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世界

    
    ”噔~噔~“
    客厅里，卸下了全身武装的小男孩搬了把椅子，坐在上面百无聊赖地仰着后脑勺，两脚脚跟在椅子脚上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在他附近的沙发上，琉璃不知何时身上已经解开了束缚，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直盯着他，连眨眼的间隔都很长。
    “看电视么？”过了一会，男孩说着，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自顾自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下，蓝底红字的品牌logo在屏幕上出现，接着几秒后画面变为两只老鼠。
    “《舒克和贝塔》，我记得我一直在看这个。”他说着，按着遥控器换台，不管按上还是下，面前的动画片的无声画面没有任何改变，“好像也只看过这个。”
    眼神转向一边的琉璃，发现她依然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死死地盯着他。
    “姐姐能放轻松一点，不要这么看着我么，在这里，你又打不过我。”他翻了下白眼，窃笑着得意洋洋了一会，接着说道，“再说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坏人。你那位伙伴顺着我的意思说的那些错误的猜测也不是我的错啊，谁知道他会说出那种猜测，我只是应和他而已。我只骗了他一点，我哪有那个本事把潜意识变成‘魇妖’，那是神的领域。”
    琉璃眼珠下移，飞快地看了眼自己依然红肿的手掌，再次回到男孩身上。
    “那只是剧情需要，剧情需要懂么？我扮演个坏人容易么？”男孩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脸色显得有些羞怒，张大嘴巴，急急忙忙地解释，看起来他并不是像他说得那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早已回复了人形，现在灵动活泼的样子的确很难让人想到之前那副狰狞的面孔，可惜这其中并不包括琉璃。
    “我要不这样做，你的那位同伴能尽心尽力地帮我办事么”他盯着电视机里的图像，边说边不时往琉璃的方向看去，观察她有没有把手上的那把刀松开，发现并没有后瘪了下嘴，离开椅子站起。
    “咳咳~看来我得讲清楚我的身份。”润了下喉咙，他讲出开场白。
    “敌人。”琉璃的回答言简意赅。
    “也对。”男孩被这话噎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应该算是你的敌人，不过眼下，我们应该可以暂时是同伴。”
    琉璃面色露出几丝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你们的分类中，我这样的叫什么名字?”男孩对琉璃的反应很满意，手指了指自己问道。
    “缠梦妖。”
    “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不过算了，这不是重点。”他忍耐住脸上的不满，接着道，“你知道我这种等级的与其它低等级的魇妖之间的关系么？”
    “污染源。”
    “我更喜欢‘领导者’这个命名，或者‘头领’。不过这只是一种。”说完，他举起虚握的手掌，摊开在半空，只见掌心上，两股黑气正在追逐缠绕。
    “别紧张，我只是”男孩另只手的两根手指夹住挥向他脖子的长刀刀锋，对扑到面前虚弱的琉璃说，“用它们来做个说明。”
    “你看。”他举起手掌，示意琉璃转头看，“这就是第二种。”
    掌心间黑气凝结成一个漆黑的小球，接着迅速分裂成五个，随后掌心黑气再生，将这五个核心完全包裹，又形成较大的一个球体。
    这样的过程不断上演，直至原本掌心中丸子大小的球体变成了西瓜一般大。
    “看明白了么，这就是第二种关系。学术名叫层级递进关系。”
    “而你的那位同伴，就是进了这样的‘小球’里面。进了那只怪物的身体里。”
    “我接受自己的那一刻，故事线就不会再重启，所以，这里就是你的终点了，你得害怕，得恐惧。”
    荒凉的街道上，吴陷在月光下狂奔，身后，飘忽的声音从未远去，像一根线一直连接在他身上。
    他的两条手臂只剩下了骨架，被狂奔的身体拖拽着往后甩，却一点没有散架的印象，切口处，鲜红色向外鼓胀着，却被某种力量狠狠的压在身体里，只鼓起一个个血泡。
    吴陷不时回头观察，嘴角向下撇着，恐惧全写在了脸上。可这并不是他平常在害怕时会露出的神色，而是被人用言语控制着做出的。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身后远处男孩的语言所控制，就和一个玩具一样。
    而他的思想则是一个看客，藏在身体里，有仅有的听觉和视觉观看自己的身体参与到男孩残忍的游戏中。
    “现在，跪下。”
    “砰！”吴陷双膝一曲，重重跪倒在路上，两只膝盖在体内发出凄惨的声音，他的身体因惯性而狼狈地趴倒在地，下一秒上半身就在地上拉起，维持着跪着的样子。
    “刚才是‘警察抓小偷’，现在换一种游戏。”男孩兴奋的声音从身后而来，吴陷都能想象到他那张扭曲的脸，“玩‘捉迷藏’吧。”
    “惩罚还是老样子，这次被我找到就要你的右腿吧，时间是三十分钟二十分钟吧。”他的声音一点点接近吴陷，“为了公平，我会屏蔽对这片街区的感知，也会把你的身体的控制权暂时还给你。”
    “我们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吴陷身上所有的知觉便又重新回到他自己的掌握中。汹涌而来的痛苦一刹那间就吞噬了他。
    手臂的切口处，鲜血碰出，冲散了连接着的白骨，吴陷惨叫一声，跌在地上，立刻便要晕倒过去。
    “停！”男孩喊了一声，硬生生把他晕厥的过程打断，让他清醒着承受撕裂般的苦痛。
    “刚才粗心了。”男孩的语气有些抱歉，“暂时还不能给你痛觉。我先拿回来吧，还有得给你止血，还没多久你死了就不好玩了。”
    吴陷身体上的痛觉随着他这句话立刻便没有了踪影，切口处的鲜血也停止了流动。
    “不过，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他顿了顿，接着道，“得给你减十分钟，这是报酬。”
    他是故意的！
    吴陷脸埋在地上，牙齿深深咬紧下唇里。
    “好了，现在正式开始，我已经不看你了，倒计时开始。600，599”
    男孩的声音升上天空，如雷声般在街区的每个角落震动着嗡嗡作响。吴陷费力地站起，虚弱的身体往前头街道的小巷里一瘸一拐地行去。
    月亮悬挂在天上，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不叫你去。”男孩老神自在地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摇一摆，西瓜般的黑色球体在他的手掌中，正被他一下一下地抛着。
    “其实很简单，只因为你不够弱，立刻就会被发现。我那位兄弟可远比你想象得强大，到时候除了你会死得悲壮一点什么都不会改变。“
    “把脸上的杀气收一收，听我说完。”看着本已退后的琉璃瞳孔里重新凝聚的决绝，男孩有些无奈“下面才是重点。”
    “你也知道，我是你口中的‘缠梦妖’，而这个梦境世界，并不只有我一个高等级的‘魇妖’。”
    琉璃轻轻点点头，这些信息她早就知道。
    “我知道你在上一秒前肚子里都在想怎么才能抹杀掉我，想着从我的领域逃离。或许你真能成功做到，可这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那位‘兄弟’，可是比我厉害多了，严格说来，我只不过是他分裂出来的产物。”
    “对的，分裂，梦境与现实的高墙还完整时，魇妖的能力是不能超过他的阶层限制的，于是那个时刻，我诞生了。或许我应该要叫他‘父亲’？‘母亲’？”他捕捉到了琉璃脸上露出的一丝动容，“无所谓了，不过我们也不是完全分裂，我们还是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的，而且在我完全脱离前，我在他体内所有的壳上都留了一个小孔。”
    男孩伸出小指，在黑色球体上轻轻一扎，扎出一个轻微的凹陷。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的发挥了作用。”他些许的得意化作一抹惆怅挂在嘴角，“对付他，必须得从内部，毁掉他一层一层的力量核心。”
    “为什么？”琉璃看着那个凹陷鼓起，回归平整，开口问道。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琉璃并不说话，默认了他的反问。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完全崩溃了吧，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强，那些记忆足以将他折磨成一个疯子，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一时间，男孩眼眸深处闪过恐惧，“又或许，是因为他一点点变强大后，迟早会抹杀掉我。曾经当我从他身上分裂出的那个时刻，他转身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盘食物。”
    “不过我逃了，我都佩服我自己，居然能趁着他一时的虚弱，控制自己发软的四肢，逃出那座囚笼，而且活到了今天。”男孩摇了摇头，脸上却没多少庆幸的神色，“可还是有代价，他的阴影一直对我如影随形，一直到现在，在我的耳边还能听到像厉鬼一般的声响，让我向自己的‘兄长‘献出生命。在他想来，我永远都应该是他体内的那层外壳，重复痛苦的故事，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力量。“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重，面孔又重新变为狰狞的模样，手掌狠狠捏在黑色球体上，将它重新捏碎成一股股的黑气，钻入身上的毛孔内。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阵，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回复平常面孔。
    “不过幸运的是，我也知道了对付他的办法。”他面色冷静下来，“可惜我不能亲自动手，一接近他我就再也没有逃跑的能力了。”
    “你想活？”
    “当然。”男孩理所当然道，“我并不完整，没有抹杀主人格的那种本能，我只想作为一个噩梦长久存在着，你们不惹我，我也犯不着惹你们。”
    琉璃眼睛微微一眯，显然并不怎么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你们这些被训练过的人类总喜欢把我们粗暴地归类在一块。”
    “磁~~~”琉璃还未作答，一阵电流声响起，电视机突然间有了声音。
    “谁在那边，是琉璃么！救救”吴陷的声音出现在电视的动画片画面上。
    他并没有说完。
    “看来你的朋友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