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世界

    
    彻夜喧嚣的城市，霓虹的色彩点缀在公路两边样貌不同的高楼上，中央CBD上，嵌在一座写字楼高处的大屏幕循环播放着广告。人群在斑马线上，红绿灯下穿梭，组成繁华的一部分。
    在这座城市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高高的钟楼，它的高度与周围的写字楼平齐，每当十二点，就会准时地响起提示时间的三下钟声。
    从钟楼底部往上，越过嵌在上头的庞大时钟，可看见一处镂空的平台。此时在这个平台上，正站着一对搭档。
    他们一高一矮，一个体重匀称，一个像个瘦猴。体重匀称的那位国字脸，五官端正，此时正扭头盯着一旁举着望远镜往底下观察的瘦高同伴，口里说这话。
    “林珊，现在不是停火时间么？”
    他旁边的同伴放下望远镜，露出依稀能见到几分女人模样的全脸。
    “停火时间？哪有这么愉快的规则，它可没说停火时间杀人会有什么惩罚，你还是太天真了，坚果。”
    她的同伴名叫丁建国，外号“坚果”。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收起你的畏首畏尾，咱们是来拿第一的。”林珊打断建国接下去的话，“你要是害怕，就把那个按钮给我吧。”
    建国脸色犹疑不定，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向外一点点掏着什么东西，可最终，拿出的只是空无一物的手掌。
    “还是我自己来吧。”
    “真是的，要看清楚自己的本性啊。”林珊戏谑地瞧着他，口中小声地说了句话，便重新转回了头，把望远镜放回眼前，仔细观察着底下购物广场中穿梭的人流。
    很久之后，她看到了这次的目标：一个打扮时髦的青年穿着拖鞋，戴着一副装饰眼睛，打着电话走进了购物城的B楼。
    ”抓到你了。”林珊嘴角挂起一个残忍的弧度，转了转头，没有发现与那个青年搭档的女子的身影。
    “无所谓了，干掉一个是一个。”她一向是一个果断的人。
    林珊放大声音，对身边的建国喊道：“五、四、三、二、一，动手！”
    建国迅速将口袋里的遥控按钮掏出，随着动手的指令穿出，用力按下了按键。
    “轰！！”底下的购物大楼轰然炸响，一瞬间便如积木一般垮塌，硕大的蘑菇云照亮了整片天空，砖瓦，碎石疯狂地朝四周飞溅，有一些还飞到了两人所在之处。
    “即使说了无数遍，可这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艺术，就是爆炸！”
    说完，林珊脸上的狞笑迅速收起，头一侧躲过这块碎石，扭头问道：“看看参与者少了没有？”
    建国点点头，手指在空中一拉，一张名单在两人面前的虚空中出现。
    “头像灰了，我们成功了。”
    “那就好，我们可以撤了。”她抬头看向被蘑菇云迅速驱散的夜色，“去等最后一位新人来吧。”
    ......
    “你好，吴先生。”
    “你，就是邀请我的人？”吴陷挠了挠脖子上的刺痒，这件正装让他极不适应。
    他的一双眼睛看着眼前比他至少矮了半个头的孩子，刚才气势汹汹过来责问的心情也没了大半。
    早知道是一个孩子，我还穿这破衣服干啥。
    他在心里哭笑不得地吐槽着自己的正式。
    “是的，吴先生，请问神代女士呢？”孩子抬头问道。
    “她，她并不是跟我一块的，你要是邀请她，得把信直接寄给她。”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啊......额，还真是巧了。”
    “什么？”
    “没什么，那么吴先生，我们上去吧。”孩子手伸向胸口，掏出放在衣服内侧口袋的两张票。
    “......小弟弟，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我可没有心思陪你玩下去。”吴陷摇摇头，笑了笑，“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可没空跟你这个喜欢戴墨镜装酷的小朋友闹。“
    说完，他身子一转，把背上的背包对向男孩便要离开。刚跨出一步，身边人群的喧闹声突然间诡异地停止了，就像一群玩偶耗尽了电池，游乐园的灯不停明灭着，最后还是顽强得亮着，只不过明度已经降低了许多。
    “这并不是恶作剧，吴先生。”男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清晰又幽深。
    吴陷僵硬得转回头去，看见男孩摘下了鼻子上的墨镜，尽管照明很暗，他还是能看清男孩脸上的那一双眼睛并没有睁开。
    “你......你是......”吴陷张大眼睛，惶恐从脚尖一直爬到脑门上。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吴先生。”男孩张嘴露出口中洁白的牙齿，“只是我而已，只不过我跟我身体里的那位朋友关系挺好，借用了他的力量变了个小魔术而已。”
    “小魔术，你管这叫‘小魔术’?”吴陷向四周看去，目光掠过那一张张表情凝固的脸。
    “是的。”男孩点点头，伸手打了个响指，四周如座座雕像般的人群再次恢复了行动，而游乐场的灯光也回复了原状。
    “吴先生，我们上去吧，再过几小时，我就要醒了。”男孩睁开眼，扩散的瞳孔在吴陷视线间显露。
    ......
    吴陷跟着男孩走进了摩天轮，一开始男孩并未跟他说话，而是沉默着看着舱室玻璃外朦胧璀璨的灯火，吴陷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也只好随着他一同看向窗外。
    到了最顶上时，男孩才张开口，视线依然看着窗外。
    “吴先生，你有很多问题吧。”
    “额......是。”吴陷回道。
    “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黄皆。”
    “你......你好。”吴陷朝他打了个招呼。
    接着又是相似的沉默，等到摩天轮渐渐落下，黄皆才第二次开口：“我了解过来你，你很缺钱吧。”
    “是。”吴陷有些窘迫地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几下后反应过来，发觉谈话的节奏完全被前头这位男孩带着走了。
    他刚想抢先追问，男孩的话又甩了过来。
    “刚好，我不缺钱，我可以给你你无法想象的财富。”他顿了顿，留给吴陷一些思考的时间，才继续道，“但是......”
    “但是什么......”吴陷很冷静，等着他说出之后的转折。
    “但是啊，你也得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我能有什么可以给你？”吴陷疑惑道，自己就是个一穷二白的人，哪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不会是......
    他看了看一边的背包，里面放着两块“鬼晶”，一块是自己刚从关姐那拿的，另一块则是在上个单里还未用掉的。
    “不要紧张，吴先生。”男孩发觉了他的举动，笑着否定了他的猜测。
    他从软座站起，走到玻璃制的舱室下板上，把下头的都市景象踩在脚下。
    “你不觉得太无聊了么？”
    “无聊？什么无聊？”吴陷听着他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疑惑道。
    “生活，人生，或是任何一种形容这种重复不变日子的词语。”黄皆食指在窗户上轻轻滑过。
    “无聊么？我觉得挺好的啊。”吴陷不能苟同他的观点，“平淡才是社会的主流，也是人类生活的常态啊。”
    “是么？”黄皆闭上眼睛，“那看来人类的本质就是一种无聊的生物。”
    “也许吧，这有什么不好么？”
    黄皆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说回正题吧，吴先生。”他坐回软座上，第一次把视线放到吴陷身上，“我诚挚邀请你，到我的梦里。”
    “到你的梦里？你不是说，你跟你身体里的那只......关系很好么？”
    吴陷心里没底，能把力量借给人类的魇妖，它的力量一定十分强大，吴陷并不确定他能靠旁边的那两块晶体对付黄皆身体里的怪物。
    “当然不是对付它了，再说，凭你也对付不了我的朋友。”
    “额......那是要做什么？”吴陷脸上有些尴尬。
    “我邀请你，去我梦境里......”黄皆卖了个关子，过了几秒才继续说道，“参加一场游戏。”
    “游戏，什么样的游戏？”
    “自然是......杀人游戏了。”黄皆说完，身体瞬间在吴陷眼前消失。
    吴陷心头一惊，从座位上站起，发觉摩天轮突然间停了，脚下的玻璃上，一点点的裂缝从四个角落蜿蜒爬行至中间，汇聚于中央。
    “那么现在，玩家已经到齐。”黄皆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如滚雷般在吴陷耳边炸响，“停火时间结束，各位搭档们。”
    “Game Start。”
    “砰！”随着男孩最后的话结束，吴陷脚下的玻璃顿时碎裂，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掉落，慌忙地抬起手，抓住软座凸出来的一点座垫，目光下移，脚下的玻璃从高空坠落，带着反射的月光离吴陷越来越远。
    怎么都这样，把别人拉进自己的梦境里都不告诉一声的。
    他暗骂一句，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吴陷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手掌用力，艰难地把自己吊着的身体提起，另只手也上举抓住座位，慢慢把身体重新扔回座位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赶紧把背包背好。
    “现在怎么办，我怎么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舱室空荡荡的下板，喃喃自语了一句。
    余光间，他看见一道光芒正朝着他冲来，越来越近。
    抬起头，他看清了这道光芒，还有那道光芒里，举着长枪，目光寒冷的少女。
    “靠！不要啊。”他大喊道，可少女的动作并没有一丝停滞。
    前头，玻璃粉碎，少女跃进舱室，四周的玻璃碎块在各个角度映照着她脑后飘起的马尾和举枪刺向吴陷的身姿。
    “再见了，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