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世界

第十八章 过去与现在的宴会(二)

    
    “对讲机的指示灯亮起,闪烁了两下,黑雾从每个数字按钮周围的缝隙间涌出,聚集在孩子身后凝成一个矮小的人形。
    “虚伪?”黑雾中传来声音。
    “对我的评价,你不满意么?”
    “我们也曾朝夕相处那么久了,你就这么说我?”黑雾散去,一张相似的脸孔渐渐显露,死死盯着孩子的后脑,一字一句说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时的我,也就是你,本质就是这样的,不然我也不会”孩子也不回头看,伸手抓起已经没了动静的对讲机放到一旁,角落的管家上前,将它收走。
    “把你剥离出去。”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给了我难得的自由。不过很可惜,就算分裂了我,你也没成熟多少啊。”稍大一点的男孩转过身,眼睛上下打量着菱子,“这是我们想象中母亲的样子吧。”
    “像么?”
    “真是像,简直跟我画的一模一样。不过”他转回身,上前两手扶住孩童两侧椅背,脑袋低下,凑到孩子的脸颊边,像一个兄长亲切得问候自己的幼弟,“这是假的,我们都清楚。”
    “这并不重要,还有,别靠我这么近”孩童拿起桌子上的刀叉,迅速地捅进了他这位“兄长”的脑袋,接着手掌向着刀柄一推,黑雾四散,这位新来人向后飞起,身子砸到大厅一侧的墙上,砸出一个凹陷。
    “该死,现在都已经不掩饰了么。“飞出的人影跌在地上,慢慢爬起,把刀叉从脑袋里拔出,丢在地上,创口处生出黑雾,顷刻后散去,里头的伤口也已愈合。
    “我已经长大了,现在的我们,都想对方死,不是么?”
    “合着你以前是故意放过我的。”他边说着,边朝着菱子与吴陷所在处走去。
    “不能说’故意‘,只是纠结而已。”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问题,不过还是先放一放吧,现在你要做的和之前一样。”那个欺骗了他的家伙一步步走到了吴陷旁边,目光从吴陷疑惑恼怒的神色间略过,小声说道,“抹杀这个家伙。”
    吴陷眼神向一边正被餐巾控制着的琉璃看了眼,不明白旁边这家伙从哪里来的信心。
    “你不是很厉害的么?”他问道。
    “那也要分场合。这座城堡不是我的地盘,靠我的话,估计你是见不到现实世界的太阳了。”
    “那怎么办?琉璃被他控制了,菱子也只是观测者,没有攻击能力。”
    “还是有办法的,他现在已经比以前弱了,不过还是要先想法子把你的那位同伴救出来。”
    “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么。”孩童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窃窃私语,好一会儿后才出言打断,“既然人齐了,前菜也差不多吃完了,那宴会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层寒气从他踩在地板的脚底处肉眼可见地向外扩散,空气里的温度骤降,如同冰冷的序幕揭开。
    “后退。”吴陷身边的男孩说道。
    不必他说,吴陷在温度刚降时,已经拉着身边还在发怔的琉璃向阶梯处后退,躲避着地板上向两人蔓延而来的白霜。
    “要去哪呢?”孩童张口吐出一股白雾,眼睛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湛蓝色,一只蓝色的蝴蝶从他的口中飞舞而出。
    “你果然把’他‘吸收了。”
    “并没有,我只是拿回了能力而已,我一直都讨厌疯子。”
    更多的蝴蝶飞出,吐息出一点点的雾气,与吴陷之前所见不同,这层雾气都裹挟着彻骨的冰寒。
    男孩身上再次显现黑雾,漆黑的雾气包裹住他的全身,抵御着向他侵袭的寒冷。
    “赶紧去找你那个背包。”他对吴陷高喊。
    “背包?那不是被你拿走了么。”
    “别废话了。”男孩喊道,黑气大涨,包围向吴陷与菱子,“我送你们过去。”
    正当黑气将要接触到两人时,两人双脚前的地板突然翘起,露出空隙,一大群蝴蝶从里面飞出,将黑气吸入吞噬,蓝色的身体迅速地被染成漆黑,一只一只地坠落在地,没了生气。可后续的同类依旧络绎不绝,似飞蛾扑火阻挡着黑气对吴陷与菱子的包裹。
    “不辞而别可不礼貌。”孩童于椅子上站起,平淡地开口。
    “管家。”他招了招手,把候命的老人喊了过来,“照顾好两位客人。”
    “好的,少爷。”老人点点头,身子消失在原地,再出现便已出现在退后的两人身后的阶梯前。
    “请再等一会。”老人语气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忠诚地阻挡住两人后退的势头。
    “等你个头。”危机让吴陷又一次失去了冷静,抽出身上唯一的武器——那把黑气所化的短刀,松开拉着菱子的手,直接刺向老人的胸腹。
    老人举起一只手挡在自己胸前,手掌如豆腐般被刀尖穿透,随后却再也难动分毫,似乎被骨头卡住了。
    如果他真有骨头的话。
    “客人,你这是做什么?”老人低下头,盯着吴陷费力地握着刀柄向外拔着,语气疑惑。
    他的另一只手五指在吐息间扭曲,变化成一把斧头的样子,接着高高举起,悬在吴陷头顶。
    “你是正餐。”孩童眯着眼睛,蓝色的雾气包裹着他的一只手臂,凝结成一把冰蓝色的尖刺。
    他的身体逐渐长高,脸上的颧骨也一点点凸起,模样与衣服迅速地变化着,当走到面前这位同类眼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瘦高的青年模样。
    “所以,我不伪装自己,这也是对食物的尊重。”
    “她大概是甜点吧,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转头看了眼依然在原位的琉璃,平淡说道。
    “你真觉得自己吃定我了?”男孩看着面前人,感觉到身上的黑气正在一点点地衰弱,兀自嘴硬道。
    黑气也凝结成了一把长刀被他握在手中,但却只有一瞬的成型,立刻便消退成一把刀胚。
    男孩咬咬牙,在竭力阻挡的自身力量中又抽出一股,再次使长刀成型,勉强维持原状。
    “那便试试吧。”青年人停下脚步,膝盖一曲,如一阵风吹响面前人。
    “当!”两把武器相触,蓝色与黑气的雾气交织在一起,互相吞噬。
    男孩眼见着自己的武器被一点点切开,那股寒冷顺着袭来的尖刺不可阻挡地往全身上下钻,后撤半步,寻到了一点空间后抬腿踹向青年。
    “你的攻击就跟你的模样一样。”青年握住了踢向他的小腿,陈述道。
    他的手掌中,蓝光大盛,接着向男孩腿上蔓延。男孩快速地收回,最后只收回了一段,一截小腿和连接着的脚掌被分离出来,被蓝光吞没最后化成一滩泥,从青年手掌间的缝隙落到地上。
    “放弃无用的挣扎吧,我要从这里离开的欲望从未有这么强烈过。”他将男孩的刀切成两半,一边没有停顿地往男孩脖子刺去,一边说道。
    “这种感觉,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你可是无时无刻都想离开。”
    “是啊,所以是我吃掉你。”男孩一侧头,脖子诡异地弯曲,呈九十度直角躲过袭来的尖刺,余光中见到一块皮肉飞离,随后被寒气冻得僵硬,坠落在地上粉碎。
    他松开武器,身上黑气再次剧烈翻腾,一根根黑柱推向面前人,反作用力将他自身推向身后,忍着尖刺割开肩膀的剧痛,迅速地拉开了与青年的距离。
    “可惜了。”青年并没阻止他的撤退,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脸色有些遗憾。
    吴陷发现面前的那个老人只会在他要逃向阶梯上楼时对他攻击,这是他通过一身的伤口总结出来的,虽然算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但却不能让他稍微放宽心。
    身边的菱子,处在失神的状态已经很久了。
    她除了刚才被吴陷拉着跑了几步,反应正越来越迟钝,样子就像一个人偶。吴陷内心焦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历过的情景:思维被困在身体里,而其余全被别人所掌控。
    “咚!”男孩跌倒在吴陷旁边。
    “走近一点,我再试一次!”看见吴陷离自己不远,他急声说道。
    他现在的样子无比凄惨:整个身体被斜着切断,带着双腿的下身已经完全消失了,切口处黑气一点点往外冒着,正跟往里头钻的蓝色雾气缠斗,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他话刚说完,老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俩之间,毫不留情地将这个愿望打碎。
    “混蛋,你这个老东西永远都是混蛋。”男孩气急败坏地骂道。
    老人头顶飘出白气,组成一个小人,独立地转过身,一张布满沟壑的小脸疑惑地问道:“何出此言啊。”
    “滚蛋!”他别过了头。
    “不必太激动了。”青年一步一步朝此处而来,除了结着白霜的头发外,从额头到脚底,浑身上下布满蓝色的光斑,一下一下地闪烁着,裸露在皮肤或是透过衣服的遮挡。
    如果是曾经的吴陷,肯定会惊呼一声“辣个蓝人”之类的俏皮话,可现在,他没有一点心情。
    “等一切结束,我自然也会将他抹杀。”他如此说着,老人的两张脸上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仿佛理所当然。
    “你还真是了不起啊,把一个监视你的’狱卒‘侵蚀成了自己的’忠仆‘。”男孩讽刺道。
    “谢谢你的夸奖,只是幸运而已。不是你在外头兴风作浪,主人格也不会变虚弱,也不会让我找到时机,控制了他。”青年全盘接受了男孩的讽刺,“虚伪,极致的利己主义,我把那个时候的我从身上分离,现在看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某些方面来说,主人格太弱小了,它不能分裂,只能专注于一处。”
    他走到男孩身边,对向他请安的老人点点头,掐着男孩的脖子把他的一半身体拎起,不理会他无用的挣扎,张开了嘴巴。
    “那么,过去的我,再见了。”
    “菱子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吴陷愤怒的质问响起。
    “嗯?”青年动作一顿,转头看去,看到了菱子那副呆滞的样子。
    “这这怎么可能”
    “噗!”刀锋入肉声。
    之前被老人从手掌下取下扔到一边的刀锋突然出现在了青年与男孩之间,在青年失神的工夫刺进了他的脖子,刀柄处伸出一根细细的丝线,被男孩的牙齿咬住。
    青年伸出两指,夹着刀锋一绞,将它绞碎成最原始的模样:两条微弱的黑气。接着随意把手中的“猎物“往边上一扔,朝着菱子而来。
    “妈妈。”他脸上难得得露出了一些激动。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菱子到底怎么了?!”
    “虚幻正在侵蚀真实。”有气无力的回答来自被扔到不远处的男孩,“那层虚假的外壳正在同化里头的人,也就是说“
    “菱子会变成另一个人。”吴陷替他说出了下半句话。
    “不是另一个人,是另一个魇妖,而且是这家伙幻想中的魇妖,幻想中的,我们的母亲。”男孩虚弱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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