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可能是来寻自己的,挣扎之下,还是停下了脚步等他,等着他,欲把话再次说清楚。
温润泽越过徐宽欣面前时,出乎她的意料,未停下脚步。
徐宽欣惊愕,嗫嚅了半天,终是想想大概自己猜错了,他并无找自己的打算,只是单纯地同路吧!心中不免轻松一片,于是默然中,也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只是,跟在他身后,随着脚步的快慢,渐渐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当她已踩不上了他的影子时,她钝钝地想着:自己终究是跟不上他的脚步,最终连他的影子都跟不上了。前面的影子却停了下来,而且影子的主人出声了,“怎么走得这么慢?”
徐宽欣顿下脚步,有些奇怪地望着昏暗路灯下的他,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温润泽看她没有如以前那般、听着自己一句稍稍抱怨的“怎么走得这么慢?”便小奔上前,不知她停在那里干嘛?
走到她面前,询问道:“徐宽欣,干嘛呢?”
徐宽欣斟酌着,问出了疑惑:“你来,是找我的吗?”
“废话,当然是来找你上自习的。”少年有些不耐烦,“快点走吧,等你磨叽到教学楼,估计都找不到小自习室了。”说罢就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不料她把手往背后一摆,少年抓了个空,诧异间,就听她细细的嗓音低声道:“嗯……那个,我们那天说清楚了的,男女生之间要保持适当的交往距离。”
温润泽一听,瞬间黑了脸,低沉着眼眸直看着垂头的她,“所以呢?”
“所以,我…额…我不应该和你一起上自习。”徐宽欣感受着头顶射来的目光,硬着头皮很直接地说了句杀伤力还较小的话。
“哦?只是不应该和我一起上自习?”冷冷的语气,再次让徐宽欣想到了那天的质问。
明明已在那天说清楚了,他为何还如此?
“那早上坐公交上学呢?下午坐公交放学回家呢?周末上法语补习班呢?跑步锻炼呢?这些你班主任有没有告诉你,都不能一起和男生做啊?”即使是平静的语调,但一句胜过一句的冰冷,让徐宽欣僵直了身体。她不懂自己为何还要再受一次如此般的折磨。
她紧紧地背着双手,头不自觉地埋进胸前,咬着下嘴唇,努力着不让自己发抖。
只是,低落在球鞋上的泪珠,到底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她再次发现,自己承受不了他的质问,承受不了他的冰冷,承受不了他的咄咄逼人。
温润泽见她静默不语,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借着昏暗灯光一细看,她又哭了。
徐宽欣虽说性子柔弱,却是极其的温顺,所以,从小到大,很少在人前掉眼泪。而他自己与女孩相与的机会也不多,所以别说会哄得女孩子破涕为笑了,就是看到女孩子哭,也是很少的。而看到徐宽欣抹眼泪,则更是少之又少,统共加起来也就三次。
可这三次里,竟是有两次都为了这个破事儿!温润泽有些烦躁地握拳锤了下路边的槐树干。
徐宽欣想停住眼中泪珠的滴落,却是心酸难过的无法止住,只能一直低着头,以避过温润泽的视线。
温润泽拉开左肩上的书包,翻出纸巾,递了过去,“喏!”
徐宽欣没有接,他见她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遂很自然地拿着纸巾,弯下腰,往她身前凑过去,看着满脸的泪痕,不禁心中一丝不忍,刚刚因她的话而冒出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在她脸上擦拭的动作也轻柔了几许。
徐宽欣心中大惊,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自然知道少年这番动作的亲密,脸蛋瞬间不知觉地红了大半,好在灯光昏暗,又是低着头,才未被少年发现,瞧了去。她用手遮住了大半个脸,以阻止他的动作。
温润泽只好卷了卷手中有些微潮的纸巾,握在手心里。他没出声安慰她半句,实在是不知说什么话安慰,连一句“别哭了”,在脑中过了几遍,都觉得会说得无比生硬,索性不说了,只是简单地想着,她哭,她伤心,自己便一直陪着。
路过的旁人看着这对着校服的少男少女,纤瘦的女生低头不语,颀长的男生垂眼低看女生,亦是静默,好奇之下也大都猜测:小年轻间的别扭,不禁感叹:青春就是好啊!
二十分钟后,徐宽欣依旧垂首不语。温润泽气已早消了,见她不哭了,只是呆呆站着,才问道:“还去不去上自习了?”
徐宽欣自然想去的,但又不想和他一起。于是,没有理睬他,径自往前走去。
温润泽没有多想,跟在她后面,一起向着教学楼走去。
等到了教学楼内,看着徐宽欣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找空座位时,他才渐渐意识到,她还真做了不一起自习的打算。
明明是一个人的位置,也看到她直接走了过去。他想拉住正欲坐下的人,却碍于教室里的正在安静自习的大学生。不解之下,他只能找教室里的其他空座位。
一坐下,他便拿出小灵通编辑短信,“徐宽欣,你这是几个意思?”词里行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霸道与盛怒前奏的味道。
“叮咚”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尤为突出。此时,小灵通、手机在大学生中还未流行,于是大家纷纷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看看到底是谁有着这高大上的东西。186中文网
徐宽欣被书包中的短信提示音吓了一大跳,察觉到周围人围观自己的眼神,刹时就红透了脸。手忙脚乱地拿出小灵通,第一反应就是调了震动,再看到未读短信抬头上,“温润泽”三个字,想也未想,就合上盖子,将小灵通置于一边。
远处的温润泽看她如此,不由得又是一阵火,好啊,不看他的短信,是吧!拿出纸与笔,唰唰几笔,瘦劲清俊的几个大字在白纸上跃然跳出,仍然是那句话:“徐宽欣,你这是几个意思?”
带着些怒气,起身时动作不免大了,连着身后的椅子发出一串响动,又是引起周围人的一阵好奇眼光。
他无所忌地走到徐宽欣座位边,将写好的字条,在周围人的眼光中,“啪”的一声拍到了她面前。
徐宽欣看着突如其来的纸条,感受着身边传来的盛怒气息,心中一紧张,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了。
温润泽看她又是这般无反应无言语的,更是不耐,伸出右手用食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有所示意。
徐宽欣只好端起纸条,在他龙飞凤舞的大字下,写下了隽秀端庄的小字:“我有话和你说。你先回座位。”
温润泽却纹丝不动。她无法,只能自顾自地收拾起才刚刚摆出的文具与书本,背上书包,错过桌边的身影,往教室外走去。
四月的天,竟有些闷热,好在有丝丝凉风吹过,吹得夜晚有些惬意。
教学楼外的小花园,零零散散的坐着些大学生,有情侣在谈情说爱,有同学在谈论学业,有老友在叙旧怀情,彼此间沉默的少年少女身于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温润泽先开了口,“你要说什么?”
身边的女孩低着头,细细的嗓音轻声道:“之前,我以为,已经和你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了?”
明知他在装傻,她还是解释了,“男生和女生之间应该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谁说不是呢!”温润泽的语气有些吊儿郎当,“难道我和你没有保持适当的距离吗?”
女孩被反问得不知如何接话。
“所以,你昨天和今天,还躲着我,就是为了保持适当的距离?”温润泽侧过头看她,看着她紧闭嘴唇,似是默认,不禁恨恨地拿手指戳了戳她脑袋:“徐宽欣,你以为你和我说清楚了,我还以为我和你说清楚了呢!你知不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八个大字怎么写的啊?你班主任几句疑神疑鬼地猜测,你就立马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在你班主任眼里,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这是最近有没有带脑子啊?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温润泽的这通话,实在是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其中。可听在性格敏感的徐宽欣耳中,那句“最近有没有带脑子啊?”显得尤为刺耳。
高她一届的温润泽一直是师大附中的学神级人物,各方面都优秀得让同龄人羡慕嫉妒恨,相比之下,徐宽欣就是校园里的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如此一来,她在他面前多少有些自卑,觉得不如他优秀。
现在,听他如此的说自己,心中已不知不觉是酸楚一片,原来,在他眼中,自己就是笨?!就是没有脑子的?!
想着想着,双眼便又渐渐泛起了水汽。
温润泽见她不作声,侧过头看她,正好一滴泪水跌落,晕湿了红色的校服裤子。他一顿,反应过来,右手猛一拍自己脑门,无奈了:“怎么又哭了?”自己没怎么着她啊?!
他实在是困惑了,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闷闷问道:“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好哭啊?”
只是很单纯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可在徐宽欣听来,却又是一层嫌弃的意味在其中。
羞愧之下,她站起来,背起书包就要走,想着话未说完,抽噎着:“我已经说清楚了,男生和女生之间要保持适当距离,所以我以后不和你一起上自习了,上学和放学时,你也不要等我了。周末上法语班我爸爸会送我去的。还有,最近学习紧张,我没有时间跑步了,你晚上去锻炼就不用喊我了。”
温润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回味她那如陈词结案般的长篇大论,好啊!这个榆木脑壳,他正经与她说的话,她是忘得一干二净!她那安常守故的班主任说的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上学放学不要等她,什么她爸爸送她去上法语班,什么没有时间跑步,自己气头上的话,现如今是被她一句一句地顶回来吗?!
平常看着是温顺柔弱的如只小猫,原来,也是有牙尖嘴利的时候啊,木椅上的少年是又气又笑。
即使徐宽欣如此郑重其事地与他划清界限,温润泽又岂是会在意。
家中长辈赠与他“温润泽”一名,自然希望他能够比德于玉、温润而泽,却未料到,他与徐宽欣都是朝着名字和长辈的希冀往反方向生长的人。现如今,风华正茂的少年,是骨子里渗透着傲气与狂劲,在人前虽有所收敛,可心中遇上自己认定的事情,却从未让步。另说徐宽欣,从小被喊着“闹闹”这个小名长大,无非是父母觉得这孩子有些安静,李岚盼着女儿能活得风风火火、热热闹闹些。可现今看来,这小名也是白喊了,徐宽欣是一如既往的文静内向。
文静内向的徐宽欣自星期一受了班主任的训导,开始刻意躲着温润泽。温润泽觉得无缘无故,便有了星期三的质问。质问后才知她在避早恋的嫌,可问题是,在他眼中,他俩哪里恋了?!徐宽欣自小便是他的小跟班,两人走得近那又怎样?!凭什么为了一个思想老旧的班主任的胡乱猜测,俩人就得避嫌!年少气盛的他偏就不了。
于是,温润泽半点没理会这个嫌疑,我行我素中,没顾上徐宽欣那少女时期敏感、萌动的心思,只告诉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敏感的少女心中有着无法言出的萌芽,压根是无法用这八个大字安慰自己,所以继续避着温润泽。
如此一来,她刻意避开他,他便刻意找上她,一来二往,愣是给徐理平和李岚瞧出了端倪和热闹。李岚想要推波助澜,一时口快,道出了上周五家长会上班主任说的话。徐宽欣更是心慌了,原来班主任都已经把这事和爸妈说了,一直是个乖女儿的她当然不想让爸妈以为她真的在早恋,所以,想把事情推得更干净了,在爸妈面前,直接道出了她不喜欢温润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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