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奇谋

    
    牛魔王酩酊大醉，就在碧波潭水晶宫里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次日。睁眼一看，龙女趴在他的胸口，螺娘枕着他的胳膊，都睡得正香。牛魔王咧了咧嘴，悄悄从螺娘头下抽出胳膊，又轻轻将龙女放到榻上，赶紧起来穿戴好衣冠，离了碧波潭。
    出了碧波潭，才踏云上，未行几多，就感到下方一股熟悉的仙气只扑自己而来，那毫不遮掩的气息分明是在召唤自己过去。牛魔王顺着仙气往下一看，只见青青河畔一名垂钓翁。二郎神找自己有什么事？牛魔王揣着疑问就落了下去。
    “是真君在召唤老牛吗？”一落地，牛魔王就问道。
    “是的。”二郎神端着鱼竿，也不看他一眼。
    “有何贵干？”牛魔王问道。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叫你下来，与你道声谢。”二郎神懒洋洋地回道。
    哪有人道谢是把人叫到自己跟前道谢的？这二郎神还真是狂傲。牛魔王心中如是想，面上却笑呵呵地说道：“折煞老牛也，老牛可没做过什么值得真君言谢的。”
    “鱼在水中，不是你告诉我的么？装什么蒜？”二郎神瞥他一眼，又说道：“多谢了你啊，打那日起，我便让啸天细犬将方圆百里的河、溪、泉、潭的气味全数牢记，一旦稍有变化便可察觉，这才叫我找到了天庭逃犯——九头鸟‘鬼车’的藏身之处。你说，我不谢你谢谁？”
    二郎神话里是言谢，口吻里却尽是轻蔑。只是牛魔王也奈何他不得，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老牛只是提醒真君钓鱼，真君听了有心找到了什么，可跟老牛没关系，大概只能算作巧合吧。”
    二郎神闻言轻蔑一笑：“你还真是有趣啊，兄弟都出卖了，还怕被人说没义气？”
    这话可谓是揭了牛魔王老底，撕了他的颜面，只叫牛魔王心头一怒，瞬间冒了一下杀气，不过很快又收了回来。
    二郎神何等察觉力，那一瞬间的杀气并没逃出他的感知，头也不回，当即用两根手指望牛魔王一指，只见三尖两刃刀凭空而出，直抵牛魔王鼻尖，而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刚刚那股气息我不喜欢，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有。”言毕，手指又往上一扬，三尖两刃刀又在牛魔王鼻子跟前，凭空消失。
    本来就已经将杀气收了，又吃了二郎神这一招，牛魔王彻底将心里的怒气压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误会，误会，老牛怎敢在真君面前造次？真君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老牛就先告辞了。”
    “说吧，有什么是要我帮忙的，我还你个人情。”二郎神并不允他告辞，又懒懒地说道。
    牛魔王笑道：“真的没有事要劳烦真君的，以后有了老牛再来求真君。”
    “哦？没事求我就将兄弟卖与我了？说不通吧。”二郎神回道。
    牛魔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也不瞒真君，之前真君常年狩猎翠云山，老牛我睡不安心啊。”
    闻言，二郎神鼻子里一嗤，嘲笑道：“就为了睡个好觉啊？你还真是畜生。”
    牛魔王被他这一骂，不急也不恼，反而是笑呵呵地说道：“牛嘛，什么时候被真君这般天神当过人了？”
    “也是，孽畜就是孽畜。滚吧，回去睡你的好觉去吧。”二郎神满是不屑地说道。
    “告辞。”牛魔王行个辞礼，返身上云，径往积雷山而去……
    长空澄碧，纤云不染，一只苍鹰掠过九霄，径往东傲神洲花果山，扑扇着翅膀，穿破瀑布，直入水帘洞中，在众猴的注视之中，化作孙悟空模样，跳在猴王石座上坐下。众猴个个惊喜，纷纷齐声高呼：“大圣爷爷回来啦！大圣爷爷回来啦！”
    孙悟空本是六耳猕猴所变，故而不愿张扬，遂与众猴说道：“我陪唐三藏西天取经，一路对孩儿们甚是思念。如今找了个空当，偷偷溜回来看看孩儿们，大家千万不要伸张，莫让菩萨知道了，又要来拿我问罪。”
    那些个猴子猴孙，一个个敬孙悟空如神明，既然大圣爷爷开了口，哪里会有不听说的？于是纷纷应是，皆言请大圣爷爷放心。
    六耳猕猴满意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又吩咐猴子猴孙们去取酒摘果，今晚洞中狂欢。众猴纷纷领命，欣喜散去，而六耳猕猴却趁机观察，默默地选着在他看来更为灵光的家伙……
    却说光阴荏苒，一晃半月有余，唐三藏师徒马不停蹄，虔诚西行，黑水河已近在咫尺。
    是夜，猪八戒睡得正香，却隐隐感到鼻子里一阵恶痒，一个喷嚏打醒了过来，一摸鼻子，却摸到根茅草，再扭头一看，果然是孙悟空正嬉皮笑脸地捉弄自己。
    “死猴子，又不让人睡觉。”猪八戒怨怨说道。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猪八戒早已被磨得没了脾气。
    “你刚刚说梦话了，所以老子才叫醒你。”孙悟空笑道。
    “我说什么了？”猪八戒问道。
    孙悟空坏笑着说道：“你梦里号丧来着呢，一直说：‘大师兄啊，你死得好惨啊，死的好冤啊……’”
    一听这话，猪八戒便知孙悟空又在耍他，遂嗤笑一声，说道：“少来了，我才梦不到你呢。”
    孙悟空却仍是自说自话，呵呵问道：“做梦都想老子死，你这厮就这么盼着老子死啊？”
    “是啊，你死了就没人吵我睡觉了。”猪八戒没好气地回道。
    孙悟空闻言一笑，又毛手毛脚地拍了拍猪八戒肩膀，说道：“老子还真没想到，你这厮还挺讲义气的嘛。”
    “什么啊？”猪八戒有些不明白孙悟空言下所指。
    “总之，谢啦。”孙悟空说完还望猪八戒拱了拱手。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声道谢更叫猪八戒一头雾水。
    孙悟空回道：“你当老子是那么不懂报恩的吗？被救了一命，连声谢都不说的？”
    猪八戒这才明白孙悟空说的是自己在钻头号山将他救回一命的事，于是说道：“早知道不救你了，尽吵人睡觉。”
    孙悟空又说道：“方才老子前面去探了探路，这一路几十里都没有妖气，只有前面有条黑水河，似乎有些古怪。等我们到了那处，你莫要作声，老子想法子使唤老沙去摸底。”说完不忘一阵坏笑。
    见孙悟空这副笑容，猪八戒隐隐感到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孙悟空狡黠一笑，反问道：“知道什么？”
    这句反问叫猪八戒心头一震，好险着了孙悟空的套。不过看他那模样，又似已经知道了钻头号山所发生的那些事，于是试探着问道：“为何非要让老沙去啊？我的水性也没问题。”
    孙悟空嘴角一呲，一字一顿地回道：“他若有个万一，不可惜！”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孙悟空咬着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这是要借刀杀人啊！看来，这猴子是真知道了！猪八戒心头直颤，不知当做何言论。
    “至于你……”孙悟空又笑嘻嘻地拍了拍猪八戒肩头：“管你这厮愿不愿意，老子都要带着你成佛，你那条回天庭的路早就没有了。”
    这是这猴子的报恩宣言吗？不过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猪八戒摇了摇头。此刻，他并无心去想西天成佛，或是重返天庭的事。当下一个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更让他纠结，毕竟他曾经为了自己的目的，也毫不犹疑地挖过陷阱；但是，现在他却犹豫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可憎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沙悟净，真的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