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世界

    
    “等......”
    他都来不及把口中的“遗言”说完，长枪尖端就已经到了他的两眼之间，枪尖上沾着几滴液化的露珠，倒映着吴陷扭曲的脸和有些笨拙的躲闪。
    “咻~~~当！”一抹青光窜上舱室，击打在长枪枪尖上，让少女的动作一歪，枪尖从吴陷眼前离开，擦过正侧身躲闪的吴陷侧脸，割断一簇发丝，卷起一层纤薄的皮肉。
    吴陷听到少女“啧”了一声，对这次袭击的失败很不满，随后她便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着全无遮挡的底下落去。
    吴陷条件反射一般地伸手抓住了少女从他面前掠过的一只手臂，把少女的身体拉住了一瞬，接着便被她掉下的势头一起拉下了缆车。唯一幸运的是，他落下时少女正好再次提枪刺杀，这一坠又让他再次躲过了这次袭击。
    不幸的是，再过一会，两人就要一同摔死。
    少女的马尾散开，披散的头发甩在吴陷脸上。片刻后，只见少女身子一扭，腰身挺起，从吴陷底下跳到他身上，双脚用了个巧劲，让两人于空中变了位置，变为她在上，吴陷在下，两脚分别踩在吴陷胸口及小腹，便想不依不饶地将吴陷诛杀于此。可惜吴陷比她重了一些，令得她的双脚难以踩实，反而越来越远，身上的力气就成了无根之水。
    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么？吴陷感到一阵悲哀，脑袋从向上卷起的狂风间向下转去。
    在底下，一个窈窕的身影穿着一件连身长裙，一动不动得在地上站着。
    “小......心......”他竭力呼喊，声音被狂风撕裂，消融于无形。
    眼看再过几秒他就要撞到那个姑娘，到时候免不了双双身亡的下场。可这一时刻，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一道青色的防护层突兀生成，向上鼓着，吴陷惊讶了没一秒。身子就砸在了防护罩上，将鼓胀的青光凹陷出一个人形，坠落的势头放缓了下来，直至完全停止。
    但幸运的并不只是他。顷刻之后，少女也落了下来，双脚终于踩实了吴陷的胸腹，被落势加持过的力道让吴陷吃痛得闷哼一声，下一刻就看见她提起长枪刺向自己的脖子，而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
    底下的女子帮了他。
    只见吴陷脖子两边，防护罩扭曲出两道青光，弯曲着缠绕上了他的脖子，生生挡住了少女的长枪，泛起不间断的涟漪。
    “袁柒，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底下女子冷冷地对少女开口。
    少女不依不饶，拔枪再刺，每一下都被防护罩挡住。不耐烦与恼怒爬上她的眉梢，让她越来越像披头散发的泼妇。
    许久之后，她终于放弃，踩着吴陷的身体向后一跳，枪尖在地上一点，在空中翻滚一圈，于女子远处站定。
    吴陷刚想放松地喘口气，防护罩便消失了，他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缓了好一会，他才揉着后脑从地上坐起。
    “杨嘉，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他听到少女对女子开口，他微抬起些头，看着身边名叫”杨嘉“女子的侧脸，一眼便看见她脸颊上云朵状的胎记，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在里头找到眼前这位姑娘的身影。
    “是的，我来了，你来杀我吧。”杨嘉声音带着绝对的自信。
    “那就如你所......”
    “那个......”没等袁柒把“愿”字说完，吴陷就开口打断道，“大家都是猎手吧，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这句话并没有消融场内的剑拔弩张，反而更像是火上浇油。袁柒脚步一点，身子呈弯曲的姿势在原地消失，下一秒长枪再次出现在一张防护层上，小小的凹陷离吴陷的鼻子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回去吧，我现在的目标也不是你们。”杨嘉说道，防护层射出十数条光华，砸在林柒身上，将她推回远处。
    “不过你要是再这么不依不饶地，那就说不定了。”
    袁柒恼火更盛，就想再次冲过来，这时她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让她停在了原地。
    “回吧，现在已经没有落单的了。”
    在遥远的一座写字楼的天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坐在上头，脚下便是微缩的车水马龙景象，他摇晃着双腿，一下一下把脚跟踢在最高层的玻璃上，两根手指捻着垂在额头前油腻的发丝，眺望的视线看着几人的方向，口中轻轻开口。
    “马上要白天了，回吧。”
    “好。”少女轻声答应，又抬头摆出一副发狠的神色看向吴陷与杨嘉，“你们等着吧！”
    看着她越走越远，吴陷心头的迷茫更甚，慢慢从地上站起，转头问身边的杨嘉：“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我们也只是普通人罢了。”杨嘉回答道，转身朝着儿童公园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停下，发觉吴陷并没有跟上来，于是转头提高声音召唤，“走吧，搭档。要出太阳了。”
    “我嘛？”吴陷指指自己，看到杨嘉朝他点了点头。
    “是，我跟你自动匹配了。”
    ......
    “你们，你们怎么会答应这种残忍的‘游戏’。”吴陷大喊道。身边拥挤的“乘客”的脸色并没有因他的大呼小叫而变化，依旧是神色匆匆，双目盯着各自手上的手机。
    两人从游乐场出来，便朝东边走进了一个地铁口。吴陷跟在杨嘉身后，看着她堂而皇之地从便利店拿了一瓶水，又大摇大摆地逃票绕过安检，逃票进了这座地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才把一切来龙去脉告诉吴陷。
    吴陷莫名其妙加入的是一场猎手与猎手之间的“追杀”游戏，每个猎手都代表100点数，两人一组，共分五十组，相互杀戮，被诛杀的“猎物”点数会叠加在“杀手”身上，以此类推。
    每当黄皆在现实世界苏醒一次，便会统计一次点数，点数最高的一位就会获得黄皆身体里的缠梦妖赋予的能力加持。
    最终，当只剩下一组的时候，游戏便会宣告结束，而胜利的一对搭档，就能获得一笔天文数字的钱财。
    “我说了，我们只是普通人。”杨嘉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继续道，“既然是普通人，自然会有欲望。”
    “可是，我们不是应该一同抹杀魇妖么？”吴陷弯下身子，鼻尖凑到杨嘉眼前，“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那只缠梦妖很强大。”杨嘉偏过脑袋，看向头上屏幕里播放的广告。
    “这不是理由，100人啊，堆也把它堆死了。”
    “前提是都有相同目标的100人。”杨嘉又喝了一口水，不给吴陷思考的时间又继续说道，“另外，那个孩子也不希望我们诛杀他的‘朋友’。”
    “朋友？”吴陷想起黄皆的话，又甩着脑袋把这些杂念扔了出去，“人类跟它们怎么会是朋友。”
    “你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杨嘉起身站到地铁一侧门边，“这是一只甘于在主人格下的魇妖。”
    地铁停了，杨嘉看着身边的人群涌向出口，地铁立刻从拥挤变得空旷。
    “或者说，主人格比起它们，更像个怪物么？”她轻轻说道，向外头走去。
    吴陷赶紧跟上，两人并排一同走向地铁“E出口“。
    “那个事先放一边，我们来城市公园干嘛？”吴陷跟着她走出地铁口，眯着眼睛看了看外头的太阳。
    “找一对兄妹。”杨嘉回答道，“元煜说他们就躲在城市公园。”
    “元煜是谁？”
    “袁柒的搭档。”
    “哦~啊？？”
    “不必太惊讶，他拥有传音能力和千里眼。”杨嘉环顾四周，神色有些迷茫，过了许久才出口跟身边的吴陷询问。
    “那个......王子湾公园怎么走？”
    “......”
    “......“
    “你是路痴么？“
    “别废话！”
    杨嘉两颊生出两块羞恼的红晕，梗着脖子，脸上一副“再说我路痴我就打你”的眼神。
    “好吧，跟我来。”他无奈地回应，当先朝一个方向走去，这才听到身后杨嘉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话说，那个元煜为什么会告诉你，你们不是敌人么？”
    “他自然不会安什么好心，只是想借刀杀人而已。在白天，根据规则的一部分，我们的力量都会被压制，而那对兄妹却喜欢在白天活动。”杨嘉冷笑道，那副羞怒的模样荡然无存。
    “被压制？我没感觉啊。”吴陷回过头，立刻便在杨嘉的神色上找到了答案。
    她满脸都是一副“你太弱了”的表情。
    “好吧。”吴陷尴尬地转回头去，视线游移到西边碧波荡漾的城市内湖和堤岸上三三两两放着风筝的人群中。
    “既然会被压制，那那对兄妹为什么会喜欢在白天活动？”
    “因为那两人本身就是干暗杀的买卖的。我们的力量被压制，反而是他们大好的机会。”
    “杀手？”吴陷停下脚步，心头生寒。
    “怎么不走了？”杨嘉奇怪地问。
    “你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本来就不想参加这个什么’游戏‘，何况你还带我来找两个杀手。”吴陷在地上蹲下，使劲摇着脑袋，向后退去，“我真是太傻了，跟你说着话，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可以不参加。“杨嘉回道，”只要别拖我后腿就行。”
    看起来她本身对吴陷就没有太多指望。
    “那就好，那我先撤了。”吴陷欢喜地起身，脚步一转，就要离开，“我得找个地方躲躲。”
    “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吴陷生气地看向她，“你不是说......”
    质问的话还未完全说出，杨嘉手已经伸出拉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同时往旁边一闪，一层纤薄的防护罩生成，一枚从堤坝方向射出的子弹落在防护罩上，只停滞了一秒便将它射的粉碎。
    还好，这点时间已足够让两人躲开了。
    “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杨嘉皱着眉头，对吴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