际年龄要差上许多。
    白老夫人对儿子的询问淡淡道：“此事还未明了，也是不必急于一时。”
    说着，她对庭院内的其他人挥挥手，道：“好了好了，都散去吧，明日就可见分晓了。”
    白老夫人很有威严，没有人反对，包括他的儿子。
    白老夫人的儿子自然就是白老爷，白太爷去世之后，他便是这白家庄的当家，而他已经是一个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男人，甚至是老男人了，但他依旧是那么听从母亲的话，因为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
    白家庄的人开始离去，当可爱的小悠儿也转身离去时，白老夫人忽然开口，叫住了悠儿的母亲，那个身材柔美的美妇。
    “小初，你留下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美妇身躯一颤，但是当小悠儿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她却是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声音轻柔地说道：“悠儿，你先回去睡觉吧，娘要帮你祖母去做一些事情。”
    小悠儿不满意地撅起了嘴，但也不敢任性，不是对自己母亲，而是对祖母白老夫人。
    虽然祖母在她的印象之中从来都是一副慈祥亲切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在见到祖母时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寒冷之意，此时也是如此。
    “那好吧。”
    看着悠儿三步两回头的样子，美妇小初嘴角带着温暖的笑容，对悠儿摆着手，直到悠儿彻底离开庭院。
    面容清隽的白老爷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小初，拳头紧握，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白老夫人轻轻迈步到美妇小初的身边，看着庭院中离去的小小身影，呵呵笑道：“真是个招人疼的小家伙啊。”
    小初闻声惊呼，道：“母亲，悠儿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白老夫人冷冷的瞥向美妇，冷哼道：“悠儿是不是无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该叫我什么？！”
    小初娇躯颤抖，颌首低眉，抽泣似的道：“老夫人。”
    “哼！”白老夫人哼了一声，抬起手臂，道：“过来扶着我回房去。”
    小初赶紧上来，辅助白老夫人的手臂，两人一同离开了庭院。
    白家庄是一片由近百个房屋构成的建筑群，白老夫人的院子在最中央，美妇小初将老夫人扶进屋里，便跪在了地上。
    白老夫人俯身在小初身上一嗅，呵呵笑着眯起眼睛，目光睥睨而下，道：“你是刚刚回来的吧。”
    听闻此言，小初身躯一僵，欺霜胜雪的脸颊上浮起两朵酡红，心中羞愤却不敢表露，只能轻轻一嗯。
    白老夫人道：“最近白家庄里可是很少见到你的身影，是不是那边有什么突破了？”
    小初低着头，闷闷道：“只是知道他们似乎推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白老夫人闻言皱起眉毛，心中暗道：难道不好的事情是指的那个外来人吗？可此人的到来对于此界中的所有人而言，分明就是一件好事。
    心中虽有所想，她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门武功呢，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没从那人口中套出来吗？”
    美妇小初低头不语，显然情况正如白老夫人所言。
    “哼！废物！”白老夫人冷冷道：“你要知道，小悠儿的存在是因为你还有点作用，若是你连这点作用都没有了，哼！”
    小初赶忙求情道：“老夫人，请你给我一些时间，他已经十分信任我了，只需要时机一到，我就能拿到您想要的东西。”
    白老夫人道：“时机？就算有这时机，你能把握得住吗？算了，我给你创造一个时机吧。”
    小初抬起头问道：“老夫人，是什么时机？”
    白老夫人一笑，轻声道：“当然是小悠儿喽，你不会觉得我会不知道，小悠儿根本就不是我白家的血脉吧。”
    白老夫人轻柔的话语传入美妇小初的耳中，瞬间似是化为了雷击，令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全身力量更像是被陡然抽干，一下子就瘫了。
    “老，老夫人~”
    小初身躯颤抖、声音更抖地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话到嘴边，根本就说不出来。
    白老夫人道：“呵呵！我的儿子是个无能的家伙，但是无能的人又怎么能成为白家庄的家主，所以在白家人面前，你依旧是我儿的夫人，是白夫人，悠儿也依旧是白家庄未来的主人白悠儿。”
    小初不敢反对，不但不反对，她甚至有些感激涕零。
    “老夫人，这些我都不敢奢望，我只希望老夫人能够留下悠儿，至于我，我一定会做好您要我做的事情。”
    白老夫人皱眉道：“若是之前我倒是还会给你一次机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外来人的到来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如今我白家有了离开此境的希望，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你磨蹭下去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落下，白老夫人直接递出一个红木盒子，说道：“将这里面的药材拿去厨房熬做一锅，然后给那外来人送去，记住，要看着他全部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