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易主,新王为二王子赫连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隐都皇宫。
祁渊展信看了一遍,嘴上扬起淡淡笑意,默然合上了信笺。
他仍记得出忘情谷后,赫连初曾对他说的一句话。
“如若再让我知道你负她半分,那么到时候可就不止一个边邑那么简单了。”
这句话看似存着浓浓的警告威胁,可是现在,当赫连初成为北狄的新王后,他突然就想通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赫连初该知道,无论再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将阿柯再次推离自己身边。
那当初这句话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理解,只要我赫连初在北狄,那么两国便可以永相交好,再无战事。
这个人,有着这样的胸襟与谋略,他祁渊该是佩服的。
有了这份保证,最起码十年内边邑会从之前的战火洗礼后彻底地缓过来,即便到那个时候再生什么变故,他都可以有时间从容应对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最起码扫去一些连日来的哀伤心情,起身大步出了御书房,径直朝承安殿而去。
江太后的死只称因劳累而病故,史书上也只简单书写了这么一笔,没有掺杂过多言语。
祁渊只想江太后能安然舒心地离去,那背后所有的情怨纠葛,就这样随着那场地火覆灭而去吧。
太后薨,举国同哀。依照祖制,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可婚娶,所以册后的那道圣旨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不过,这些对于他和瑶柯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只要彼此都在对方身边,这已是上天赐予的最大福分了。
他白日虽在御书房忙,可这颗心却一直放不下,唯恐陪着瑶柯的宫女有什么差池让她受伤。
故一想到这,脚下步子不由加快,恨不得即刻就回到承安殿。
刚走到御花园,就听前方有急促细碎的脚步声,后面还有宫女累的直喘的呼喊声。
“姑娘慢点跑!……奴婢追不上了!真的追不上了!”
“你们太慢了,快来抓我呀!抓不到我可不会回去的!”
前方女子笑得欢快,跑了一段看后面之人追不上就故意叉着腰停在原地,不停地对宫女招手。
她就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完全不知疲累,懵懂地在这个世界上东走西走。
祁渊看到那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后,目光渐渐暖了起来,脚步变慢,最终停了下来。
女子还在朝这边跑着,不住地回头跳脚望,显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
殊不知前方一人挡住了去路,一头正好扎进祁渊的怀中,祁渊伸手,顺势自然地搂住了她娇小的身子。
“啊!”
女子惊呼,一抬头撞进那人柔和带笑的眸子中,先是一愣,随后小脸马上绽开笑颜,伸手紧紧抱住了祁渊的腰身。
“渊,你终于忙完了!我想你了!”
就这么一抬头的工夫,祁渊看到这丫头脸颊上有几道污泥痕迹,身上的衣裳同样也挂了彩,心里猜想准是又到太湖边玩泥巴去了。
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他伸手摸了摸他细软的发,宠溺道:“你这小短腿跑得那么快,她们又哪里能追得上。”
“你才是小短腿呢!”
女子一听这话,故意板起脸,伸出小秀拳捶了祁渊一下,结果却被祁渊握住,往怀里一带,把整个小人全都包裹进了怀中,只露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不是小短腿,她们才是小短腿,好了吧。”他马上轻哄,女子终于又笑了起来,赖在他怀中不肯离开。
追着她跑的几个宫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看祁渊在此,马上惶恐地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皇上!姑娘她……她刚刚一直嚷嚷着要到太湖去玩,奴婢们拦不住,结果就……”
宫女说着悄眼看了下瑶柯身上污脏的裙裾,实在是有苦难言,但又怕皇上降罪,故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
没想到她才刚说完,祁渊就开了口。
“以后她想玩什么就随着她,切不可过于拘束于她,只要看管她不要发生什么危险就行,其余的全都随着她的喜性来。”
原以为是苛责的话,却不料皇上竟然这般纵容,宫女如获大赦,马上磕头称是。
祁渊吩咐完,这才把目光重新落到怀中的女子身上,看到她脏兮兮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弯腰直接将这个总是调皮的捣蛋精给打横抱了起来,女子惊呼,问:“渊,你要带我去哪儿?”
祁渊看着她晶亮的黑瞳,唇角一弯,道:“先带你沐浴下,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陪我一起去用午膳。”
“嗯,好。”凡是他说的话,她都会听。
祁渊喜欢她此刻乖巧的模样,脚下不停,一路回到了承安殿。
瑶柯被他小心地放在软塌之上,低声说了句:“先去沐浴一下,我等着你。”他说着转头淡淡吩咐一旁宫女上前帮忙伺候。
刚要走,却被女子一手拉住袍袖。
“渊,你别走,我害怕。”
祁渊轻柔地摸了下她的脸颊,语气温和,“听话,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今日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果子糖糕,沐浴完就可以吃了。”
“不,我不要她们伺候,我要你帮我洗头发。”
女子睁着无辜凄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他,祁渊顿时心头一软,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好,你们都下去吧。”
打发宫女退下,他重新抱着瑶柯来到了浴房,这里早有宫女备好了温水。
浴桶内雾气蒸腾,似缥缈云烟,水中撒着新鲜的花瓣,被水汽所熏,馨香醉人。
小心翼翼地把怀中人放下,看着女子听话地站着一动不动,静等着他动手解衣裳,他犹豫了那么一下,终是抬手伸向了她的领口。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虽是亲密无间,但也仅仅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没有做过僭越之事。
祁渊一直视瑶柯为掌中珍宝,即使身为帝王,他也是个堂堂正人君子。他在等,等孝期过了,再下旨昭告天下立瑶柯为金雍皇后,赐金刃凤啸。
他在等大婚时,亲手掀起她的红盖头,成为真正夫妻的那一日。
所以,他有的是耐心等待,不过就是帮忙沐个浴,这又有何难?
娴熟地褪去外裳,心里虽那般想着,可这手心里还是多了层热汗,祁渊绷着嘴角,眼神平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只是他这个样子看在瑶柯的眼中,却是严肃的很。
瑶柯蹙了蹙眉,怕他不开心,凑上前娇嗔问道:“渊,我让你洗头发,你不高兴了吗?”
祁渊恍了下神,听她如此问,就知这小女子准是多想了,放松了面部表情,暖暖一笑,伸手抚上她的发。
“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再想一会你能吃几个果子糖糕。”
“我能吃五个!”转移了话题,瑶柯的兴致又高涨了起来。
“五个?不够,你这么瘦,再应该多加两个。”祁渊摇头,故意与她逗趣。
“好,渊说吃几个我就吃几个。”
没办法这个小女子在他面前就是这么容易妥协,祁渊也是笑得无奈,拉着她的手,向浴桶走去。
“水要冷了,快把你这个脏兮兮的小花脸洗干净吧。”
他对她温柔极了,在外人面前,他是尊贵淡漠的一国帝王,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是那个对她无限宠溺与包容的普通人。所以,只有他们两个单独在一处时,才会觉得真正的自在。
祁渊享受此刻,故看向女子的目光中包含了更加多的脉脉深情。
瑶柯坐浴木桶中,身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蒸腾的水汽将她笼罩其中,姣美容颜若隐若现,似雾里看花一般,别具一分诱人魅力。
伸手拨弄着水中花瓣,淡粉色的花瓣受到水流冲击,不断翻卷似在水中舞蹈,真是好看极了。
瑶柯乐此不疲地撩着水,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能让她在其中找到乐趣。
祁渊坐在浴桶旁,用手托起她那长而乌黑的发,浸了水的墨发似柔滑的丝绸般在手心中倾泻滑下,发间幽香浮动,指尖动作越发轻柔,唯恐惹她不适。
距离忘情谷之事已经过去半月之久,瑶柯虽然已经吃下了解毒灵丹,可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祁渊已经隐隐有些担心。
会不会这种异毒潜伏在人身体内太久,要想根除痊愈还得花费不少的时日,他怕,怕她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现在的瑶柯心性纯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任何负担心事,这无疑也是活得最为轻松的一种方式。
可是越是看她如此,祁渊的心便如刀绞,痛恨自己当初没有护得她周全,才致使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磨难,苦了她,也苦了自己。
感受到身后之人许久不发一言,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瑶柯侧头,美目流转看向身后之人。
“渊,你怎么不说话?”
祁渊收了胡乱猜测的心思,继续为她洗着发,笑而回答:“看你玩的那么好,我只是不忍心打扰你而已。”
“傻子。”
瑶柯低声嗔怪了句,抿唇一笑,“渊,你说我好看吗?”
她继续将花瓣撩起又洒落下去,看似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祁渊正了眸色,细细打量面前的人儿。
湿发懒懒顺柔垂落脑后,有几缕半搭肩头,女子正好侧过脸来,纤长的睫羽沾染了水珠,似一颗泪凝结而成。精巧的鼻,薄润的粉唇,下颌线条优美,脖颈修长,肌肤如玉般皙白滑腻。
鬓间发丝黏在脸颊上,清纯中又透了点女子独有的魅惑,尤其此等美人还正在沐浴。
这番所见无疑是在考验观者的定力,祁渊目光深处已燃起几抹炽热之色,只是那份炽热被强压着,如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突然就有些懊悔,不该那么轻易答应为她沐浴洗发,真是自己给自己一份活罪受,没办法,只好认了。
稍稍移开目光,把注意力放到了别处。
“柳发墨如云,澈瞳曦露蒙,柔荑花间起,雾看水中仙。阿柯的美,不在皮,而是在骨。”
祁渊的回答含蓄婉转,瑶柯虽听不太懂,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嫌弃她的。
一时心情大好,拨弄着水花更加厉害,粉色花瓣随着水溅而起,落了她满头满身,她大笑着继续玩自己的。
“我就知道渊对我最好了!”
祁渊正默默看着她,哪知这个小女子突然转身,调皮地撩起水花往他身上泼来。
祁渊躲闪不及,整齐干净的袍服即刻湿了一大片,瑶柯玩得兴起,手上不停,浴房内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祁渊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也不介意她的放肆行为,眼中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女子嬉闹不止。
玩了约有半柱香的工夫,整个浴桶内的水几乎都被瑶柯给弄洒了出来,她也累了,无力地靠着浴桶,望向一旁静坐的祁渊。
看她的狼狈的模样,祁渊简直苦笑不得,知她是又累又饿,故意问道:“现在你觉得自己能吃几个果子糖糕?”
瑶柯掰了掰手指,想了下,然后把两只手都伸了过来,“我想我可能要吃十个了。”
这副认真又可爱的表情,触动祁渊的心窝,他起身走了过来,朝她伸手。
“走,我们玩水玩够了,该去用午膳了。”
“好。”瑶柯回答的痛苦,霍地在浴桶内站起,一身素色中衣紧紧黏在身上,衬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真如出水芙蓉般赏心悦目。
由于刚刚玩的太欢快了,中衣已然松散,这一起身动作太大,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还有半个白腻香肩。
祁渊呼吸蓦然一滞,眼前这等春光真是在无形地折磨着他,偏偏那个小女子还全然不觉自己有多惑人,径自出了浴桶朝他走来。
手臂一伸,顺势把一旁衣桁上面搭着着干净衣裳给拿了过来,也不顾瑶柯身上湿漉的中衣,直接给她裹了个严实。
快速做好这一切,他好像在逃避般加快了语速,“走,我们去吃午膳。”
索性瑶柯根本就不知他早已心猿意马,如若再不离开,恐怕今日就要出大事了。
回到寝殿,祁渊几乎是面无表情,始终垂着眸利落地给瑶柯换了身裙裳,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用起了午膳。
午膳后,瑶柯会在软塌上小憩一会,祁渊则闭目养神稍作休息,待瑶柯熟睡后便吩咐宫女好生伺候,他又急忙地赶去了御书房。
这一个午后,对他来说,堪称人生一大难关,好在他定力够,顺利地闯过来了。
只是这其中滋味如何,相信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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