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降临

    
    打开水龙头，双手接着往脸上拍去，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脸，直到脸颊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p
    “啊～”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镜子中反射的自己，陆靖瑶轻轻摆弄着自己的表情，确认自己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异样。/p
    她现在很烦，或者说很纠结。不过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在烦恼什么。/p
    不久前她被李明海请到体育馆唯一的一间办公室，见到了学校的校长。老实说，她对校长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几次开全校大会时的随意一瞥，剩下的就只是知道他叫什么，还有对他体态稍肥，脸大以及头发两侧发白的小小印象了。虽然说起来都是不怎么好的印象，也不存在什么敬畏之心，但当她见到本人时还是不免拘谨起来。/p
    李明海在一开始便离去了，陆靖瑶在校长的邀请下坐到了他的对面。原以为是更加严肃的场面，毕竟自己掌握的可能是拯救这里所有人的希望。虽说心中早已有了想法，说辞都已经想好了，还偷偷反复练习了几次，自信没人看得出来。/p
    但当看到校长的行为后还是让她略觉得无语，只见他竟然随身从自己的裤袋里抽出一长条茶叶，然后开始慢慢悠悠地泡起了茶。“孤翁陋室泡茶待客？这场景有点违和啊。”因为两人都没有说话，有点无所适从的陆靖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当然以陆靖瑶的品味并不能看出那是什么种类的茶叶，但不妨碍她对此抱有的小小期待。/p
    许久，李淳洸才泡好茶，端起茶壶为陆靖瑶倒上一杯，对她笑道，“小陆试试，喝了心情会好许多。”/p
    “谢谢。”双手捧起喝了一口，苦涩过后的清甜的确让陆靖瑶感觉还不错，“但这跟心情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陆靖瑶内心吐槽道。如果李淳洸知道陆靖瑶的想法，也许会感慨牛嚼牡丹真的是件很令人无奈的事，特别是牛还要嫌弃牡丹的难吃。/p
    “如何，心情好点了吗？”/p
    “好多了，谢谢校长。”陆靖瑶的确觉得好多了，这倒不是因为茶水的原因，而是她从之前逃命的状态脱离出来了。与人喝茶聊天又让她找回了灾变前的悠闲感觉，明明只是一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却给了她一种很久很久的怀念感。/p
    “那真是太好了。”李淳洸喝了一口茶，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p
    “小陆本来是要考重点院校的吧。”/p
    莫名其妙的展开让陆靖瑶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话语，“是的。”/p
    “有想好去哪里吗？”/p
    “还没，我觉得考虑这种事太早了。”/p
    “那真是可惜了。”李淳洸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为她感到可惜。陆靖瑶也不知作何反应，在这种环境下被问起升学的事情，让她感觉有点无法适应。/p
    “小陆来到这里很不容易吧。”似乎是看出陆靖瑶表情有异，李淳洸换了话题。/p
    “是遇到很多事。”想起自己的遭遇，陆靖瑶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p
    “能和我说说吗？”/p
    犹豫了一下，“好。”陆靖瑶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但对于他们怎么脱困，如何发掘自己的能力之事只是含糊其辞，并没有细说。这也是宁凡和陆靖瑶约好的，只是为了避免将来可能遇到的麻烦。/p
    “小陆会觉得害怕吗。”/p
    “您是指什么？”/p
    “我听明海说发现你时你一个人杀了两只怪物，不会感到害怕吗？”/p
    “自然是害怕的，”迟疑了一会，脑中想起的是宁凡护住她的画面以及黑暗中他对她说的一起活下去，不由笑了笑，“一个人自然是会害怕的，我又特别胆小，但一想到还有人陪着就很自然的平静下来了。”/p
    “是那个男生吗？”/p
    “额…应该…是的…吧？。”/p
    “呵，早恋可是学校禁止的哦。”/p
    “咳……”刚喝了口水便被校长的话语吓得呛到了，“没……没有啦，只是觉得有点靠谱啦。”摆了摆手，陆靖瑶红着脸连忙解释道。/p
    李淳洸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老婆在外面都是怎么夸我的吗。”/p
    陆靖瑶摇头，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为什么有股老套剧情既视感不可阻挡扑来的感觉。”/p
    喝了口茶，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表情柔和了下来，李淳洸笑道，“她在外人面前就喜欢说我靠谱，但其实我那时都喜欢出去鬼混。虽然一开始也恨不得每天粘在她身边，时间久了就渐渐厌了，整天想着追求自由。你了解那种感觉吗？”/p
    “我怎么可能会了解啊。”陆靖瑶内心无语，表面只好应景地摇摇头表示她不了解。/p
    “迟早会了解的，”李淳洸点了点头，“现在想想，自己那时真像个孩子啊。好在她没有放弃我，吵过，骂过，一路跌跌撞撞也就这么过来了。就像小品里说的，凑合着过，还能离咋的。但可惜，”摇摇头，脸上难过一闪而过，“几年前她死了，她死的那几天就在想自己真是个混蛋，年轻时不珍惜，老了才来后悔。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错，起码不用为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烦心。”他就像个普通老人，对着后辈念念叨叨自己的往事。/p
    “所以啊，小陆。”/p
    “嗯？”/p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喜欢的话就勇敢表达。”/p
    不知道怎么回答，陆靖瑶唯有诺诺称是。/p
    “不过啊。”李淳洸为陆靖瑶重新倒上一杯，“学校还是禁止早恋的。”/p
    “……”/p
    喝着茶，两人漫无目的地聊着天，陆靖瑶渐渐放松下来，与她来时想象中的审问不同，他们此时更像是爷爷和孙女坐在一起聊天，说着家长里短，但多数是李淳洸说，陆靖瑶负责听，时不时说上两句话便会让李淳洸大笑起来。/p
    “小陆喜欢这间学校吗？”将剩余一半的水倒掉，重新烧水，李淳洸看着水里浮起的泡泡，笑容依旧，却显得有点苦涩。/p
    突然地转折让陆靖瑶颇感无奈，她算是发现了，校长说话总喜欢突然来个转折。“上一个话题不是还在聊着你的孙子有多么聪明可爱吗，这转折也太突然了吧，好歹给点提醒啊。”/p
    “喜欢。”虽然内心吐槽，但话还是要接的。/p
    “我也很喜欢这里啊。”校长的话语依然是那么平静，却莫名让陆靖瑶心头压抑了起来。“小陆知道我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吗。”/p
    “不知道。”/p
    “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窗边喝着茶看着你们调皮的样子，小陆知道为什么吗？”/p
    摇头。/p
    “你们犯错，打闹，奋斗，无论做什么你们都显得那般的充满活力。那股青春洋溢的气息滋养着这间学校，也滋养着我，就像一颗正在健康茁壮的大树，得到着你们的浇灌，每成长一分都能让我欣喜不已。”稍稍举起水壶，任由热水从壶口流下，“但现在，这棵大树马上就要枯死了。我能感受得到，它的生气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就像火焰熄灭的最后一点余烬。”声音低沉下来。/p
    “小陆有看到外面那群人吗？”没等陆靖瑶接话，他接着道，“你看到他们眼中的东西了吗？绝望，怨恨，空洞，了无生气。他们还能算是人吗？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了吧。”李淳洸的声调中带着愤怒，却也透着无力，茶壶中的水早已溢出，但李淳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p
    “我……”校长那巨大的悲伤如同浪潮一般向陆靖瑶涌来，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吗？那不过只是苍白的语言而已。/p
    她对学校没有太大的归属感，说白了不过是找个地方读书升学而已，这里是个连中转站都称不上的存在。哪里读不是读，会选择这里不过是看重出了名的高升学率而已，学校不也是靠高升学率来吸引优秀的学生，然后换取领导的政绩吗。/p
    她交学费，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提高学校的升学率；学校为了达成任务给予学生最好的支持，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但现在有人告诉她，真的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真的有人喜欢他们，真的有人关心他们，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笑笑，转身便忘；但现在她却说不出话来了，甚至都不敢看向李淳洸的眼睛，只能喝茶来掩饰眼中的慌乱。/p
    “小陆。”显得正式的叫声让陆靖瑶下意识抬起了头，随后便见李淳洸缓缓站起身，这位鬓角发白，年过半百的老先生站直，然后对着她鞠了个90度的躬，近乎哀求道，“你能救救他们吗，也救救……你的母校吧。”/p