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奇谋

    
    “咚咚咚”，一大清早，就有人在敲击积雷山摩云洞洞府的大门，睡眼惺忪的牛魔王，揉着眼睛将门打开，那原本迷迷糊糊的双眼霎时睁得老圆，两眼中充满了诧异。来者尽是独角兕，而且还带了一堆珍奇山货。
    “昨日听闻大力王新纳美妾，特备山中特产，恭贺大力王。”独角兕笑脸施礼说道。
    “哦，纳了有些日子了，兕大王快些里面请。”独角兕的消息会这么慢吗？牛魔王心中生疑。不过既然人家是来祝贺的，也就没有不迎进屋的道理。
    进了洞中入座，牛魔王又招呼小玉过来与独角兕看茶，算是见了个相，而后说道：“兕大王专程远道，老牛多谢了。”
    独角兕笑道：“大力王可是不够兄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一声。”
    “老牛并未办酒，兕大王也该知道，老牛那夫人啊，不太愿意呀。”牛魔王苦笑解释道。
    “理解，理解。”独角兕呵呵陪笑。
    几句下来，牛魔王也发现，独角兕尽是在与自己套近乎。按说他应是对自己多有不满，现在主动上门可说是反常，定是还有其他事。但是人家今次是来送恭贺的，直接去问，似乎又有不妥，正在想如何来套话，却是听得小玉在一旁与独角兕问道：“兕大王也是大力王兄弟吗？怎么没听大力王说过呀。”
    独角兕呵呵回道：“嫂子不知，与大力王其他酒肉兄弟不同，在下与大力王是共事的兄弟。”
    “原来如此，想必兕大王一定能干，有这等能干的兄弟，大力王怎么不早些请来做客。”小玉说完又看了一眼牛魔王，似乎有些怪罪他的意思。
    “兕大王平日太忙，老牛不敢打扰。”牛魔王对小玉解释道，然后又趁机把话题引向自己关心的方向，与独角兕问道：“兕大王今日造访，手上的事情不会耽误吧，若是如此，老牛可是过意不去啊。”
    独角兕笑道：“不会，于在下而言，大力王的事更为重要。”
    一听这话，牛魔王当即明白，这独角兕果然是揣着事情来找自己。于是牛魔王对小玉吩咐道：“我与兕大王许久未见，今日必当痛饮，我们家中的酒不足招待。你替我去趟碧波潭，问万圣老龙王借他几坛好酒回来。”
    小玉也是有眼见力，知道牛魔王的意思是他俩有事要谈，让自己回避。遂带上丫鬟，出了摩云洞，只留牛魔王与独角兕洞中交谈。
    支走了小玉，牛魔王与独角兕问道：“兕大王是否有要事与老牛商议？”
    独角兕抿了口茶，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在下今日就是来与大力王祝贺的。”
    “唐三藏师徒如今如何？”见独角兕没有开口的意思，牛魔王索性主动拿话去勾。
    “能如何？稳稳当当西行啊，很快就到黑水河了。那里不是有大力王安排的西海龙王外甥——鼍洁吗？无忧啦。”独角兕喝着茶，平静地回道。
    但牛魔王听得出来，他说的是反话。西海龙王能奈孙悟空如何？何况他的一个晚辈？这般放任不管，唐三藏师徒过黑水河可以说轻而易举。而黑水河一过，就是车迟国，只有虎、鹿、羊三位地仙坐镇，更不可能是孙悟空对手，而车迟国又是大国，这一国丢了，之前的开拓的万里道域可说丢了一半，恐怕这才是独角兕担心的吧。
    想到这里，牛魔王说道：“鼍洁与唐三藏有杀父之仇，不允老牛插手。他若是只寻唐三藏报仇，也应无忧，最怕他心高气傲，节外生枝，那样反而不美。不过，黑水河失了也无大碍，只是后面的车迟国需得留心。”
    “就我听闻的鼍洁品性，他一定会节外生枝的。”独角兕终于肯接话了，只见他又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车迟国也不用费太多心，最好孙悟空把虎、鹿、羊三仙都杀了。”
    “这是为何？”牛魔王费解。
    独角兕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回道：“因为他们三个不是妖怪。”
    通常来说，被杀的不是妖怪，下杀手的便是有罪，但是虎、鹿、羊三仙本非人类得道，又无天庭封号，所得地仙称号可谓勉强；而孙悟空背后却是玉帝和观音菩萨，将这三个说妖是妖、说仙是仙的家伙杀了，能给他降多大罪过？反记一功的可能性反而更大。由此看来，所谓让孙悟空去杀三仙获罪不过是独角兕为放弃车迟国找的借口罢了。这就让牛魔王感到很意外了，这独角兕此前明明是寸土必争，如今却无所谓失地一半。
    牛魔王扭头看了看独角兕带来的礼物，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子里：这个独角兕，莫不是来巴结我的吧？揣着这想法，牛魔王又问道：“若孙悟空不能因此获罪，我等痛失半壁江山，岂不可惜？”
    独角兕摇了摇头，回道：“始终是要失去的，何言可惜？”
    “兕大王何出此言？”牛魔王费解问道。
    独角兕反问：“大力王可知通天河？”
    牛魔王回道：“当然知道，那处河神是一老鼋，我早与他见过。”
    独角兕笑道：“大力王消息来得慢，如今通天河河神早就不是那老鼋了。”
    “哦？那现在是谁？”牛魔王闻言诧异，这等大事他竟然毫不知情，也难怪独角兕话里带有责怪他不尽力的意思。
    独角兕：“乃是一条鱼怪。”
    牛魔王：“是何出处？”
    独角兕：“暂不得知，不过自他入了通天河，两岸百姓祭河皆设佛坛，拜观音画像。”
    牛魔王闻言眉头一皱，照独角兕的说法，那鱼怪八成就是逆佛之妖，而且与观音菩萨脱不了干系。但观音菩萨现在是自己儿子的师尊，与她有关系，自己就需要谨慎对待的，以免处理不当，不仅误了儿子前程，还误了自己后路。于是，将话题往旁边一扯，问道：“那老鼋现在何处？”
    “不知道，那等废物，本就不堪重用。”独角兕言下仍是怪罪之意，说看看了一眼牛魔王，见他“嗯、嗯”的点头，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就不再拿这说事，转而讲道：“既然是拜观音画像，就一定与观音菩萨有干系。通天河，在车迟国西境，在下金兜SD边，现在有了观音菩萨影子，也是动他不得。如此，在下与车迟国之间的传道之路便被切断，那车迟国也就是早晚失守之地了。”
    “真是可惜，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问完这一句话牛魔王当时就后悔了，因为他从独角兕的眼神中发觉，独角兕正等着自己这么问呢。
    果然，牛魔王话音一落，独角兕马上回道：“也不是没有，等唐三藏师徒过了通天河，就会直面在下。介时，凭在下手中金钢琢，尽灭唐三藏师徒不在话下。当然，在下灭了唐三藏师徒，亦会被召回天上；如此一来，从在下金兜山一直到镇元子五庄观，一路皆是无主之地，到时就有劳大力王亲自布道，收复失地了。”
    听了这话，牛魔王终于确定：独角兕是来巴结自己的了！他已经料准了自己将来对广布道法不会太尽心尽力，于是考虑了于他而言最坏的状况下如何广布道法！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就算独角兕做好了去堵风眼的准备，若没有自己的参与，于道法广布，也是徒劳无功！如今红孩儿去了观音菩萨那里，这独角兕也没有了对自己太好的制约手段，方才有了今天的巴结之意！这独角兕，倒是为了广布道法煞费苦心，今天这般近乎，原来也就为一个心安！只是，不知道他想到了没有，于他最坏的情况，于自己却并非如此。
    牛魔王笑了笑，一拍胸脯，拿着自己最擅长的场面话说道：“这等事，兕大王放一万个心，兄弟一定义不容辞！随叫随到！”
    “在下对大力王自然再放心不过，只是有些建议不知当不当讲。”独角兕笑道。
    “兕大王请直言。”牛魔王回道，同时在心中感叹，这独角兕场面话也不差呀！
    “听闻大力王前些日子与二郎显圣真君有接触，在下建议大力王不要再与他接触，太危险。”独角兕缓缓说道。
    牛魔王闻言甚是惊讶，他与二郎神几百年来，总共就接触三次，最近一次见面都不够一炷香时间，而且二郎神是化形隐匿，自己也是小心谨慎，独角兕却竟然知道这事！他这搜刮消息的能力着实叫人吓了一跳。
    于是，当下装个糊涂，回道：“兕大王说的是那垂钓翁吗？那老头总在我山中钓鱼，老牛看他甚是碍眼。可他仙气强大，又不知是何来路，故而不敢强轰，只得再三好言相劝。原来他就是二郎神啊！老牛听兕大王的，今后不再与他说话。”
    独角兕又说道：“二郎神是无上天尊的外甥，但他不感圣恩，狂妄自大，又好大喜功。如今大力王这一条道是如履薄冰，万一一个不小心沾湿了鞋，那二郎神定是不会放过大力王。就算大力王神通盖世无双，想必也不愿意遇到这么麻烦的对手吧。”
    二郎神是玉帝外甥这件事三界尽知，自己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与他去接触，就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二郎神，巴结上天庭。如今独角兕这么一说，听起来像是好意提醒自己二郎神非常不可靠，但是牛魔王总觉得独角兕是对自己身受太上老君恩情，却在观音菩萨那里留后路，又有巴结玉帝的企图颇有怨气。如是这般，这独角兕真正的提醒恐怕是叫自己莫要过分，不要妄图踏太多条船，更何况是一条几乎不可能踏得上脚的船，否则主船说不定会有翻的可能。
    想到了这里，牛魔王心知起码面上不能逆着独角兕意思了，当下说道：“老牛本就与那帮天神素不来往，今日又得兕大王提点，自然今后离他远着点儿。”
    不管真假，既然牛魔王面上顺了自己意思，独角兕也会来事，立刻施礼说道：“那在下可多谢大力王给面儿了。”
    牛魔王忙将独角兕的抱拳握住，说道：“大家兄弟，这么说见外了。”
    他两位正在假义气，正好小玉与丫鬟一道回来，同来的还有从碧波潭抱来了几坛好酒的几个蟹精。
    牛魔王留客说道：“正好酒到了，兕大王就留在鄙舍，你我兄弟痛饮一顿可好？”
    独角兕也不推辞，回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添麻烦了。”
    “哪里话，哪里话。”客气两句，牛魔王又使唤小玉去备些下酒菜。
    不一刻，酒菜上桌，牛魔王一提酒坛：“好兄弟，来！干！”
    独角兕：“好！干！”
    佳酿猛灌入喉，牛魔王的心情却无法和脸上一样高兴……孙悟空，罪恶滔天，今日却能得玉帝与观音菩萨撑腰；自己本事不输于他，一生也算安分守己，为何谁都不愿为自己顶背？为何自己一身本事，却要被当成棋子？诚修正道，谁不愿意？我也愿意啊……可谁能给一条正道让我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